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手冊第七十二頁

第72章 手冊第七十二頁

風彌羅把資料送到了美術館外的旗杆下。

送完資料, 他沒有去Lupin酒吧找太宰治,而是回了家,他需要花點時間來思考森鷗外給他的任務。

他要在明天日落前殺掉織田作之助——太宰治在Mafia裏最好的朋友。

風彌羅坐在沙發上, 腦袋裏思緒紛飛,一會兒是他與織田作之助僅有的幾次碰面,一會兒是太宰治講他跟織田作之助遇到了什麽趣事, 一會兒是森鷗外剛才下達命令時的模樣。

他在想,殺掉織田作之助之後,太宰治會跟他生氣嗎?

死亡是解脫,死亡也是離別。

風彌羅對于殺掉織田作之助沒什麽感覺,對他來說,他只是送對方離開了這個痛苦又冗長的夢境。可對于太宰治來說,他會與最好的朋友分別。

他不在意別人的生與死,但會在意太宰治。

所以……應該是會跟他生氣的吧。

風彌羅在腦海中為三人的重要程度排了序,首先是太宰治,其次是森鷗外,最後是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最重要, 以太宰治的感受為先。

風彌羅陷入新一輪的思考。

他可以不殺織田作之助, 但就算他放棄任務,森鷗外想讓織田作之助死, 任務的執行人不是他,也會是別人。而且他放棄任務後,森鷗外可能會生氣,很大可能還會換人去殺織田作之助。

這件事靠他一個人是無法解決的, 他需要找太宰治商量、聽聽對方的想法。

這時, 風彌羅聽到隔壁太宰治回來的聲音。

風彌羅立即思考要如何開口,他組織好語言, 還重複了一遍,确認沒有漏下什麽想說的內容後從陽臺跳到太宰治的陽臺。

“阿治!”風彌羅餘下的話在看到卧室內的場景時,默默吞了回去。

透明的玻璃後,太宰治側身對着風彌羅站在桌前,桌面上有張黑白色調的照片。聽到風彌羅的聲音,他循聲望過來,那只未被繃帶遮擋的左眼裏有風彌羅無法讀懂的情緒,似乎有點悲傷,又有點麻木,為那只鳶色的眼眸蒙上陰霾。

阿治在不開心,風彌羅想道。

太宰治示意風彌羅門沒鎖,風彌羅拉開玻璃門走進卧室。

“怎麽了?”太宰治的聲音在風彌羅聽來,也失去了平常的活力。

……殺織田作的事情,還是明天再說吧。反正任務在他手裏,其他人不會對織田作下手。

風彌羅搖搖頭:“只是想你啦。”

太宰治上前一步,展臂抱住了風彌羅:“那就給你一個擁抱吧。”

風彌羅的視線在此刻落在太宰治的斜後方,他看清了桌面上的照片。

那是一張三人合照。

看背景,照片拍攝于Lupin酒吧。上面的三個人風彌羅都認識,從左至右分別是坂口安吾、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

風彌羅知道太宰治與織田作是好友,但他不知道坂口安吾與他們也是朋友。

他對坂口安吾的印象不深,兩人會認識,也是因為坂口安吾是港口組織的情報員,有的任務情報他需要從對方手裏獲取。

風彌羅問:“發生什麽了嗎?”

“沒事,”太宰治沒有選擇傾訴,只是在風彌羅臉側輕輕一吻,“有點累了,想睡覺。”

他不說,風彌羅也猜不到,只能說:“那……那你現在睡覺?”

“嗯。”太宰治下巴抵着風彌羅的肩膀,半阖着眼睛,好像真的很疲憊。

風彌羅拍拍他的後背:“那就睡吧。”

*

風彌羅已經睡了一個下午,晚上睡不着,幹脆跑到樓下找中原中也打游戲。

中原中也陪他玩到淩晨一點多,也去睡覺了,風彌羅只能又帶着游戲機回到家裏,孤軍奮戰到天邊泛白,這才捕捉到睡意進入夢鄉。

睡到九點多時,他接了一通電話,是太宰治用電話亭裏的公用電話打來的。

半睡半醒間,太宰治微低的嗓音傳入耳中:“彌羅,今天你去織田作那裏,其他哪裏也不要去。”

