33 的确人生多苦短

的确人生多苦短

從機場出來往回走的途中，卓恩遇接到了千俞的電話，中午讓他過去吃飯。

卓恩遇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喬澤，答應了，對他來說，千俞或許比喬澤重要些。

所以當他很抱歉的告訴喬澤這個消息事，喬澤沒有想象的那麽憤怒，只是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

喬澤越是這樣，卓恩遇心裏反而不是滋味了，于是主動約了晚飯，果然喬澤立馬又變開心了。

見了千俞沒看到項時越，卓恩遇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心裏會意，項大老板又惹着這位寶貝了。

其實千俞也有個弟弟，比他小五歲，但是車禍去世了。

千俞的事情他知道的僅限于他們相遇後，相遇之前的，他不知道。只記得項時越說過，千俞受得苦太多了。

所以在飯吃到一半，千俞突然笑着問他，願不願意當他弟弟的時候，卓恩遇覺得千俞雖然在笑，眼裏卻帶着點悲傷。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那天是他弟弟的生日。

在心裏他早就把千俞當成了哥哥，剛開始他黏着千俞的時候，項時越一度以為他是情敵，因此還半夜到他房間拿着把匕首警告過他一次。

今天千俞突然這麽鄭重的說，大概是想開個儀式，讓他認了他這個哥哥。

“千俞，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就算你不願意，我心裏也一直認你這個哥哥。”

千俞飲酒過量，眼角泛着淚光，雙頰抹上了一抹淡淡的紅霞。

“那你叫我一聲哥哥呗，你把我當哥哥，但從來都不叫我哥哥。”

卓恩遇喝酒喝的少，因為晚上還有一場接風宴等着他，瞧着千俞笑容越來越悲傷，他輕輕喊了一聲：“哥。”

Advertisement

千俞微微一怔，随即仿佛那聲“哥”觸動了他淚水的閘門，笑容依舊挂在臉上，但淚珠卻忍不住紛紛滑落，如同斷線的珍珠般灑落。

卓恩遇不解千俞今日何以變得如此異常，望着他淚水橫飛、神情凄切，不禁有些愣神，正欲邁步上前予以慰藉，卻被千俞緊緊握住了手。

“嗳，哥在呢。”他小聲回應着。

唯有卓恩遇明了，他那緊握的手承受着何等鑽心的疼痛。

門突然被猛地推開，卓恩遇轉身，是滿臉擔憂的項時越。

項時越的領帶松松垮垮，西裝也因皺褶而顯得有些狼狽，他匆匆經過時，卓恩遇不禁嗅到了一股混合着煙草與寒意的濃重氣息。

“你先回去吧。”

項時越目不斜視，接過牽着他的那雙手，微微俯身，便将對方抱入懷中，悄無聲息地上了樓。

卓恩遇本想問問怎麽回事，聽到這話也就自覺閉嘴了。

将精心挑選的禮物輕輕放置于桌面之上，握緊鑰匙，輕步跨出店門。旋即，細心地将店門從外側落鎖，再将鑰匙悄悄地從卷閘門下塞入。最後，滿意地拍了拍雙手離開了。

有時，最渴望的陪伴莫過于來自親人的溫暖，但千俞卻孤獨一人，沒有任何親人相伴，唯一能與他共度時光的，只有項時越。

他有時候也想家，偶爾逛超市時，目睹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歸家後便整日籠罩在憂郁之中。

……

項時越倚靠在床畔，輕輕撫過那淚珠點綴的臉龐，深深地嘆了口氣：“親愛的，對不起，是我錯了。”

千俞閉着眼睛，睫毛顫了顫。

“……我只是想讓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未來的路很長，我希望你無憂無慮，開開心心過好這輩子，我……不是想讓你忘掉家人。”

項時越見他沉默不語，輕踢掉鞋履，依偎在千俞的頸畔，将頭部深深埋藏其中，雙臂緊緊地将其擁抱。

“我就想着這麽多年過去了，要是我早點找到你，是不是你就不用受這麽多的委屈了，對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這也不是我的錯……”

項時越聲音委屈極了。

自他回國之後，便不懈地追尋着千俞的下落，然而無論如何也尋覓不到。他向同學、老師乃至鄰居多方打聽，卻始終無人知曉千俞究竟去向何方。

直至一日，他從事工程工作的友人設宴款待，抵達現場方知此次聚餐還有工地上的同事們，而千俞亦位列其中。

當他聽說千俞竟然在工地辛勤勞作，他內心充滿了憤怒，以至于真想好好責備一番自己的朋友。為何不早點透露這個消息？他尋覓已久的人，竟在那樣的環境裏飽受折磨。

同時他也恨自己，沒有擴大範圍去找，其實是他沒有想到，千俞會去工地上班。

可對當時的千俞來說，工地雖然辛苦，但是一份很好的工作。

“項哥……今天是弟弟生日。”

