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

Chapter 18

別墅樓道裏的燈原本是傳統的開關燈,但傅越不差那麽點錢,又覺着傳統樓道燈實在太過麻煩,就改成了更加好用的聲控燈。

男人一步步走上階梯,溫暖的黃色燈光籠罩着他,慢慢地接近那個頂層的小閣樓。他輕叩房門卻發現門已經開了,或許是小朋友知道自己要來才打開的。

他離開酒吧前喝了酒,不算特別多,但卻不是沒有影響,都說酒精一旦起作用人就容易想的多,傅越也不可避免,思緒一下就活絡了起來不知道飛哪去了。

他活了二十六年,這一輩子最不缺的是錢,第二不缺的就是“朋友”,但這些人只是“朋友”,也只能做“朋友”。正如剛剛酒局上那人跟他說的,說只要有錢,誰都會來倒貼,男的女的都一樣,都沒差。

錢買不來真正的愛情,買不來忠誠,買不來真心,那究竟是錢不夠多,還是這些東西本就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如果可以,那需要多少錢?幾百萬?幾千萬?抑或是更多?

他那會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賀昀澤,至少現在在傅越看來,這小朋友和那些個見錢眼開的人不同——即使并沒有認識很久,即使只有一個月,但傅越始終相信,眼神和潛意識是永遠不會騙人的。

然後就是現在,傅越真的上了樓,半夜三更地要去叨擾對方。

進門時房間沒有人,倒是衛生間裏有陣陣水聲,想來是在洗澡。傅越不是那種會随意窺探誰人隐私的家夥,最後就在賀昀澤的床沿坐下,開始刷手機,順便等青年完事兒出來。

賀昀澤打開衛生間門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高大的男人弓着腰坐在床邊刷手機,額前的碎發垂下遮住表情。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賀昀澤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明明這個人應該衣食無憂,什麽也不缺,但不知怎的,總有種落寞感。

賀昀澤自己的生活都算不上多順遂,就沒有去揣摩別人心裏的想法。在他眼裏,自己偷偷猜點什麽,還不如出口直接問,方便省事,對方不願意說就罷了,願意透露什麽還不比自己瞎幾把亂猜來得靠譜?他不喜歡從別人的口中了解一個人,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如果是他想知道的事情,他更願意自己親口去問。

“傅越?”賀昀澤試探性地出聲,“怎麽突然過來?”

“沒事兒,房東先生不能來看看你嗎?”傅越将手機熄屏一收,起身笑着看他。

賀昀澤不得不承認傅越很多時候的表情都很有迷惑性,比如現在,好像無事發生一樣,賀昀澤并不是喜歡藏着掖着的性格,就用算得上溫和的語氣試探性地問道:“你不高興嗎?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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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越愣了愣,其實他沒有多不高興,就是想的多了些,可能臉色不大自然,但他确信自己是笑着的,也不知道賀小澤是怎麽發現的。既然對方問了,他覺得實話實說或許也不錯,他還想聽聽賀昀澤是怎麽想的呢,便反問道:“賀小澤,你覺得有錢怎麽樣?會不會很快樂?”

賀昀澤正在擦頭發的手頓住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怎麽答?賀昀澤幾乎窮了一輩子,窮到了現在,他的經濟狀況是在認識傅越後才有所改善的,他能像現在這樣沒什麽煩惱地直播,講道理傅越才是那個功勞最大的人。

“我不知道,我認識你之前都很窮,沒有錢,什麽也沒有,也不知道有錢會不會很快樂。”賀昀澤的頭發差不多幹了,他所幸就不再折騰,将毛巾挂在一邊晾着,“應該會很快樂吧,反正沒錢一點也不快樂……不僅不快樂,有時候還挺痛苦的。”

男人沒想到對方是這麽個回答,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不過思來想去也對,如果賀昀澤的經濟狀況好,就不會選擇租這麽個十幾平的小閣樓。

“算了——都不重要,準備做什麽呢小朋友?”傅越明智地不再問下去,而是選擇岔開話題。

賀昀澤明白對方意思,識趣地接了話茬,道:“再打會兒游戲,你玩兒嗎?”

傅越搖了搖頭,說下去開機子太麻煩,他在邊上看賀昀澤玩就行,賀昀澤沒意見,讓他随意。

LOL這種MOBA游戲往往有高強度的對線,因此需要集中注意力,傅越深知這一點,就沒出聲打擾,只是靠在床頭,就這麽安靜看着。偶爾賀昀澤躺回泉水,又或者是游戲在加載他才出聲和青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傅越想起今天晚上的直播,就把心底的問題問了:“哎,賀小澤,你又哪認識的妹子?”

