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 38

Chapter 38

傅越想了一會兒就沒想了,想不起來的大概也沒那麽要緊,現在重要的是馬上就可以回去和他家賀小澤一起吃年夜飯了。

傅越點的菜裏有些是大菜,比較花時間,一時半會兒弄不完,他正想拉着賀昀澤聊些有的沒的,口袋裏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振了起來。

是她老媽來電,這會兒大洋彼岸時間還早着呢,母子倆通話次數不多,傅越也不想在除夕這天連老媽的電話也不接。

“我老媽的電話,出去接下,小朋友坐着等我,別亂跑嗷。”傅越輕聲道。

“我特麽不是三歲小孩……”賀昀澤輕輕推了男人一把,示意對方趕緊去接電話,別讓那頭的人等太久。

見男人出門拐了個彎不見蹤影,賀昀澤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天,除夕這天,能見到家人才是正常的。

賀昀澤嘆了口氣,聽見“沙沙”的翻書聲,略微擡頭,見那青年仍舊在看書,很認真,大概是個成績很好的學霸,這書肯定不是高中課本,八九不離十是個大學生。

那青年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注意力從書本上移開,同賀昀澤對視,良久,青年開口:“那是你哥?”他沒聽見傅越走之前說的話,于是猜測。

“啊……不是。”賀昀澤沒想到這看起來很高冷的青年會同他搭話,對方問的問題無傷大雅,他便答了,他還想說對方是自己的房東,但大過年的和房東一起出來實在是太奇怪了,便沒說。

他想起剛剛那個高個子男人,禮尚往來地問道,“那是你爸爸嗎?”

青年伸手捏了把眉心,眼皮子狂跳,沉默了幾秒才道:“不是……他還很年輕,我們長得也不像。”

擦,壞菜了。賀昀澤在內心狂扇自己大耳瓜子,那男人看起來頂多也就三十來歲,可能還不到,怎麽可能會有個上大學的兒子。

“不好意思……”

“沒事,別人也這麽問過。”

哦,還好這樣的笨比不止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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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匣子打開了聊天就變得很容易,賀昀澤以為青年和那男人一樣,應該是不怎麽愛說話的那一挂,但一來二去卻發現不是這樣,對方話不算少,而且很有自己的見解,一聽就很有學問。

或許是年齡相仿的緣故,收銀臺後的青年并沒有收着性子,賀昀澤也并不是那種特別沉默的性格,因此兩人很聊得來。

聊天這會兒賀昀澤已經知道了對方不是嘉城本地人,而是隔壁安省人,一年多前高考完才跟着那男人搬過來,目前在海市讀書,雙一流院校的理科專業。

賀昀澤還是想不明白,對方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怎麽會和這麽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來嘉城定居?但想到自己和傅越也不是一個地兒的人,還不是熟悉起來了就覺得不是特別奇怪了。

這不,今天還要一起過年呢。

大概是因為自己除夕也在國外,傅春女士今天的話格外多。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純聊天,拉家常,畢竟隔着一整個太平洋,下次回來指不定是什麽時候。

等傅越挂了電話回到室內,發現兩個小孩正在聊天,似乎正說到興頭上,完全把正在靠近的傅越忽略了。

“聊什麽呢?當你房東先生不存在?”傅越将手機往口袋裏一丢,哼了一聲,雙手插口袋,不說話了。

呵呵呵呵呵,趁他不注意拐他家小朋友是吧!傅越胳膊肘往那桌上一拐,肉眼可見地散播着莫名其妙的低氣壓。

現在的小孩!真是詭計多端!

那青年看了傅越一眼,識相地沒再繼續話題。

“沒聊什麽,就随便拉家常。”賀昀澤伸手拉住站在一邊的傅越,讓他挨着自己坐下。

傅越似乎還對這個距離不太滿意,又往賀昀澤那邊擠了擠,意思是小朋友跟你們都是假好,跟我才是真好。

“哦~同齡人嘛,是我老咯。”傅越開始陰陽怪氣,以前他還不這麽覺着,只是今天倆素不相識的小孩這麽容易就聊上了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做“年齡差距”,八歲,仨代溝呢。

“啊?你不是才二十多……”賀昀澤沒太理解對方的意思,“那個……你們老板看起來也很年輕。”後半句是對那青年說的,只是想起自己剛剛還說那男人是青年的父親,有些不好意思。

青年“嗯”了一聲,這才再次開口:“他二九了。”

哦,那就是比他還老點。

傅越心裏莫名其妙平衡了,這會兒也不陰陽怪氣了:“這麽年輕,這是你叔……”男人話還沒說完,腳上便傳來一陣壓迫感——是賀昀澤在踩他。

氣氛正要再次凝固住時,後廚的男人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手裏沒什麽東西,道:“差個雞湯,快了。”

男人搬了把椅子,就這麽在那青年邊上坐下,熟練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揀了支出來,虛虛地銜在嘴裏,準備掏出火機點燃。

“別抽了,剛不是才抽過?”青年以手肘輕輕推了推欲要抽煙的男人,那男人看着不茍言笑的卻也不惱,只“嗯”了聲,又把煙收回煙盒,真不抽了。

他媽的,看着怪怪的,怎麽跟妻管嚴似的,這麽聽話?

“哎,賀小澤,我要是抽煙,你管不管我啊?”傅越無緣由地輕聲道。

賀昀澤覺得他平時風趣幽默的房東先生今天很奇怪,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怎麽人家說個話也能拐到他?

