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私願與君共朝暮

私願與君共朝暮

喬澤喜歡李柏江,那種喜歡像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帶着一種無法割舍的執拗。

而李柏江愛這個少年,愛得深沉而克制,像是捧着一顆易碎的星辰,既想緊緊攥在手心,又怕稍一用力便會将其碾碎。

喬澤的思維總是跳躍得讓人捉摸不透,仿佛他的大腦早已穿越到了未來的某個時空,總能想到一些旁人無法企及的念頭。

他的世界裏,規則是模糊的,邊界是流動的,他從不拘泥于世俗的框架,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見而動搖自己的決定。

他的自由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帶着一種近乎固執的純粹。

而李柏江,卻始終給不了喬澤一個明确的身份。

他的世界裏,權力和責任像兩座無法撼動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可以為喬澤做很多事,甚至願意為他放棄一些東西,但有些界限,他卻始終無法跨越。

這種矛盾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在兩人的關系裏,時不時地刺痛彼此。

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歡迎光臨”,打破了店內的寧靜,一位少年出現在視線裏。

他穿着一件寬松的白色衛衣,牛仔褲的褲腳随意地卷起,腳上踩着一雙帆布鞋,整個人洋溢着一種不加修飾的青春氣息。他的笑容像是陽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帶着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活力。

“您好,我和李先生約好的。”

“好的,這邊請。”

少年被引領至三樓的雅致包廂,随着服務員轉身離去,他輕推門扉,步入了其中。

“李部長今兒怎麽有時間約我吃飯啊?”

李柏江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剛剛跨入門檻的少年,聽到他的俏皮話,不禁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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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了,來看看。”

喬澤輕呼一聲“嚯”,随手将背包擲于沙發上,旋即落座于男人對面。

“想我做什麽,想和我上床啊?”

李柏江并未生氣,一擡手,屈指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微笑道:“好好挑選你想吃什麽,北京城最上乘的泰國美食盡在此地。”

喬澤撇撇嘴,拿起菜單開始點菜。

他如今已經畢業了,家裏原本計劃讓他出國深造,畢竟以他的才華和學歷背景,繼續進修似乎是一條順理成章的路。

然而,喬澤卻拒絕了。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去追求那些世俗眼中的“成功”,而是選擇了一條更貼近內心的路——開了一家漫畫工作室,專注于創作自己熱愛的作品。

這兩年,他的漫畫逐漸在圈內嶄露頭角,去年剛完結的一部作品被資方看中,準備影視化。這本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但喬澤卻并不輕松。

二次元的作品一旦加入三次元的元素,尤其是影視改編,往往會引發原著粉絲的強烈反對。畢竟,漫畫中的世界是純粹的、理想化的,而現實中的影視改編卻常常因為各種商業考量而偏離原著精神。

喬澤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早前,他的一部作品也曾被改編,結果卻因為資方的過度幹預,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讓粉絲大失所望,甚至有人直言“被喂了一坨屎”。

因此,這次他決定親自來北京,與資方敲定合同細節,尤其是改編尺度的把握。他不想再讓粉絲失望,更不想為了錢而妥協自己的創作原則。

畢竟,他所創作的題材是耽美文學,這一領域在國內本就面臨着諸多限制。資方雖然看重了他的IP價值,但喬澤很清楚,如果只是為了迎合市場而犧牲作品的核心精神,那不僅是對粉絲的背叛,也是對自己多年創作初衷的背離。

“為什麽拒絕我給你投資?”

喬澤說:“若是我想要又後門,嫂子第一個為我投資。”

李柏江的目光落在喬澤身上,細細打量着這個已經陪伴他近五年的少年。

時間仿佛在他眼前流轉,喬澤從青澀到成熟,從懵懂到自信,每一個階段的模樣都深深印在他的記憶裏。

眼前的喬澤,依舊驕傲、耀眼,卻也多了一份難以捉摸的清醒。他的眼神裏藏着銳利,仿佛能看透一切,卻又在某些時刻流露出讓人心疼的脆弱。

“生氣啦?”

李柏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菜單推到他面前,語氣平靜。

“我尊重你的選擇。”

李柏江随手按了桌上的服務鈴。服務員很快進來,取走菜單後,房間內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微妙的張力,仿佛有什麽未說出口的話在兩人之間流動。

“不過,我有個忙還需要你幫一下。”喬澤忽然開口,語氣裏帶着幾分跳躍。

“洗耳恭聽。”李柏江微微挑眉,目光依舊停留在喬澤的臉上。

喬澤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沙發邊,拿起自己的背包,随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李柏江身旁。他從包裏取出一份合同,遞給李柏江。

“你幫我看看這份合同,我不太懂影視版權和後續收益的問題。”

李柏江接過合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還有你不懂的?”

喬澤聽出了他話裏的調侃,卻沒有反駁。他知道李柏江是在打趣他,但這份合同确實讓他感到棘手。

他抿了抿唇,解釋道:“這個投資商是從香港來的,因為政策制度的不同,合同和我們內地的有很大區別。”

李柏江翻開合同,目光迅速掃過條款,很快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楊晟。他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楊晟是港圈影視行業的太子爺,雖然近些年港圈影視行業進入寒冬,但他來內地投資并不讓人意外。畢竟,生意人總是追逐利益,更何況還有內地的扶持政策。

喬澤見李柏江看得仔細,忍不住問道:“怎麽樣,合理嗎?”