“嗯嗯……”風彌羅困得睜不開眼睛,連連應下,“知道了。”

“把我的話重複一遍。”可能是怕風彌羅沒睡醒,記不住他的話,太宰治說道。

“去織田作那裏,其他哪裏也不要去。”風彌羅說話迷迷糊糊,吐字也跟着不太清晰,但好歹是記住了。

确認風彌羅記住了,太宰治挂斷了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

風彌羅繼續睡,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睡醒後,他拿着手機發了會兒呆,回憶起早上太宰治給他打的電話,洗漱穿衣出門。

風彌羅去了底層成員的公寓樓,發現織田作之助不在家。

他給太宰治發消息,問織田作之助在哪。

太宰治回複給他一家咖喱店的地址,說織田作不在家的話,應該就是在這裏。

風彌羅循着地址找上門。

咖喱店的老板是個禿頭地中海大叔,面容和善,很讓人有親近感。

聽到風彌羅要找織田作之助,老板說:“小織田作不一定什麽時候過來,你可以在這裏等他。”

小織田作?

風彌羅回想織田作之助那張成熟的臉,勉強把這個稱呼與人對應上,他點點頭:“謝謝,那我就在這裏等他吧。”

他找了地方坐下,聞到了老板熬制的咖喱味。

好香啊,他還沒吃飯呢。

“老板,我要五份咖喱飯!”風彌羅朗聲道。

老板取出盤子,一邊盛飯一邊問道:“要五份能吃完嗎?”

“能的!我飯量很大!”風彌羅道。

老板把一盤咖喱飯擺上吧臺:“咖喱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吃完我再給你盛。”其實還是有點不信風彌羅能吃下五份,怕他點多了浪費錢。

“謝謝!”風彌羅拿下盤子放在身前,勺子挖了好大一勺送入口中,“哇,好辣啊!”

“小織田作很喜歡吃哦。”老板笑着說。

“原來織田作喜歡這麽辣的嗎。”

風彌羅嘴巴不停地咀嚼着,他邊吃邊發出“嘶嘶”的聲音,仿佛這樣就能驅散辣味。

辣是真的辣,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風彌羅很快便吃完一份,看向老板:“吃完啦!”

“還要嗎?”

“要!”

老板又盛了一份給他。

接下來,這個對話又重複了三次,老板終于相信他飯量大了。

就在風彌羅吃第五份時,門外停了一輛車,幾個裹着黑袍腳穿長靴的人拉門沖了進來,不給人反應時間便開槍掃射。

他們的攻擊落了空。

風彌羅依舊背對着他們吃咖喱飯,老板震驚地看着被凝滞在風牆外、漂浮在空中的子彈。

“吃飯的時候被打擾很不開心,不過是打架的話,我很歡迎。”

鋒利而無形的風刃在室內飛速劃過,那幾個黑袍人的周圍噴發出血霧,齊齊倒下,留下滿室的血腥味。

“弱死了。”風彌羅放下勺子,活動了幾下愈發疼痛的手腕,這才想起早上出門忘了吃止痛藥。

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先等到織田作再說。

他對猶在震驚的老板說:“老板,我還沒吃飽,再來一份!”

老板稍稍回神,剛才差點被那群人襲擊,他心跳如鼓。用湯勺盛咖喱時,他端着飯盤的手還在細微地發抖。

風彌羅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地上躺着的屍體們,接過老板遞來的咖喱飯繼續吃。

叮鈴,店門再次被人推開。

“什……!”織田作之助懷裏抱着巨大的牛皮紙袋,裏面裝滿了零食。

他看看地上的屍體,再看看風彌羅。

風彌羅回過頭,看到高大的赤銅發色男人,露出笑容:“你終于來了啊!”

“抱歉請等我一下!”織田作之助來不及多解釋,沖出咖喱店,順着外面的樓梯上了二樓。

風彌羅能聽見頭頂的天花板傳來腳步聲。

“幸介!克巳!優!真嗣!咲樂!”