“以前打別的游戲認識的。”賀昀澤把當初打FPS游戲那會兒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不過不怎麽聊天,她好像是LOL新手,晚上我打得還是挺累的。”

“那肯定是跟你房東先生我玩兒比較輕松。”傅越靠在床頭,挑了挑眉,又開始自賣自誇,賀昀澤沒嗆聲,嘴角勾了勾。

最後一把游戲雙方都是大後期陣容,打到了将近五十分鐘才堪堪結束對局。賀昀澤有些累,準備關游戲下機,起身時發現傅越靠在床頭一聲不響的,似乎已經睡着了。

“傅越?”賀昀澤輕聲道,但傅越只皺了皺眉,并沒有要醒的意思。他無法,又不能硬生生把人趕走,就輕手輕腳地将人平放在床上,不至于明天起來時落枕。

男人個頭很高,一米八快一米九的身高,挺重,賀昀澤費了點力才将人收拾妥當,澡又跟白洗了一樣。

賀昀澤的床是标準的單人床,一個人睡還挺寬敞,但如果兩個成年男人躺一起就有些擁擠了。好在傅越躺的地方比較邊緣,賀昀澤上床後只用貼着點牆壁睡就沒什麽問題,不至于連手腳都伸展不開。

閣樓裏的燈暗了下去,男人側躺着,賀昀澤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對方這一晚上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身上隐隐約約有些酒味,離得遠些可能聞不見,但躺一張床上就不一樣了,距離近,賀昀澤想不聞見都難。

去酒吧了?

仔細一想也合理,像傅越這種有點像花花公子的有錢人怎麽可能不給自己找點樂子,最直接的方法無非是性與酒。

只是這些東西距離賀昀澤都很遙遠,他很難想象自己會和什麽人有這種□□上的關系,也不想有這種關系——至少現在不想。

他這輩子本就不順,如果在感情上還要再摔個狗吃屎那也太慘了。賀昀澤光想想就覺得心累,他完全不懂女孩子,雖然偶爾會聰明一把,比如面對克莉兒,但大多時候是遲鈍的。

有時候遲鈍或許也沒什麽不好的,能給他省去不少麻煩,很多東西聽不懂就聽不懂了,什麽都不知道反而是最幸福的。

賀昀澤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掖好被子睡了,不再思考。

傅越睡覺認床,大概是睡得不舒服,他半夜兩三點就醒了,入目的是一片黑暗,還有幾乎要将整個人都貼上牆的賀昀澤。

都說喝酒誤事,這話一點兒沒錯,傅越晚上看着賀昀澤打游戲,沒兩把就倒頭睡了,有點丢人,還職業選手呢,這一年下來真跟那些包租公老頭沒區別了。這麽一折騰倒是委屈了賀昀澤,傅越這人很少良心發現,但今晚是自己前來沒事找事,那就更沒有讓賀昀澤睡這麽凄慘的道理。

男人起身,将雙手伸了過去,一手去攬對方的肩,另一只手則抄起青年的膝彎,将人穩穩抱了起來,又輕輕放在床鋪正中央。

閣樓熄了燈後很暗,傅越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一時有些出神。

他其實看不清什麽,甚至只能聽見對方平穩的呼吸,但傅越莫名覺得這樣也不錯。想起之後還要一起出去玩,傅越登時更樂了。

那天他撒了謊。

迪士尼就在海市,離他以前的家很近,這種地方走兩步就到,他去過不知道多少次。小時候跟傅春女士一起,長大了跟朋友、隊友或者馬柯這個堂弟,為了方便他甚至辦了年卡。倒不是這地方有多好玩,而是總有人邀請他,或許是實在沒地兒去吧,海市就這麽大,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住久了就會覺得無聊,那也正常。

他之所以會這麽說首先是不想掃了興,因為賀昀澤想去的心情簡直寫在了臉上。其次,他前段時間被人安利了一本書,看得他難受,好一陣子沒緩過來。在傅越看來,賀昀澤還是很有意思的,他不想因為莫名其妙的差距讓兩人生分了。

傅越并不是個多麽有架子的人,別墅的其他租客們卻總是對他畢恭畢敬的。他就有幾個臭錢,另外除了打游戲厲害點也沒別的優點了,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都是人,打職業那會兒開始就這麽想了,新時代又沒什麽封建制的土皇帝,那一套一套的客套話用不上,他也不喜歡。

但別人不願意跟他交流,他又不能強求,時間久了居然就這麽麻木了。

直到遇到了賀昀澤。

或許對方早就意識到了傅越很有錢——不發現才怪吧,僅僅是這個小區就有兩棟別墅,一棟出租,禮物幾萬幾萬地送,眼都不眨一下。

但賀昀澤卻不會因為他有錢就舔他,更不會避着他。青年會給他帶飯,會問他要不要出去玩,會吐槽他打游戲逆天。好像退役一年多以來,陌生人裏面就賀昀澤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人,一個比較照顧人的有點小錢的房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太年輕,沒見識過社會險惡的緣故才這麽單純還是怎的。但傅越管他的,反正他覺着爽就是真爽,別的都不要緊。

傅越又回到了他那棟大別墅,一共六層的建築卻只住了他一個人,冷清得很。這會兒他睡不着了,就往沙發上一躺,雙臂墊在腦後開始思考人生,但思考着思考着又覺着沒意思。

連個人都沒有,無聊的要死,都不知道幹什麽。

媽的,還不如睡小朋友的閣樓裏呢!

這別墅這麽大,就他一個人住在這兒,跟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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