李柏江合上合同,語氣平靜:“楊晟這個公子哥,雖然沒什麽大志向,但財力卻很雄厚。未來,他也會是維港創藝娛樂的接班人。”

喬澤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眉頭微微皺起:“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再要幾個點?”

李柏江點了點頭:“楊晟近幾年在內地投資了不少項目,比如太古裏的電影城,還有那部破40億的科幻電影。你的IP很值錢,但對他來說,可能還不足以讓他覺得有特別大的投資價值。合同中提到這部漫畫改編将在環大陸播放,這意味着什麽,你應該明白。”

喬澤沉默了片刻,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想分一杯二次元的羹,而且要吃大頭。”

“沒錯。”李柏江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贊許,“二次元這個圈子的消費力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舍得花錢的粉絲。楊晟看中的,正是這一點。”

喬澤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我的底線是劇情還原,不能魔改。我要參與選角,并且擔任有話語權的編劇。”

李柏江看着他,眼底閃過滿意的笑意。

“小問題,交給我。”

喬澤的指尖在合同邊緣摩挲出細微的褶皺,紙張發出蠶食桑葉般的窸窣聲。

他能退讓分成比例,但必須攥緊改編的權杖——楊晟自然不會輕易松口,資本向來嗜血,怎會容忍創作者在棋盤上橫亘自己的意志。

服務生叩門聲驚碎了空氣中的博弈感。喬澤将合同卷成筒狀塞進背包夾層,動作利落得像在藏匿罪證。

水晶吊燈的光斑在桌布織錦紋路上游移,直到包廂門再度閉合,他才重新挨着李柏江坐下,布料摩擦間帶起一縷雪松香。

“你只需教我怎麽撬開他的嘴。”喬澤用銀匙攪動着湯,湯匙磕碰碗壁的節奏洩露了焦躁,“剩下的戲碼,我自會唱完。”

李柏江的手掌忽然覆上他的後頸,拇指精準抵住頸椎的凸起:“你總要把自己繃成滿弓。偶爾借我的盾牌擋一擋箭矢,不好麽?”

喬澤目光與他相交,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彼此在對方的眼眸深處讀出了那個始終未曾觸及的議題。

就像明暗交界的狹間對視,像兩匹在懸崖邊角力的獸。

“不要。”

李柏江眼中掠過一抹失落,他時常渴望喬澤能像個任性的少年般,偶爾嫉妒,像一般情侶那樣對自己有所束縛。

他能馴服任何一個敢反抗自己的人,卻馴不服這只總在清醒沉淪的小獸。

此刻他甚至嫉妒那些能被喬澤橫眉冷對的資方——至少他們能激起少年人鮮活的攻擊性。

他過于理智,思維異常清醒。

在那些自認為已沉醉的時刻,喬澤卻始終保持着一份清醒。

……

李柏江早已習慣了說一不二的地位。三十五歲讓他連一個不悅的眼神都足以讓下屬噤若寒蟬。可偏偏,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就這樣莽撞地闖入了他的生活。

初見那少年不過剛成年,眉眼間還帶着未褪盡的青澀,卻敢直視着他的眼睛說“不”。

起初李柏江只覺得可笑,像看一只張牙舞爪的幼獸。可漸漸地,他發現這只幼獸竟敢一次次試探他的底線,時而親近得讓他心軟,時而又疏離得讓他心慌。

更可笑的是,他明明可以輕易捏碎這只幼獸,卻甘之如饴地陪他玩這場危險的游戲。

每當少年轉身要走,李柏江都能感覺到內心深處湧起的恐慌。

那種感覺,就像看着掌心的沙一點點流逝,越是握緊,流失得越快。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早已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變數。

可這個少年卻始終是不服訓的。

李柏江床上總是惜字如金,這一特質同樣體現在他的日常生活之中。喬澤常拿這一點開涮,認為他在職場上的健談,到了私下反而變得異常緘默。

李柏江不語,只是一味地用行動證明自己生氣了。

他俯下身,一手緊緊掐住喬澤的咽喉,意圖操控他的氣息,卻發現那少年眼中蘊含的情欲笑意竟如此耀眼奪目。

李柏江封住他的唇瓣,喬澤此刻溫順地探出舌尖,恰到好處地迎合着對方的索求。

“寶寶,你究竟想要什麽?”

喬澤呼吸急促,嗓音略顯沙啞:“我們這樣相處,難道不挺好的嗎?”

李柏江輕輕蹙起眉頭。

“你我皆是向往自由的靈魂,如同翺翔天際的雄鷹,渴望在無垠的蒼穹中追尋屬于自己的遠方。”

“既然我們都有着不願被束縛的本性,又何必用世俗的羁絆将彼此禁锢?讓心靈如風般自由,讓生命如同輕雲般自在飄渺,豈不樂哉?”

“天高雲淡,任君展翅高飛;海遠天開,任我自在逍遙。這份超然,不正是我們夢寐以求的生命之自由嗎?”

李柏江難以敵過這副巧舌如簧的口才,僅僅是以舌尖頂了頂腮幫。

迷迷糊糊中,喬澤口齒不清地低語着,李柏江聽了好一會,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李柏江。”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和你這樣相處下去。”

李柏江內心猛然一震,随即加深了這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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