織田作之助大聲喊着這些名字,朝二樓裏面的房間跑去,他急促的呼吸在看到推開房門跑出來的孩子們時,逐漸地平複下來。

“嗚嗚哇!”穿着小粉裙的咲樂第一個撲上來抱住織田作之助。

他們剛才聽到了樓下的槍聲。

槍聲停歇後,年紀最大的幸介守着門口,渾身緊繃不敢放松。直到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傳來,他們才推開了房門。

*

“所以,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嗎?”風彌羅倚着門,钴藍的眼眸望向樓梯那邊探出來的幾個小腦袋。

織田作之助在店裏獨自收拾屍體。

本來老板也要幫忙,但他考慮到老板身為普通人初次見到屍體的心情,體貼地拒絕了,并讓對方去休息一下。

“嗯。”織田作之助路過風彌羅,把屍體拖出咖喱店。

這時他看到那幾個偷看的孩子,說道:“幸介,不要帶他們看這個。”

風彌羅問:“你的妻子呢?”

織田作說:“我還沒結婚,沒有妻子。”

“诶?”風彌羅瞪圓了眼,“那你哪來的這麽多孩子,未婚先孕?”

若是別人,被這樣誤會肯定無語。

但織田作只是認真解釋:“他們是我收養的孩子,兩年前龍頭戰争中他們失去了父母。”

“原來是這樣。”風彌羅點點頭,沒有過多交談的欲望。

風彌羅心中沒有明确的善惡。織田作之助收養孤兒們的行為在別人看來,可能會覺得織田作善良、傻、奇怪之類的,風彌羅卻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他頂多會想想,正常的父親都是像織田作這樣嗎。

他不知道父愛是什麽滋味,以前還會好奇,不過現在完全沒有興趣。

話題結束。

風彌羅無聊地看着織田作之助收拾屍體。

在織田作拖出最後一具屍體時,黑袍半遮半掩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張風彌羅見過的面孔。

風彌羅跟着織田作出了咖喱店,掀開每個人的兜帽看了一眼。

他認出來了,這些穿着黑袍襲擊咖喱店的人,就是他前段時間在英國幫助過的那批人!

他當初聽從森鷗外的命令,幫這些人抵擋了鐘塔侍從的追殺,幫他們偷渡到法國,後來又去意大利幫他們偷渡出歐洲。

風彌羅腦袋裏亂糟糟的,這時,森鷗外的命令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

難道……森先生大費周章把這群人從英國弄到日本,就是為了對付織田作嗎?

風彌羅想不通,殺掉織田作只需要他就夠了,為什麽森鷗外還要弄來這麽一批人,襲擊織田作寄養孩子們的咖喱店?

與此同時,織田作之助在其中一具屍體身上發現了地圖。

地圖上描繪的地方,是橫濱西面較遠的山岳地帶。地圖上某地被打了個叉,旁邊用英文寫着“幽靈的墓地”——看來,這是來自紀德的邀請函。他們原本打算殺掉這些孩子,逼他出手。

織田作之助折起了地圖。

他不敢想,如果風彌羅今天不在這裏,會發生什麽。

傘面在織田作的腳邊投下陰影。

風彌羅的聲音從旁傳來:“這是什麽?”

織田作之助迎上風彌羅好奇的目光,想到對方是幹部,便把地圖交給了他:“應該是Mimic的據點。”

剎那間,風彌羅散亂的思緒如珠子般被線串了起來,而Mimic就是這條線。他将昨天五大幹部會議上提及的Mimic組織,與他在英國幫助過的那批人以及現在襲擊咖喱店的人聯系在了一起。

他明白了,這全部都是森鷗外的安排,但他想不明白更多。

森先生為什麽要引來Mimic襲擊港口黑手黨?Mimic為什麽要襲擊咖喱店?森先生為什麽要殺掉織田作?

