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挫其銳氣,滅其鬥志
第64章 第 64 章 挫其銳氣,滅其鬥志
陵州城內, 劉炳聽說翼王大軍已到城外,趕緊叫上同樣被翼王拉攏的陵州衛千戶錢骕一起走出府衙,騎馬趕去城門。
只要打開城門, 迎接翼王大軍進城, 他的榮華富貴可就來了。
這亂世紛紛的,城中百姓聽聞城外有大軍圍城,也不知道是哪一路人馬,反正這年頭兵災人禍準沒有好事情,紛紛吓得躲在家中不敢出來,就連街上的鋪子也紛紛關上了門。
昔日繁華的大街上一片蕭條, 行人稀少, 劉炳興沖沖地騎在馬上, 被一群官差衙役簇擁着策馬飛奔。
眼看着就到城門了, 人忽然多了起來, 城門口聚集着一兩百人的青壯年男子,服色各異, 都是普通百姓打扮, 劉炳以為是誰多事召集來的民團呢,也沒太在意,随口打發回去就是了。
作為陵州知府, 這陵州城是他的地盤, 城中能有多少兵力他最清楚不過。劉炳是做夢也想不到,就在這陵州城中, 他的眼皮子底下, 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潛伏了幾百精兵。
劉炳下了馬,背着雙手挺着肚子,意氣風發的走到城門前, 指着城門大聲道:“來呀,把城門打開。”
“知府大人。”一個高大英挺的青年男子信步走過來,姿态從容,揚聲問道:“翼王叛軍就在外面,為何要把城門打開?”
“放肆!”劉炳臉色一沉罵道,“你是何人?”
“殺你的人。”
徐三泰蒼啷一聲大刀出鞘,與此同時,周圍那些人已經飛快地撲向劉炳和他身邊的衙役,迅速控制住了,徐三泰沒再理會劉炳,手中大刀直奔錢骕而去。
錢骕雖然是個武官,軍戶出身的陵州衛千戶,可年過半百,體态肥胖,這些年當官當的早已經腦滿腸肥了,哪裏是徐三泰的對手,幾招下來就落了下風,被徐三泰一腳踢到心口,仰面摔了出去,随後一把雪亮的大刀就抵住了他的脖子,竄過來兩個人将他控制住。
劉炳這下子傻眼了,才發現城門前僅有的幾十個守門官兵竟沒毫無反應,這城門已經被人家控制了。劉炳色厲內荏地問道:“你們……你們要造反嗎,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要造反的是你吧,知府大人倒是說說,外頭翼王叛軍圍城,為何城中不見任何防守準備,你為何又下令打開城門。”
劉炳掙紮道:“胡說八道,翼王是當朝親王,皇室貴胄,怎麽會是叛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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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知府大人食君之祿,皇帝發的那讨逆聖旨被你吃了?”徐三泰走過去,冷冷地盯了劉炳一眼,喝道,“把他給我押到城樓上。”
“統領,這個怎麽辦?”有人踢了錢骕一腳問。
“綁上,送到陵州衛所去。”徐三泰道,“周統領那邊興許用得着他。”
劉炳被人五花大綁,推搡着拎上城樓,卻也沒叫他給下邊看到,而是綁在了裏側的城樓柱子上。劉炳不死心地問道:“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什麽時候混進城中的?”
徐三泰一聽這話也較了真,嗤笑道:“什麽叫混進來,老子都在這陵州城住了一兩年了。”
“你們想怎麽樣?”劉炳說,“你們快放了我,勸你們不要以卵擊石,城外可是足足有翼王的三萬大軍!”
