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西征大計
第109章 第 109 章 西征大計
五日之後, 內閣文告天下,東安郡王謝讓攝政。
他以前都以謝允之的名字示人,原本是為了掩人耳目, 如今在兩位老大人的建議下, 改回了本名。
世人多看重出身,此前天下人皆不知“謝允之”的出身來歷,更有人斥之為草莽,如今改回謝讓的本名,陵州謝家、謝信嫡孫的出身來歷也更能說得過去。
謝讓這個攝政王上任的頭一件事也是關于國喪的,國喪百日, 皇族宗親守孝二十七日。
欽天監倒也識趣, 算出景寧帝大殓、下葬的吉日都比較快, 給謝讓省了不少事情。
沒有皇帝, 可政事一樣要辦, 國家一樣要管,早朝也就一樣要上, 國喪期間, 謝讓恢複了早朝,文武百官每日如常在宣政殿處理政務。
上邊龍椅空着,他這個攝政王卻也不能站着, 于是謝讓在宣政殿上首兩側放了四把椅子, 一把他自己的,還有三把給範泊、洪勉兩位老大人, 加上另一位內閣重臣楊應铨。
除了河南道, 其他地方對他這個攝政王包括眼下這個內閣朝廷,恐怕也多是陽奉陰違,謝讓也不着急, 也不急着收權,暫且就維持國家的正常運轉,也不輕易去做改變。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去管,只要他們過了眼下這一關,大局落定,那些陽奉陰違的牆頭草自己就老實了。
包括那些封地遍布各處,大大小小的王侯皇族,這些人應當是最仇視他們的了,改朝換代這些舊皇族可就完了,哪能甘心,自然要垂死掙紮。
不過只要這些人不跳出來,謝讓也不打算理會。凡事欲速則不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等他們這個新生的政權穩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消亡了。
半月後,随着景寧帝順利葬入皇陵,接連幾道讨伐他們的檄文也到了。
其中一道是隴右節度使韋祿,讨伐謝讓“亂臣賊子,竊國專權、意圖不軌”,韋祿手上號稱三十萬大軍。
這也是朝廷多年來忌憚隴右藩鎮的主要原因。藩鎮原是朝廷為了鞏固邊境所設置,藩鎮設節度使,掌管當地軍政,可随着朝廷昏庸,漸漸也就失去了對藩鎮的控制,藩鎮的權力逐漸擴大,節度使兼管軍、民、財政,形成軍人割據,俨然已經成為了獨立王國,敢與朝廷對抗。
朝廷無力收回藩鎮的權力,藩鎮之禍已久,其中尤其隴右道韋祿的勢力最大,野心勃勃。不止如此,韋祿身後還有壟西世家李家、董家的支持,甚至還拉了隴右的幾個宗親藩王壯聲勢,相互勾結,沆瀣一氣,韋祿實際上已經成了隴右道的土皇帝。
此前翼王都無法撼動隴右藩鎮,景寧帝登基後,隴右藩鎮還算給面子,上表稱臣,然而也就是還尊奉着一個朝廷的名義,陽奉陰違,專權割據,一直也不太拿朝廷當回事。
第二道檄文,是以康王、昌王為首的皇族宗親所發的,康王當日也曾積極跟景寧帝争奪皇位,奈何實力不如人,如今景寧帝一死,皇位空懸,康王大約覺得他的機會來了,趁機又跳了出來,聯合封地在山南、劍南一帶的一幫皇族,大大小小的皇族宗親幾十個,形成了一股勢力。
這康王的做法也十分耐人尋味。康王宣稱景寧帝絕嗣,皇族之中唯有他才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血脈正統,要求攝政的東安郡王和朝廷內閣迎他繼位。
這陣子宮裏頭等大事就是國喪,操辦景寧帝的喪事,葉雲岫最不喜歡這種場合,讓她白衣素服去給景寧帝那個老昏君服喪,門都沒有。
反正她身上也沒有朝廷官職,索性就躲着,安心呆在仙居殿裏沒怎麽露面,不過該辦的事情卻一樣沒落下。
首先就是加強對自己手中這幾十萬大軍的掌控,懷柔,施恩,再設法慢慢訓練同化。
他們這一陣子納降太多了,廖勇的十萬,加上淮南軍的六萬,體量太大了,整編硬吞是吞不下,索性就不整編,葉雲岫決定讓廖勇那十萬大軍保持不動,也給了廖勇足夠的尊重和信任。
然後将這十幾萬降軍的軍饷、夥食都提高到跟他們各營一樣,但是相應的,日常練兵和管理也要按照他們玉峰寨的規矩來。
為此,葉雲岫給廖勇軍中派出了兩名參将,職位不高,也不涉及掌兵實權,不至于讓廖勇覺得是挾制,卻又可以适當地幫助廖勇學習延用玉峰寨的練兵管理方法。
如今他們拿下京城,河南道大部分州縣也都明明白白握在他們手中,大後方的糧草物資必須得跟上,謝讓那邊便又趁機給了陳同升更高的權力,把他升為河南道按察使,讓他統一調度。
這一日謝讓早朝回來,笑吟吟拿着手中一沓子紙問葉雲岫:“你猜猜咱們收了幾道檄文了?”
