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手冊第五十頁

第50章 手冊第五十頁

這應該是他們最親密的一次。

風彌羅低垂着眼簾, 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

“不好。”他的嗓音被哭腔染得微啞，臉上猶帶淚痕，看起來可憐又無害, “你太過分了。”

“這次是我的錯。”太宰治迅速認錯，态度良好，“是我玩笑開得太過分, 你不要生氣啦。”

他用鼻尖蹭了蹭風彌羅沾着淚的臉頰，像個對主人撒嬌的貓科動物。

“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吧。”風彌羅仰起頭想往後縮，但礙于腦後有牆阻擋沒能成功，他擡手按住太宰治的臉推開，“別這麽弄我。”

咦，被說中了。

太宰治的确沒認為自己有錯。

他想确認自己在風彌羅心中的位置，想要從風彌羅那裏獲得安全感，所以用玩笑作為僞裝進行了試探。風彌羅表現得越生氣難過，他反而越高興。即使這樣的行為傷害了風彌羅，他也不覺得後悔。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口頭認錯，把風彌羅哄好。

“那我要怎麽弄你？”太宰治戲谑道。

見風彌羅不回應, 太宰治撐在風彌羅身側的雙臂彎曲, 将自己與風彌羅拉得更近。接着他俯身側頭，以自下而上的角度注視着風彌羅。

“彌羅, 不要生氣了。”

說話間，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

太宰治随年齡增長而愈發清俊的面容與風彌羅近在咫尺，他很懂得利用自己這張臉的優勢，此時又特意露出溫順純良的表情, 無論是誰看了都會心軟, 萌生原諒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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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說不要生氣，卻沒有否認風彌羅剛才“心裏不是這樣想的”那句話。

這幾年跟森鷗外和太宰治這種人精打交道, 深知不否認就是默認的風彌羅扭開頭不理他，兀自掉着眼淚，好似要把這幾年的眼淚一口氣哭出來。

人類的死亡只有一次。

死亡即是永別。

這是風彌羅一直羨慕人類的地方，同時也是他感悟到人類的情感後，讓他産生難過情緒的地方。

現在的他既會為死亡而歡喜，也會為死亡而悲傷。

兩種完全相反的感覺奇異地揉合在一起，卻并不沖突。

他以為太宰治死亡時，內心複雜難言，又喜又悲。當知道太宰治只是裝死時，沒有對假死感到失望，反倒是失而複得的喜悅漫上心頭。

風彌羅在短時間內承受了大起大落。

從未體會過的滋味，對他才獲得的人類之心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令他潸然淚下，難以自拔。

他無法排解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

造成這一切的人，正是太宰治。

所以他才會如此生氣，太宰治竟然用這種“玩笑”戲弄他，讓他情緒失控、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怎麽還在哭啊。”太宰治彎起俊俏的眉眼，拇指抹掉他下巴墜着的淚珠，開玩笑道，“沒想到你淚腺還挺發達的。”

風彌羅把他的手揮開，抽噎着說：“你中毒是假的。”

太宰治：“嗯。”

風彌羅又說：“你被抓也是假的。”

“被抓是真的啦。”太宰治滿眼委屈，毛茸茸的腦袋在風彌羅的頸間不停蹭着，“走在路上突然沖出來一群家夥端着槍，把我吓了一跳呢，還以為要死在那裏了。”

但他可是聰明銳利得連森鷗外都會忌憚的太宰治。

對于太宰治來說，無論是何種意外，他都能将其化為己用。

他将計就計，被BULLET組織的人所俘虜。

作為操心術的化身，太宰治擁有操縱人類思維般的說話技巧。BULLET的成員非但沒能從太宰治嘴裏得到港口黑手黨的情報，反而被他套出了BULLET埋在港口黑手黨裏的眼線是誰。

風彌羅把埋在頸間的腦袋推開：“死在那裏不是很好嗎？”他表情冷漠，可是緋紅濕潤的雙眼破壞了他的氣勢。

“疼疼疼——”太宰治誇張地叫着。

風彌羅收回按在太宰治右側顴骨的手，冷眼看他，像是在等待他的新花樣。

“你按到我臉上的傷了。”太宰治撒嬌似的控訴道，“他們打我了，好疼啊。”