半響，千俞才啞聲說了一句。

項時越當然知道今天是弟弟生日，可他再有能力，也沒辦法将一個死人複活。

“哥知道，哥心裏清楚。”

千俞摟住他，眼淚就沒斷過：“哥，你屮我吧，求你了，別讓我想起他們的臉。”

項時越深深地憐惜着千俞，他的家人都健康地陪伴在身邊，未曾嘗過失去至親的切膚之痛，然而他卻能夠深切地感受到千俞所承受的苦楚。

唯有抹去心中記憶，方可讓一切消逝無蹤。

然而，删除腦中想象的可能微乎其微，失憶的發生更是不被容忍。這兩種情況，前者幾乎不會成真，後者在現實中也絕不被接受。

于是，在這樣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尋求新的活動以分散心神，迫使自己的思緒暫時逃離那些不快的記憶。他們可能會選擇舉杯消愁，或是踏上旅途，甚至沉溺于欲望的深淵。

相互慰藉，相互撫/摸，讓那可怕的欲望騰騰升起，節節碰撞讓他再也無力去多想，只想抱緊他，依賴他——

……

卓恩遇酒足飯飽後歡快地回到了家中，而喬逸的遭遇卻遠不及此般順遂。

院長他老人家常懷着如同衆多家長般的憂慮，關心着後輩們的情感歸屬。因此，他特意為院內素來難以尋覓佳緣的喬逸精心挑選了一位對象。

這位對象不僅為他所熟知，而且與院長之間有着不同尋常的深厚關系。

“師哥，好久不見！”

喬逸輕觸門扉，門檻一過，耳畔響起“師哥”二字，登時額頭似有蜂群嗡嗡擾攘，那熟悉至極的壓迫感，如同學生時代再次籠罩心頭。

“念夢師妹好啊，好久不見。”

不自覺地目光落在老院長身上，他那老花鏡穩穩地擱在鼻梁上，目光輕擡，嘴角挂着一絲略顯刻薄的笑意。

喬逸只得無奈地将緊緊抱住自己的女生輕輕推開，他喜歡同性在周圍人當中鮮為人知，因此，之前他也不得不順應習俗，與女性有過相親的經歷。

出自老院長之手的就不下五個，今兒又把自己女兒給送來了。

唐念夢比喬逸小了幾屆，小姑娘小時候就喜歡黏着喬逸，還說要長大娶人家當老婆……

那會喬逸還開玩笑，如果等你長大不後悔，那就記得來娶我……唐念夢長大後非要考進醫學院，連學的專業都和喬逸一樣。

如今畢業在即，院長似乎有意安排她在喬逸麾下實習，以期錘煉她的性情。

在喬逸的心中，老院長既是良師也是益友，不僅傳授了他豐富的知識，更在事業上給予了他莫大的支持，一路扶持着他，使他攀升至今日的地位。

明年唐院長即将退休，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妻子死去難産，年輕時也是又當爹又當媽。

可感情的事，總不能勉強，況且他心裏已經有人了。

雖然那個人可能不喜歡自己，但他喜歡啊，喜歡的不得了，既然喜歡又豈能随便放棄。

聊了幾句後約了晚上吃飯，喬逸還有工作，唐院長便不耽誤他時間，放他走了。

進手術室前，喬逸一直盯着手機，卓恩遇回來了，晚上和喬澤約飯，卻沒有提他，也沒有給他發信息。

喬逸從未體驗過如此劇烈的焦慮，他一頁頁翻看着之前的對話記錄，每一段對話都如同精心編排的樂章，無懈可擊。他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打擾對方，然而內心的煎熬卻難以遏制。

卓恩遇在離開之後，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站在宿舍門前，他徘徊許久，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裏面還潛藏着幾只貓。然而，如果不進去，他暫時又找不到其他住處，所有物品都留在了宿舍，即便是要搬離，也得事先找到新居。

抱着最壞的打算，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客廳依舊如故，并未看到那天所見的那幾只貓。卓恩遇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一分鐘也不想在外面多待，便迅速進入卧室并鎖上了自己的房門。

看時間早本想洗個熱水澡睡一覺，等喬澤放學後他再出去，然而等他躺床上閉上眼睛時，耳邊卻響起了貓叫聲。

“!!!”

卓恩遇幾乎是瞬間便睜開了雙眼，猛地坐起，屏息凝神地傾聽，細心地審視房間的每個角落，然而，除了一片靜谧，別無他物。

心中暗想或許是自己聽錯了，畢竟自己的房間不應該出現貓的蹤影，或許上次的經歷仍在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記，導致今日的錯覺。

然而，額頭上卻不由自主地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雙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了被褥。

再次躺下後，他屏住呼吸，過了幾分鐘，果然沒有再聽到貓叫聲，卓恩遇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睡了。

可他害怕的依舊不敢熟睡，好似生怕有只貓會随時跳出來站在他面前，渾身是血，痛得向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