“有個七八道了吧?”葉雲岫懶洋洋笑道。
冬日暖陽,可京城的冬日比他們陵州要寒冷,葉雲岫裹着大毛帔風,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旁邊小桌上照例放着點心,還有切開的蘋果、剝開一半的橘子,甚至還有一大串紫紅晶瑩的葡萄,簡直不要太悠哉。如今這些吃用之物,不用他們開口,也有人自會給他們奉上了。
身邊人卻都十分明白,這也就是看着悠哉,葉雲岫出門少,可是這段時間事情和壓力一點都不少。
謝讓洗了手,走到她旁邊擠了擠坐下,葉雲岫懶洋洋挪了一下,給他讓出點地方,兩人一坐一躺,難得的曬會兒太陽。
謝讓把那一沓子紙張遞給她,葉雲岫仰面躺着,陽光下眯着眼睛翻了翻,說道:“大頭也就隴右韋祿和南邊康王,旁的幾個有點好笑,刷存在感的吧。”
投機鑽營之輩,這些小一點的藩鎮諸侯大抵沒有與他們一争之力,也就是借機擴張勢力,他們要是落敗,這些人好歹也在新主子面前刷了個存在感,富貴險中求。
許多人似乎并沒有真正看得起玉峰寨。對于許多諸侯藩鎮勢力來說,以前臣服皇帝也就罷了,玉峰寨區區山匪草莽,崛起只有短短幾年,一無根基,二無背景,怎能讓人服氣。
人生一大錯覺,既然玉峰寨都能染指皇位,那我憑什麽不行。
葉雲岫拿着康王那份檄文讀了幾句,檄文比較長,謝讓知道她沒耐心,便笑道:“康王說他才是皇室血脈最近的皇位正統,要求我們迎他進京登基,否則我們便是狼子野心,亂臣賊子。”
“他那臉有二畝地大。” 葉雲岫嗤了一聲,随手把檄文丢在旁邊小桌上。
她半躺着伸手想去拿果子,謝讓摘了一顆葡萄,直接送到她嘴邊,順手拿起桌上小碟送過來,等着她吐皮。
“康王那邊,跟我們打過交道的,他們那一堆皇族宗親,人雖然不少,但實力有限,估計未必真敢出兵。”謝讓分析道,“我琢磨着,他糾結那麽一群皇族,是想趁着咱們眼下強敵環伺,造造聲勢,他好在南方稱帝,來個劃江而治。”
“打掉這兩個,其他人就不敢露頭了。不過我覺得,我們不能等着韋祿來打我們。”葉雲岫道,讓韋祿三十萬兵馬來圍她的城?那成什麽了,這可不是她葉雲岫的風格。
韋祿不是要來讨伐他們嗎,她這就找上門去打他的老臉。
葉雲岫坐起來沉吟一下,正色說道:“謝讓,我決定西征。”
謝讓目光定定望着她。
“你也去寫一個檄文,韋祿能拿亂臣竊國的罪名指責咱們,咱們也給他還回去。”葉雲岫道,“我們比他來的正當多了。”
藩鎮之禍,亂國之源。
謝讓沉吟片刻,輕嘆一聲,拇指握着她的手下意識摩挲,頓了頓說道:“雲岫,若有可能,我寧願咱們兩個就窩在山寨裏,一輩子風平浪靜地終老。”
西征,便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
“那我還懷念我們在山上那會兒呢。”葉雲岫說的是兩人在山上守墓,那時他打柴打到一只野兔回來,都能把她高興半天,他随便做點兒什麽吃食她都覺得是人間美味。
這會兒便是頂好的貢品,山珍海味,似乎都沒有那時候謝讓随便炒個雞蛋香。