“你不去看看嗎?”風彌羅垂眸,望着手裏這份被折起來的地圖。

他們帶着地圖襲擊這裏,是為了讓織田作找過去吧。

“不去,他們的目的是讓我殺了他們。”織田作之助難得地嘆了口氣,“但是,我絕不殺人。”

風彌羅沒想到黑手黨還有不殺人的,下意識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有個夢想。”

織田作之助藍色的眼瞳望向咖喱店的二樓,那裏住着他收養的孩子們。涼風拂過,碎發微微晃動,這個男人的眼中顯露出溫柔平和的神色。

“将來有一天,我能脫離Mafia,帶着孩子們住在能看見大海的房子裏。

“我想拿起紙筆,成為一名小說家。

“有個人對我說過,寫小說就是在描寫人類。剝奪他人性命之人,無法書寫人生,所以我決定不殺人了。”

灰雲緩緩地覆蓋住橫濱湛藍的天空。

風彌羅無法理解織田作之助口中描繪出的寧靜與祥和,他的人生充滿了殺戮,從未想過離開殺戮的生活。

“既然你不殺人,那就讓我來吧。”

灰蒙蒙的雲層劃過閃電,閃爍的電光照亮了風彌羅帶笑的面容。

“我可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啊。”

*

雨下得很大。

風彌羅打着傘,朝橫濱西面的山岳走去。

他想,殺掉Mimic的所有人後,他要把在歐洲做的任務都告訴太宰治。還有昨天晚上接到的任務,日落前殺掉織田作之助,也要告訴太宰治。

他又想起來太宰治早上的那通電話。

太宰治是早就料到織田作那邊會出事,所以才讓他去找織田作,不要去別的地方嗎?

是很信任他能保護好織田作吧。

當然了,他可是最強的。

太宰治這麽信任他,讓他覺得很愉悅,風彌羅走路的步伐也跟着輕快起來。

驀地,他的身體內生出劇痛,仿佛有柄鐵鈎勾出他的五髒六腑,拿在手裏狠狠地蹂/躏。

風彌羅蹲在地上,抱着腹部蜷縮成一團。

——今天還沒吃止痛藥。

風彌羅等待着體內的疼痛平息。

他身體的衰弱應當是邁入了新階段,平常關節的疼痛他習慣後還算能忍,但這回不一般。他好像能理解,為什麽父親風彌耶發病時,想讓他殺了他。

因為太痛了,只有死亡才能脫離。

風彌羅的思維開始發散。

他先是想,這樣疼痛的日子需要過多久他才會死亡?如果參考他父親的情況,可能要疼個幾年。

接下來他想,死前要完成的那份清單完成了多少。其實已經完成很多了,如果不是今年耽擱了,他們都能完成大半了。

也許可以考慮着再添加幾條了,他想跟太宰治去橫濱以外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小,天開始放晴。

風彌羅度過了疼痛,繼續朝西方走去。

橘紅的光芒自雲層間隙洩出,夕陽染紅了寬闊的海面,與布滿晚霞的天空幾乎融為一體。

風彌羅穿梭過枝葉茂盛的樹林,水珠順着葉片滴落,他的目光掠過郁郁蔥蔥的枝葉,看見地圖上标記的那棟洋房伫立在遠方絢爛的霞光之下。

屠戮開始了。

風掠奪了行進路線上的所有生命。

風彌羅破開大門,走進那棟三層樓的洋房,如入無人之境。

那些Mimic的人看到來人是風彌羅,沒有任何反應。對他們來說,只要來的人能帶給他們安息就夠了。

洋房內熱鬧了起來。

長靴踏在樓梯發出的腳步聲、裝填子彈與開槍的聲音、屍體倒在地上的沉悶聲音,種種聲音交織成獨屬于死亡的樂曲。

風彌羅勢如破竹,利落地殺掉了所有人,走向最裏面的大廳。

他推開那扇高大的法式門,這扇上了年紀的門在推開時撲簌簌落下不少灰塵。

大廳極為寬敞,夕陽餘晖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在地面的瓷磚留下朦胧的暮光。空氣裏漂浮着微小的顆粒,高高的天花板垂下華麗的吊燈,隐約能從破敗的大廳窺見此處曾經的輝煌。

風彌羅走到大廳中央,與Mimic的首領紀德相對而視。

紀德說:“是你啊。”

風彌羅說:“織田作不殺人,還是讓我來吧。”

與此同時,太宰治從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匆匆離開,他的猜測已全部從森鷗外那裏得到證實,甚至還得知了些細節。