“我不信。”風彌羅把他右邊臉上的繃帶拽開，動作很粗魯。

太宰治又叫喚幾聲，一副受欺負的模樣。

風彌羅丢掉手裏的繃帶，伸手撩起太宰治右側的鬓發。沒有了頭發和繃帶的遮擋，太宰治有些紅腫的顴骨暴露出來。

真被人打了？

風彌羅懷疑太宰治是故意被打的。

太宰治握住風彌羅在他右邊臉側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輕佻地笑着：“我身上也有傷，你要看嗎？”

“放手。”風彌羅說。

“我不放。”太宰治握緊了風彌羅的手，“不要生氣了。”

風彌羅冷着臉直接抽手，他的力氣大，太宰治根本拽不住。風彌羅剛要離開房間，太宰治快速将手撐在牆壁攔住他的去路。

“彌羅，如果真的很生氣，那就把我殺掉吧。”太宰治望着風彌羅仍含着水汽的藍眸，輕聲道，“把我的屍體處理掉，回去後只要跟森先生說你來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他是不會細究的。”

因為沒意義。

森鷗外那麽精明，肯定會猜出來是風彌羅做的，但他也很現實，不會為了死人跟能帶來利益的活人計較。

沒有風彌羅殺掉太宰治的證據，他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風彌羅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的表情難得的認真，似乎是真心這樣提議。

現在殺了太宰治？

怎麽可能，短期內風彌羅不想再感受一次那種難言的情緒。

風彌羅看向太宰治撐在他身側的手臂。

不想殺掉太宰治，但是折斷這條手臂離開這裏對他而言很容易。

太宰治的額頭抵着風彌羅的額頭，嗓音柔和地喃喃道：“殺了我吧……彌羅。”

風彌羅擡起手。

太宰治目光溫暖，像是在給予他鼓勵。

轟隆一聲，震得人耳朵發麻。

風彌羅背靠着的牆壁被他一拳捶塌大半，出現了一個能讓人通過的大洞。他後退一步，從洞口退出房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事實證明，壁咚對風彌羅來說沒有用，因為下一秒他就會讓你只剩下咚。

風彌羅的身影走遠後，太宰治低聲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開心，笑到蹲下身去。

太宰治雙臂環抱着膝蓋，将頭枕在自己的手臂，含笑的眼睛望着風彌羅離去的方向。

他掀起唇角：“是我贏了。”

*

贏了個屁。

接下來風彌羅整整兩天沒理太宰治。

森鷗外估計也沒想到，他的雙刀才和好僅僅一夜，執行了個營救任務就又鬧掰了。

風彌羅完全把太宰治當成透明人，不聽不看，無視得徹底。

連中原中也都發現不對勁，假裝只是随口一問：“你跟太宰吵架了？”

“不算是。”

風彌羅拿起紅傘，忽地想起這把傘似乎還是龍頭戰争時太宰治送的。

當時太宰治不承認，但是龍頭戰争過後風彌羅仔細想了想，除了太宰治外，森鷗外、中原中也、尾崎紅葉和大佐都沒有撒謊的必要，所以這把傘只能是太宰治送的。

連送傘這麽小的事都要騙，承認是他送的很難嗎？

想到這裏，風彌羅握住紅傘兩端用力一掰：“我只是有點點生氣。”

這把七公斤重的特制傘在風彌羅手裏像是易碎的玩具，輕而易舉就被掰斷丢到了旁邊。

中原中也無語地看了眼壞掉的傘。

這是有點點生氣嗎？

第三日的下午，太宰治把風彌羅堵進樓梯間，還沒等開口，就被風彌羅掀了出去。

他從樓梯間滾出去，順着走廊一路不停直到撞在中原中也的腿上才停下來。

太宰治躺在地上，仰面看到中原中也帶着譏笑的臉。

太宰治：“……”

中原中也嘲笑他：“哈，這可真是絕妙的場景，你說呢？”

太宰治鬥嘴還沒輸過，他似笑非笑：“原來平常以你的高度，看我是這個感覺啊。”

于是演變成中原中也在走廊追着太宰治打。

晚上，風彌羅LINE收到消息。

[DAZAI：網頁分享：震驚！據說只要跳進橫濱的這條河裏，就會死的無影無蹤，我和朋友們都驚呆了！]

