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車

上車

周日，也就是葉舒婉葬禮這天，林淺悠終于沒忘記定鬧鐘，早早起床開始倒騰。

她心不在焉地對着鏡子化妝，腦子裏想的卻是昨天那些記者問她的話。

她昨天沒答上來，也不知道那些記者寫新聞會把她寫成什麽樣子，說她心虛不敢承認嗎？還是直截了當說她是殺人兇手呢？

昨晚柯思雨對她說要不明天的葬禮別去了，到時候肯定還是一堆記者圍着她采訪，林淺悠昨晚确實動搖了，她沒勇氣面對那麽多人的質問，可是後來想想，她還是決定要去。

林淺悠穿了一身黑色職業裝，掐腰小西服，襯得她身材曲線很妙，腳下是一雙黑色淺口細高跟，露出白皙的腳腕，腦後綁了一個低馬尾，八字劉海自然地散在臉頰兩側。

到了和柯思雨約定的時間，她拿上墨鏡和口罩下了樓，與她一起打車去殡儀館。

殡儀館外果然圍了一圈記者，他們被保安攔在外邊，不允許進去。

司機師傅在門口停了車，林淺悠和柯思雨為了避開記者，偷偷溜進殡儀館的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裏，一輛黑色寶馬740穩穩停在停車位上，開車的是一個身穿運動套裝的年輕人。

祁上瀾還是昨天那身，黑色運動短褲，純色白T，停好車後，他對後座上的鄒瑩說：“媽，我就坐車裏等你們吧。”

鄒瑩立馬笑着說：“哎好好好，你在這裏等我們就行，你這麽忙還抽出時間來送我和你爸，就該讓你爸開車的，你好不容易放個假在家休息多好，非要來送我們。”

“反正也是閑着。”他漫不經心說。

後座上的祁東軍沒說話，昨天早上那頓飯吃的不太愉快，父子倆到現在還在鬧別扭，全靠鄒瑩在中間撮合才不至于太尴尬。

祁東軍不知道為什麽祁上瀾今天這麽積極要親自來送他們，這要放在以前，他可是理都不想理他這個爹。

祁東軍沉默了半天，臨下車時才對祁上瀾說了句：“車開的挺穩的，有進步。”

鄒瑩：“…”憋了半天就憋出來這麽一句？說你愣頭青你還不信？

祁上瀾輕笑了聲，說：“有啥進步？你這是第一次坐我開的車吧？”

“…”

夫妻倆走後，祁上瀾嫌車裏悶就降下了車窗，剛一降下車窗就聽到了清晰的腳步聲，是女性高跟鞋發出的聲音。

後視鏡裏，兩個身穿黑衣服的女生正朝這邊走來，其中一個人的身影他很熟悉，是林淺悠，不過她戴着墨鏡，還戴了口罩，估計是怕被人認出來。

兩人路過這輛車的時候沒注意到車裏有人，只是林淺悠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感覺有點兒熟悉才後知後覺回頭看了眼。

林淺悠與祁上瀾的視線在空中相會，透過一層墨鏡和暗色前車窗，林淺悠只隐隐約約看到一個人影，但沒看清是誰，一旁柯思雨又拉着她快步走，她就只掃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你剛才看什麽呢？”步梯裏柯思雨問林淺悠，也回頭看了眼，但什麽都沒看到。

“哦，沒什麽，就是聞到了一股香氣。”

“香氣？”柯思雨認真嗅了嗅，只聞到了自己和林淺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咱倆的香水味吧？”

林淺悠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也覺得祁上瀾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裏，于是她敷衍說：“應該是吧。”

柯思雨也沒想太多，拉着林淺悠上樓了。

殡儀館內莊嚴肅穆，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壓抑沉重，室內靜的出奇。

林淺悠和柯思雨把白色百合花放到靈堂前部，然後禮貌性地對葉舒婉爸爸說了幾句慰問的話便默默走到一邊和同公司的人站在一起。

葉舒婉媽媽早亡，他爸葉楓一人把她拉扯大，如今亡妻又亡女，其中的苦澀恐怕只有他一人能體會到。

葬禮儀式舉行完後，葉楓和他那幾位老朋友說了會兒話，林淺悠在一邊默默看着，心裏很不是個滋味。

随随便便就自殺，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嗎？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更多的還是惋惜。

葉楓招待完幾位親朋好友後便走到她們公司這邊，啞着聲音問了句“誰是林淺悠？”

在場的人每一個人敢出聲，林淺悠也慌了一瞬，難道，葉舒婉爸爸也覺得他女兒的死是因為她嗎？

林淺悠慢半拍說：“我、我是，葉叔叔。”

“你跟我過來一下。”葉楓嗓子哭啞，沖她擺擺手示意她跟上他。

柯思雨心道完蛋，這是要興師問罪了嗎？她不敢攔着林淺悠不讓她去，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小聲對她說：“別擔心，葉舒婉她爸爸是個明事理的，不會為難你的。”