他猜到這盤棋早在兩年前就布下,坂口安吾在龍頭戰争後去過歐洲。

他猜到暗中幫助Mimic潛入日本的人是森鷗外,但他不知道幫助Mimic抵擋鐘塔侍從追殺的人是風彌羅。

他猜到是森鷗外對Mimic透露了織田作撫養孤兒的消息,但不知道送去情報的人是風彌羅。

他還不知道,風彌羅接受了那個任務——

“彌羅君會在日落前殺掉織田君。”

森鷗外的話猶在耳邊。

風彌羅沒對他說這個任務。

太宰治撥出風彌羅的手機號碼,在等待對方的接聽的時間裏,思考着如何讓風彌羅放棄任務。

風彌羅還欠他一個要求,他會僞造出織田作的屍體……不,幹脆帶風彌羅離開港口組織,風彌羅會同意的吧?

無人接聽。

太宰治遙遙望着天邊的落日,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他轉而給織田作之助打電話。

意外的是,電話接通了。

織田作的聲音自聽筒傳出來:“怎麽了,太宰?”

*

太宰治趕到了Mimic的據點。

暮色下,他遠遠望見銀青色的流光破開洋房的屋頂,拖着長長的光尾飛向無垠的天空,形成絢麗又震撼的景色。

看着這個場景,太宰治忽然想起風彌羅曾講過的,他父親風彌耶死亡時的場景。

太宰治心髒一縮,迅速穿過樹林跑進洋房。他一路心髒緊繃,直到沖進洋房頂層的大廳。

大廳裏仿佛狂風過境,混亂不堪,地面布滿深深的溝壑。

失去玻璃的落地窗湧進落日的光輝,穿着玄色長衫的黑發青年拄着殘破的紅傘,盤腿坐在夕照之中,微張着唇正在喘息。夕陽在他蒼白的皮膚落下橘黃,海洋似的眼眸仿佛鍍上了層金色。

太宰治緊繃的心髒終于放松下來,他走到風彌羅的面前。

風彌羅看到他,笑了起來,喘息道:“我好厲害哦……剛才遇到了我的族人,跟他打了一架……我贏啦。”

他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說你快點誇我。

“你好厲害。”太宰治沒有吝啬誇獎。

他剛才見到的銀青流光得到了解釋,原來是風彌羅的族人死亡造成的。只是他沒想到,橫濱竟然還藏匿着風彌羅的族人。

風彌羅委屈地癟嘴:“他把你送我的傘弄壞了……”

太宰治說:“還可以再買。”

風彌羅說:“Mimic是我引進橫濱的。”

太宰治:“我知道。”

風彌羅:“那今天下午,Mimic襲擊了咖喱店……”

“是你昨晚送去了資料。”太宰治道。

風彌羅:“啊……”

他隐隐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太宰治說:“彌羅,可以放棄殺掉織田作的任務嗎,我們……”

他的話還未說完,風彌羅已經點頭:“可以啊。”

風彌羅答應得太爽快,太宰治微微愣住。

這場戰鬥對風彌羅來說可能消耗不小,風彌羅看起來很累。

他喘着氣,對太宰治笑了一下,斷斷續續道:“因為,是阿治的請求啊……而且,本來我也是……打算打完架告訴你的。”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太宰治輕聲問道:“彌羅,跟我離開港口黑手黨吧?”

太宰治還想說點什麽,為“跟他離開黑手黨”這個選擇加些砝碼,但是話到嘴邊他才明白語言是多麽無力。

他只能靜靜地等待風彌羅的選擇,心髒緊張得快要停跳。

“離開……嗎……”風彌羅喃喃道。

“對,離開。”太宰治說,“我們還有織田作,一起離開Mafia。”

風彌羅陷入長久的沉默。

太宰治怦怦直跳的心髒漸漸地慢了下來,仿佛墜入寒潭。

就在他以為要輸給森鷗外時,風彌羅牽起唇角笑了:“好啊,跟阿治在一起……去哪裏都可以。”

這一瞬間,太宰治渾身的血液鼓噪起來。

風彌羅答應他離開港口黑手黨了。

“阿治,我好累啊……”風彌羅歪着腦袋,語氣好像在撒嬌,“身上也好痛,想回家睡覺。”

太宰治伸手拉起風彌羅:“那我們先回家睡覺。”

風彌羅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來,卻又軟軟地跪了下去。太宰治連忙抱住風彌羅,手心觸摸到濕潤的觸感,他低頭一看,掌心裏滿是鮮紅的血液。

一個想法在太宰治腦海裏飛速閃過。

風彌羅可以殺掉父親。那風彌羅的族人呢?能殺掉風彌羅嗎?