“我們現在有二十六萬人,我帶走二十萬,留六萬給你。”葉雲岫道,“我擔心的是,我一走,康王或者其他人乘機跳出來。”
“康王交給我,我們可以争取南平侯,我打算這幾日就派無憂子親自走一趟。”謝讓說道,“河南道大部分州縣都已上了賀表,回頭我就傳令陳同升,叫他從河南府和各州縣再調集至少五萬兵馬。你帶走二十六萬,給我留五萬守城,再說京城還有三萬羽林衛。”
鎮兵戰力不行,但總比沒有的強,指揮得當的話,留在京城駐守是足夠了。羽林衛首領章炳此人他還在觀察,能用則用,不能用則除之,這三萬羽林衛他還是要用的。
“你西征的大軍一出,我估計京城這邊也就沒人敢輕舉妄動了。”謝讓笑道,“你那邊打得越開,我這邊壓力越小。”
葉雲岫略一沉吟,點頭答應了。
此一去少說也得小半年,她打算用半年時間,鏟除隴右藩鎮之亂。
不西征,他們也無法安枕。韋祿是藩鎮之中最大的了,不把他打掉,他們就算坐上了江山,也會跟大梁王朝一樣,要受藩鎮的挾制,君權不立。
反過來,滅了韋祿,來日收回其他藩鎮之權也就不難了。這一仗打下來,才可以算是江山一統,大局落定,還天下百姓一個乾坤清明。
冬月末,攻占京城也不過月餘,經過一番準備,葉雲岫率領二十六萬兵馬,對外則宣稱三十萬大軍,毅然出兵西征。
韋祿那邊揮兵東進,還沒出隴右,葉雲岫這邊西征大軍也出發了。隴右道山高路遠,疆域遼闊,這一趟要想贏,糧草至關緊要,為此謝讓将俞虎調了過來,葉雲岫率軍出發的同時,俞虎也率領他的總務部和部分民團兩萬人左右,從陵州動身出發。
謝讓如今是攝政王,內閣也掌握在他們手中,自然有更多的渠道籌措糧草,葉雲岫西征奉的是朝廷和內閣的名義,沿途州縣的物資糧草她可以全權調用。而俞虎和神威镖局,則全力保障大軍的後勤供應。
俞虎出發的同時,葉雲岫叫馮千給出塵子遞了個消息,将她當日炸毀京城城牆的事情告訴出塵子,問老道士要不要來助她西征。
果然,十幾天後,出塵子快馬加鞭趕上了西征大軍。
老道士一照面就問她:“馮千說,當日那城牆是你炸的,火藥是你配的?”
葉雲岫點頭承認。
老道士頓時不樂意了,黑着臉問她:“你不是說你不知道嗎,你哄我!”
葉雲岫不認賬,一臉無辜道:“我沒哄你,我告訴你了。”
老道士:“胡說八道!”
“真的。”葉雲岫道,“你不信就算了,所以我叫你來,等我下回要用,我當面配給你看。但是你得答應我,這東西總歸是有危險,你不能自己亂配,也不能随便告訴別人。”
“那是當然,你放心,我又不傻。”
老道士這下放心了,高高興興地坐下來喝茶,抓起她手邊的點心就啃,葉雲岫估摸着他路上沒吃好飯,忙叫顧雙兒趕緊給他弄點兒飯菜來。
老道士吃飽喝足,滿意地一抹嘴,問道:“都說你們要坐江山了,你倆誰要當皇帝了?”
“謝讓吧。”葉雲岫漫不經心道。
出塵子問:“你不當?”
“我不想當。”葉雲岫道,“當皇帝每天還要上早朝,你看謝讓整天累的跟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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