風彌羅記得他在漩渦消失那天把太宰治拉黑了，什麽時候放出來的？

風彌羅再次把太宰治拉黑。

太宰治見消息顯示已讀，卻沒有回複，于是試着發了條消息。

果然，紅色感嘆號，他又被拉黑了。

不過沒關系，反正消息已經成功發送過去，風彌羅也看到了。

*

橫濱郊區的樹林。

茂密的翠色枝葉層層疊疊，陽光穿過葉片間的縫隙，在地面留下一顆顆耀眼的光斑。

空氣裏彌漫着草本植物的清新氣息。

昨晚風彌羅還是沒忍住，點開了太宰治發的網頁鏈接。

由于紅傘被他折斷，暫時沒準備新的遮陽工具，他渾身露在外面的皮膚都纏上了厚厚一層繃帶，整張臉只露出那對绮麗蔚藍的眼睛。

風彌羅在林間尋找到了網頁照片上的河流。

他站在被水浸潤的河岸，能清晰地看見河底的水草和砂石。河水沖擊到岸邊的石塊濺起微白的水花，略有些湍急的水流聲不絕于耳。

這條河十分清澈，水勢也比較急，但是并不深，目測也就一米二左右。

他開始懷疑，這麽淺的河真的能淹死人嗎？

網頁上寫，這條河有神奇的能力，所有跳進這條河裏的人最後連屍體都尋不到。甚至有傳言說，它的盡頭其實是黃泉比良坂。

其實躺進河裏的話，一米多也夠淹死了？試試看吧，反正也沒有損失。

風彌羅這麽想着，躍入水中。

他在河水裏浮浮沉沉，水湧進他的肺部，微小的浮游生物從他的視線上方漂過，兩岸的翠綠倒映進河流。

陽光照耀水面，風彌羅被水模糊的視野裏，泛金的磷光随着水波明明滅滅。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河底的泥沙被他吸入口中，呼吸道傳來陣陣的刺痛，嗆得他想浮出水面。

入水的視覺效果倒是挺夢幻，但是死亡感受不舒服，要給差評。

風彌羅合上雙目，任憑身體随河水漂流。

咚。

他一頭撞在河道中的巨石停了下來，頭頂的陣痛令他下意識坐起身，也因此把腦袋露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

驟然呼吸到空氣，風彌羅不受控地咳嗽起來，嗆出不少的水和沙土，還吐出來根水草。

“喲……好巧……啊……彌羅……”

艱難的聲音在風彌羅頭頂響起，仿佛從嗓子眼裏硬擠出來般。

風彌羅擡頭。

只見太宰治就挂在他面前半米處，被一條麻繩緊緊套着脖子。

看見他擡頭，太宰治還笑着擡起手朝他揮了揮，只是這笑容因呼吸困難而有些勉強。

太宰治身處的位置很是奇妙。

這是河邊的一棵老樹，粗壯的樹枝伸出來，恰好位于河水的斜上方。也不知道太宰治是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能挂在這根樹枝上吊。

風彌羅不管撲騰着的太宰治，開始觀察四周。

這個地方很奇怪，竟然有許多巨大的石塊，不影響水流通過，但要是上游有什麽東西漂下來，肯定會撞到其中一塊岩石。

風彌羅感覺這些石頭的位置實在太巧，不禁懷疑這是太宰治設計好的。

“好、好難受……彌羅……”太宰治一只手摳住脖子上的麻繩，另一手胡亂劃拉着，“要死了……”

風彌羅趴在岩石上，單手托腮欣賞着太宰治掙紮的模樣：“要死了嗎？恭喜你啊！”

太宰治：“……”

太宰治在空中晃着雙腳，似乎是想踩到什麽。

風彌羅見狀不忍心，開口問道：“看你實在是太痛苦了，需要我幫你嗎？”

“需……要……”太宰治艱難地擠出音節。

“好嘞，我這就幫你上路。”

太宰治：？

樹林間遽然掀起陣怪風，驚起成群的飛鳥。

太宰治墜進河裏，在旋風的助攻下于各塊巨石間玩了把真人碰碰車，撞得渾身是傷，直接被擡進港口黑手黨的醫療組。

太宰治，喜提病房半月不動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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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上頁評論有兩個小姐妹寫作文，我加精了！沒看到的可以去加精評論找。

50頁了！本章評論前88的發紅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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