失血過多令風彌羅的眼前發黑,他靠着太宰治的胸口,意識有些模糊:“想休息……”

“我帶你回Mafia醫療組。”

如今的狀況,太宰治顯然還不能帶風彌羅離開港口組織。

風彌羅剛與族人戰鬥過,他不敢冒險讓風彌羅嘗試複活,只能帶風彌羅回Mafia接受治療。

太宰治立即聯系Mafia醫療組來接人,然後背起風彌羅往洋房外走去。

風彌羅趴在太宰治的後背,手臂無力地搭在太宰治的身前,他的視線裏模糊一片,看不清東西。當視覺被剝奪,嗅覺與聽覺便更加敏感,他能聞到太宰治洗發水的味道,也能聽見太宰治呼吸的聲音。

他問:“我是不是有點沉?”

太宰治正在下樓梯:“稍微有點哦。”

風彌羅道:“那我以後少吃點……”

“不用,你想吃就吃。”太宰治背着風彌羅來到一樓,跨過地上的屍體,“我為了你努力鍛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風彌羅語氣虛弱:“好感動哦……”顯然是不太信。

太宰治背着風彌羅走出洋房。

日漸西沉,暮色蒼茫。夜色蔓延開來,僅在海與天相交處餘下一抹橘紅的光。

太宰治走進樹林,晚風拂過,樹葉間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彌羅,離開Mafia後想做什麽?”

“清單……”

“除了這個就沒有想做的事了嗎?”

“嗯……還有……”風彌羅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想跟阿治一起去……橫濱以外的地方……”

“想旅游嗎?”太宰治問。

“嗯……”

“可以啊,你想去哪裏都——”

太宰治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到,風彌羅搭在他身前的那只手正化為結晶,泛着銀青色的光澤。

“……彌羅?”

太宰治趕緊把風彌羅放下來,将人摟在懷裏。

風彌羅枕着太宰治的肩頭,雙臂迅速化為晶體,視線模糊的他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

随着全身結晶化,伴随風彌羅許久的疼痛感全部消失,只餘留屬于晶體的僵硬。像是耳邊聒噪的蟬鳴終于停歇,又像是呼嘯不止的寒風驟然平息,風彌羅在此刻得到了難以言喻的安寧。

原來死亡的感覺……這麽舒服啊。

可是有點不甘心是為什麽?

咦?太宰治好像在跟他說話。

風彌羅感覺耳朵裏像是有一層隔絕了世界的薄膜,他仔細地聽,很努力地聽,終于聽清了。

“彌羅……不要離開我,拜托,不要離開我……”

他第一次聽見太宰治這樣無助的聲音,像是被抛棄的流浪貓,趴在路邊可憐地嗚咽着。

風彌羅不甘心的原因找到了。

——太宰治。

他還有想做的事,許多想跟太宰治做的事。

他還不能死。

風彌羅的身體開始分解,以一種無力阻止的速度。

不想死。

“不要,我現在還不想死……還沒有跟阿治去中華街參加春節、沒有去三溪園賞櫻……”明明身體上沒有痛苦的感覺,風彌羅卻覺得痛苦極了,他的聲音變得哽咽,淚水滾落下來,“還沒有……”

他的身體徹底化作銀青色的結晶碎片飛向天空,宛若飒沓流星倒流回天際。

“彌羅!”太宰治下意識伸手去抓,只抓到一塊冰冷的結晶碎片。

那個一直追求死亡的不死怪物,伴随着戀人的哀求與渴求生命的淚水,永遠離開了人世。

——他死了。

*

是夜,織田作與孩子們臨時的住所,房門被人敲響。

只有太宰治知道他在這裏。

織田作之助打開門,太宰治就站在門外。

他第一次見到,這個頭腦過于聰明的孩子,露出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神情。

“織田作,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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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