林淺悠點點頭，只好沉默着跟上葉楓。

葉楓把她帶到一個角落，布滿皺紋的手背擦了擦眼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才對林淺悠說：“淺悠，網上那些對你的惡意謠言你不要在意，我知道你和舒婉的死沒關系，她…她是被我害成這樣的啊…”他說着說着忍不住低聲抽噎起來。

林淺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怔了許久才小聲問他：“葉叔叔，您…這是什麽意思？”

葉楓嘆口氣說：“她就是怪我，跟我置氣，不過我從沒後悔，我那是在救她，我不能讓她在歪路上越走越遠，不能讓她着了別人的道啊！”

林淺悠還是沒聽懂，葉楓緊接着說：“淺悠啊，別怪叔叔沒提醒你，那個李正導演，不是什麽好東西，你進了他的組，萬事都要小心。”

葉楓話說的這麽明顯，林淺悠再傻再愣也聽出來個所以然了，葉叔叔的意思是…葉舒婉的死和李正有關？

“淺悠，叔叔話就說到這兒，你是個聰明孩子，叔叔相信你會懂的，叔叔還要去廳裏招待親戚，先過去了。”葉楓說完就邁着蹒跚的步子轉身回靈堂去了。

林淺悠還愣在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

所以說，葉舒婉的死另有隐情？

保安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那群記者放了進來，靈堂外一時擠滿了人。

柯思雨知道他們是沖林淺悠來的，和葉楓道完別後急忙拉着她往地下停車場跑。

那些記者認出了她，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說林淺悠去停車場了，一群人便一窩蜂朝停車場跑過去。

兩人慌張從步梯下去，柯思雨邊跑邊給自己綁了一個同款低馬尾，對林淺悠說：“悠，把你墨鏡給我，我扮成你騙過那群記者，你趁機偷偷跑出去。”

林淺悠猶豫了下，随即把墨鏡給了柯思雨，兩人下樓後分別朝反方向跑，柯思雨故意放慢腳步等那群記者追上她，林淺悠則着急找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樓梯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淺悠也越來越慌張，她還沒找到可以躲起來的地方。

正漫無目的地瞎跑，身側忽然傳來兩聲突兀的鳴笛聲，林淺悠下意識回頭。

不遠處一輛黑色寶馬車窗半降，只露出祁上瀾脖頸以上的部.位，他微側着頭，鼻梁高的過分，沖林淺悠歪了歪頭，薄唇裏淡淡吐.出兩個字：“上車。”

“啊？哦。”林淺悠愣了下，接着小跑過去打開後車門上了車。

關上車門的一瞬間，那些記者從樓梯口一下子沖出來，林淺悠趕緊趴下去。

祁上瀾擡眸瞥了眼中.央後視鏡，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接着他開口：“不用趴，車窗貼了防窺膜。”

“啊？”你這人，怎麽不早說…

林淺悠緩緩坐起來，她抿抿唇，有些尴尬地對前座的祁上瀾說：“謝謝你啊。”

“小事兒，在躲記者？”他問。

林淺悠點頭，“嗯，他們太黏人了，根本甩不掉。”她回頭看了眼那群正在瘋狂追柯思雨的媒體們，心裏感謝了她一萬遍，發誓下午一定要請她吃飯。

等那群人徹底消失在她視線中，林淺悠才扭過頭來，視線不經意間與中.央後視鏡裏祁上瀾看她的視線撞上，不過後者就在那一剎那移開了視線。

林淺悠目光落在祁上瀾肩膀上，她這才發覺他肩膀還挺寬的，她視線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滑，直到落在他放在方向盤上的那只手，嚯，手居然也這麽好看，她心裏默默感嘆了聲。

“那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先說。”

“…”

“那我先說。”林淺悠往前湊了湊，又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從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祁上瀾完整流暢的側臉。

“好，你說。”祁上瀾側過頭來，兩人視線又撞上。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幾秒後，林淺悠說：“我是想問，你怎麽在這裏？還有，那天晚上謝謝你送我回來，還給我買了蜂蜜，改天我請你吃個飯？”

車內的清香逐漸被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替代，順着她的氣息不輕不重氤氲在他臉前，祁上瀾喉結輕輕一滑，說：“我來送我爸媽參加葬禮，那天的事不用謝我，警察，不就是為人民服務麽？”

“哦，這樣啊，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哈，飯還是要請的，等你有空咱們約一下？”

祁上瀾眉梢輕輕一挑，說：“請客就算了，本來就是我們分內之責。”

林淺悠兩次被拒，有些尴尬，她往後一靠，小聲嘟囔：“哦…那好吧…”還真是不收群衆一份一線。

“哎對了，你要說什麽？”林淺悠問他。

“沒事，就是想問你心情怎樣了？小賀跟我說那天你來警局的時候好像哭了？”他聲音很輕。

“我沒事。”林淺悠甩了甩手，“我抗壓能力可強了，年輕人，有壓力才有動力嘛。”

“是嗎？”他挑起眉。

那為什麽還去酒吧買醉？甚至還要點男模？

“當然了！哎呀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溜了，今天的事謝謝你，改天必須得請你吃飯，拜拜，警察叔叔。”她打開車門下了車，沖他擺了擺手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叔個頭，哥就比你大五個月零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