徐三泰懶得理他,直接叫人堵了他的嘴,望了一眼城牆下邊的龐用笑道:“等着看看,看他們攻不攻城,他們若是攻城,就先把知府老爺給我丢下去。”
另一邊,周元明率領先鋒營包圍了陵州衛所。
陵州衛號稱有一千名官兵,可去掉大量吃空饷的,去掉逃兵,再去掉四處城門日常輪值的,衛所裏剩下也就不到五百,今日明明外頭叛軍圍城,這些駐兵接到錢骕的命令,卻是所有人留守衛所,任何人無令不得外出。
徐三泰的人負責北城門和西城門,在北城門與龐用正面對敵。先鋒營今日分兵三路,派出兩個百人小隊分赴東城門和南城門,衛所這邊剩下三百。
三百對五百,可是朝廷抽丁征兵,是十六到六十歲,只要不瞎不瘸,不論高矮胖瘦,是個人都行。而玉峰寨的兵則全部是十六到四十歲的青壯年,又從這個年齡段報名的六千多人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再加上葉雲岫長期的魔鬼式對抗練兵,可以說一個頂倆綽綽有餘。更何況他們還有兩百騎兵。
為了把這先鋒營五百人,包括兩百騎兵不引人注意地弄進城中,這段時日徐三泰和周元明可沒少花心思,借着镖局和山貨鋪子進貨的名義,分批逐次混進來的。
先鋒營的騎兵隊迅速包圍衛所,一群官兵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被人堵了營房的門,說來還要多謝錢骕,他下令衛所官兵不得外出,正好被先鋒營一窩端,全堵在衛所營房裏。起初還有人想要反抗,挑幾個帶頭的利落幾刀下去,暫時壓了下來。
這時錢骕被人綁着推搡進來,周元明一看樂了,徐三泰真是給他送來個好東西。周元明抽出大刀橫在錢骕脖子上,叫他立刻下令,所有官兵校場集合。
四五百官兵全部集合到校場上,等看到包圍校場的幾百騎兵,再看看被五花大綁的錢骕,這些官兵們便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周元明當場揭穿了錢骕通敵的罪行。不管朝廷如何,陵州百姓将這幫官員養得腦滿腸肥,他們卻奴顏婢膝,拱手要将陵州獻給翼王。
其實這些底層的普通兵卒對翼王還是朝廷沒什麽感覺,反正是吃糧當兵,可眼見錢骕被人五花大綁押在地上,有些兵士就忍不住跳出來揭發錢骕,揭發他克扣軍饷、貪墨營私、欺淩兵卒等等。
周元明越聽越樂,好奇問道:“你們一個月軍饷是多少?”
“以前說是一百文加上月糧,就沒實足發過,現在哪還有軍饷啊,皇帝都跑了。”“對呀,連月糧都不能及時發放了,兄弟們現在當兵挨餓。”一扯開頭,官兵們紛紛七嘴八舌地控訴。
先鋒營的兵士一聽就笑道:“啧,那不如我們,我們普通兵卒一個月有三百文,吃飯不按什麽月糧,管飽,一天至少有一頓肉。”
立刻就有官兵喊着:“你們是哪一路的兵,那我們投降跟你們幹。”
“投降也得等着,你當我們什麽人都收呢。”周元明笑嘻嘻說完,忽然臉一沉喝道,“來呀,把這通敵投降的狗官給我斬首示衆!”
兩個兵士二話不說,過來就砍,當着幾百官兵的面,先鋒營把錢骕砍了腦袋,立刻就把幾百駐兵威懾住了。
周元明喝令所有官兵都回營房去呆着,派人看守,又說若還有不老實的,參照錢骕。
陵州府衙,劉炳和錢骕剛一離開,無憂子只帶着幾十個人手,便輕而易舉地控制了府衙,只是搜遍府衙內外,卻沒找到謝宗。
無憂子也不着急,反正整個陵州城已經在他們掌握之中,謝宗一介文人掀不起風浪,他反正也不能長翅膀飛了。
龐用在城下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喊破了嗓子,城樓上始終一片安靜,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龐用越等越煩躁,便大喊劉炳,想找個人問話,誰知一直也沒人理他。
如此怪事,弄得龐用莫名其妙,差點懷疑白日見了鬼,這陵州城是不是鬼打牆了,打了半輩子仗,誰家城池連個守軍都找不到的。
龐用氣得無可奈何,可又不能直接攻城,翼王殿下都說了,劉炳答應歸順。
五月末的太陽可夠曬的,赤日炎炎,三萬人的大軍就在城下這麽曬着,城郊百姓聽到有大軍過來早已望風而逃,三萬人喝口水都不容易,從上午曬到日頭西落。龐用百般無奈,氣得大聲罵娘,只好先下令紮營。
葉雲岫就是要這麽晾着他,聽說龐用暴脾氣,晾一晾再說,城內徐三泰他們也好有充足的時間處置。三萬大軍,這一仗她得好好想想怎麽打。
龐用就這麽一連被晾了兩天。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開始在城門外大聲叫罵,把劉炳的老母親問候了不知多少回。
龐用有心派人回禀請示翼王,可翼王大軍兵分幾路,翼王還遠在千裏之外的并州呢,軍令已下,莫說來不及,再等翼王決斷也顯得他太無能了。
龐用這三萬大軍,因為出發前就認定劉炳已降,此仗根本不用打,他們只管來接收陵州城就行了,因此所帶的糧草給養不足,統共也就夠個三五日的。
謝讓養四五千的兵馬都不易,翼王這些年雖說有朝廷投喂,可要養三十多萬兵馬,也是捉襟見肘,還打算着等他們接收了陵州城,拿陵州的官倉和軍需儲備補充糧草物資呢。
這下好了,僵住了。
龐用左右為難,等到第三日,實在等不得了,親自騎馬到城下叫罵,叫劉炳出來見他。
這次城上終于有了動靜,兩個青年男子出現在城牆上,其中一個扶着城牆垛子伸頭看了看他笑道:“龐将軍要找劉知府?”