“啊?你平時不怎麽抽煙吧?偶爾抽一下也沒關系?而且……”而且我只是你閣樓裏的一個租客而已,有什麽立場來管呢?但後面這句話賀昀澤沒說,怕傷感情,生分了。

得,這是不管的意思呗。傅越讀出了前半句話的意思,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別人怎麽樣他不知道,反正他傅越以後肯定不會是妻管嚴的。

兩撥人各說各的,沒一會兒,那男人帶着青年進了後廚,又幾分鐘後,兩人一人提着一個保溫袋,交付給傅越。

傅越提了那袋重的,付了錢,領着賀昀澤回了他自家的別墅。

保溫盒被一個一個打開,傅越還煞有其事地煲了白米飯,又将那些打包回來的飯菜一樣一樣碼進盤子,假裝是自己做的。

賀昀澤幫忙洗了杯子和碗筷,又将餐桌擦淨把菜放了上去,看着這一席非常豐盛的年夜飯,賀昀澤恍惚間,仿佛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他還有真正意義上的“家”的時候。

客廳的電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正在放春晚。

今年的春晚和往常一樣,沒多大意思,國人會選擇看大概也是因為某種“習慣”。賀昀澤看了眼牆上的萬年歷,這才發現這會兒八點多,早就過了尋常人家吃年夜飯的時候。

他倆沒什麽講究,早一些晚一些都看心情,賀昀澤反正是沒什麽親戚要串門,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傅越。

男人開了瓶紅酒,将酒液倒入賀昀澤面前的高腳杯中。紫紅的液體帶着勾人心魄氣味的在杯中小幅度搖晃,賀昀澤不認得牌子,但既然這酒會出現在傅越家年夜飯的桌上,想必不會便宜。

“怎麽?不想喝嗎?”見賀昀澤盯着杯中的液體,眉頭一挑,打趣道。

他不是那種會強迫別人的人,小朋友不想喝他也不勉強,倒掉完事,這次是他忘了問——也許是這氛圍搞得也說不定,他總覺得這種場合不來點酒說不過去。

賀昀澤搖了搖頭,老實道:“沒有,我沒喝過紅酒,有點好奇。”

暖色的燈光無差別地覆蓋在兩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賀昀澤總覺得好像冬天也不是那麽冷。

菜的味道很好,蹄髈已經酥透了,紅褐色的醬汁配上翠綠的蔥花,讓人食欲大開。賀昀澤盛了晚雞湯,泡着飯吃,只是這樣,就有種說不出口的幸福感。

如果還有下次就好了。

青年沒由地想道。

“還喝麽?”傅越略微晃了晃手中的紅酒瓶子,見賀昀澤略微點頭後又給他滿上。

傅越心情好,他酒量不錯,這點自然不成問題,如果賀昀澤不喝,那這瓶酒大概會被他全部喝完。

“哎,賀小澤,都吃年夜飯了,來聊聊天呗。”傅越天生喜歡熱鬧,過年嘛,不熱鬧怎麽行。

而且今天飯店裏的那一幕讓傅越很有“危機感”,原來只要适當地和賀昀澤搭話,對方也不會釋放自己嘴毒的特性。

他傅越并不是特例,只不過是恰好,那麽剛剛好的率先認識了對方,僅此而已。

“聊什麽?”賀昀澤一口雞湯一口紅酒,就這麽毫不優雅地喝着,似乎完全沒覺得嘴裏串了味兒。

男人眼珠子一轉,想起來小朋友那高中同學,于是決定狠狠鞭屍對方:“你之前內高中同學,我覺着有點小毛病,說說呗,以前的愛恨情仇。”

“……哪有什麽愛恨情仇。”賀昀澤有些無語,他不怎麽喝酒,完全不知道自己酒量差勁,這會兒腦子已經有點昏昏沉沉,但為了回答傅越的問題仍舊積極地調動腦細胞,“就是普通同學,以前是同桌,在學校一起吃個午飯晚飯什麽的。”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啊……”

天開始聊上,飯就吃得慢了起來,兩人說說停停,吃完時已經快十一點了,菜都涼了半天,但大概是氛圍不錯,誰都沒有抱怨。

餐桌上不算多亂,但傅越還是覺得先爽了今晚再說,收拾什麽的明天看心情,實在不行就麻煩阿姨上個門收拾一下。

兩人并肩坐在沙發上,不過實際上在看春晚的只有傅越一個人。

“哎……傅越……”賀昀澤頭暈得不行,就彎着腰默默把腦袋埋進臂彎,不去看眼前的電視節目。

“咋了?不舒服?好啊你個賀小澤,不舒服還喝。”傅越想起剛才,要不是他将酒杯搶了過來,這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青年估摸着還能來上好幾杯——然後花費一整天來感受宿醉的痛苦。

他不是非要賀昀澤喝多少,哪想這小朋友酒量這麽差,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也沒有特別不舒服……啊……我不是想說這個,我就是想問,你真的沒有女朋友嗎?”

傅越心裏覺得莫名其妙,心說怎麽到的這個話題?而且他之前好像有承認過,自己的确沒有女朋友,感情小朋友喝個酒就全忘了?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傅越起了逗小孩玩的興致,反問道:“我要是說我有呢?”

青年的脊背肉眼可見地頓了頓,客廳裏只餘沉默,電視裏,講相聲的雙人組還在扯皮,但賀昀澤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那倆人究竟是在唱哪出戲。

賀昀澤緩緩直起身子,目光落在身旁男人的臉上,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的緣故,他的眼眶有點紅,連聲音都有些嘶啞。

“是……是嗎?那……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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