“你是何人,本将軍在這裏等兩三天了,這陵州城的守軍都是死人不成!”龐用暴躁怒罵,見城上終于有人應答了,怒喝罵道,“速叫劉炳出來見我。”
“好嘞,龐将軍稍等。”徐三泰咧嘴一笑,指着劉炳叫旁邊的手下,“來,把他給我丢下去。”
龐用騎馬立在城樓下,正強忍着怒氣仰頭看着城上,忽然城樓上一團巨大的黑影兜頭向他砸了過來。龐用一驚,本能地往後一閃,那黑影沉甸甸其實離他還有些距離,從五六丈高的城樓上直直墜下,轟的一聲砸在地上。
龐用吓了一跳,仔細一看,赫然是一個穿着知府官服的男子,不用說已經摔得一命歸西了。
徐三泰好整以暇地立在城樓上,揚聲笑道:“龐将軍,這位就是咱們陵州城的知府大人,你看看你還想找誰,我給你叫來。若是想找陵州衛所的錢千戶,他已經被我們砍了,我叫人把腦袋給您扔下去。”
龐用半晌回過神來,氣得暴跳如雷,罵道:“你們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我們是朝廷的人。”徐三泰道。
“胡說八道!這陵州城哪還有朝廷的兵馬?”龐用怒道,“你們是陵州衛的兵?”
“我們不是陵州衛的兵。不過我們大當家是皇帝親封的柳河縣令。”周元明嬉笑道,“皇帝已經下旨讨逆,诏書白紙黑字寫的你們翼王是謀反逆賊,我們大當家這是奉旨讨逆。”
“對,”徐三泰也笑道,“龐将軍,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是速速下馬投降,我們大當家可以饒你不死。”
龐用本來就脾氣暴躁,被他兩個如此說笑調侃,頓時氣得差點沒原地升天。他這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城上都是玉峰寨的人,陵州城竟已經落入玉峰寨山匪手中了。
龐用立刻喝令大軍攻城,又指着城上罵道:“你等着,老子攻下這陵州城,就把你們碎屍萬段!”
龐用一聲令下,三萬大軍聞言而動,立刻調了雲梯沖車來開始攻城。奈何徐三泰和周元明既然敢現身見他,城中便已做好了一應準備。
自古城池易守難攻,城內守軍十分兇殘,且物資充足,工事牢固,徐三泰足足做了這麽久的準備,又搬空了陵州府的軍需倉房,他們只管守城,城中民團和投降的衛所官兵也被無憂子組織起來,負責搬運物資做好後備,攻城的兵卒還沒爬到半路,就被砸死射死了。龐用雖然有三萬人,可一天下來,輪番強攻竟然也沒占到半點便宜,還損兵折将。
夜幕降臨,初夏的夜晚清風怡人,一輪明月下,城牆上的神威營和先鋒營兵士竟然升起篝火,烤起了羊肉,一堆人說說笑笑烤肉吃飯,烤羊肉的香味直往城下飄。
城下龐用氣得七竅生煙,可三萬大軍卻只能幹咽唾沫。
他們出征時帶的糧草可都要用光了,三萬人開始喝粥,城郊百姓都已逃走,叛軍有許多闖入附近百姓家中洗劫找吃的。
龐用一早就已派人回荥州調運糧草,可眼下這兵荒馬亂,又連着兩年天災歉收,糧草哪裏都缺,就算調運來了恐怕也得個幾天。
陵州城牆上的篝火也是徐三泰發出的信號,玉峰寨中,葉雲岫琢磨着,這三萬大軍的銳氣應該也挫得差不多了。
謝讓這幾日跟她仔細分析,翼王的軍隊跟普通官兵不同,他們久在邊關,經常上陣磨練,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戰力遠勝于尋常軍隊,跟地方駐兵不可同日而語。
柳河營輕易不能動,再說離得也遠,守備營駐守陵陽,神威營和先鋒營已經在陵州城內,眼下他們山寨能調動的兵馬也就不足三千人。
不過這三千人之中,卻足有一千六百人的騎兵。
加上城中的先鋒營和神威營一千人,這兩營合在一起,也能調動四五百騎兵,若是趁夜突襲,內外夾擊,葉雲岫有足夠的把握能把這三萬大軍擊敗潰散。
但是擊潰之後呢?若不能全殲,用不了多久就該卷土重來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煩不煩人呀。
所以葉雲岫決定,拿下龐用,虛張聲勢,她要用這兩千多騎兵,迫使三萬人投降。不戰而降自然好,若是非得一戰,那就挫其銳氣,滅其鬥志,打到他們投降。
等他們吞下這塊肥肉,看看翼王還敢不敢再給他們送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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