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5

我在歲月之外回望，期待一個虛妄的假象。

“演唱會？讓我去？”

安全署外的停車場，李向哲擦了把汗，不确定的看着餘笛。

“陳辰托朋友買到了一張票，但蔡程昱已經送給我們兩張了，多出來這一張，一起去吧。”

李向哲把他拉到車後：“老師，非常時期……您怎麽還有這閑心？”

“演唱會是一碼事。”餘笛把票塞到李向哲手裏，“蔡程昱是CC娛樂的大牌，也是個很好的魚餌。”

李向哲眉心一動，片刻後遲疑道：“我們只知道CC娛樂背後有C&C的投資，可……會有人去嗎？”

“就算沒人，給你師母當個安保還不行？”餘笛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但他根本說不清。好在李向哲周五調休，也就答應下來了。

“難得有個假期，又是師母這麽費心弄來的票，那就去呗。”李向哲無奈道。

餘笛拍拍他的手臂：“你多久沒休假了？”

“半年了吧。這一陣子差不多就住在安全署。”李向哲的臉頰更瘦削了些，眼見疲憊。

餘笛有些心疼，囑咐他：“你們王隊長還時不時帶着周深出去逛呢，你不用這麽拼命。”

“不是拼命。”李向哲覺得自己說不清楚，好像不去工作就不知道去做什麽了一般。“我只是擔心，三年前的事情再來一次……我怕我受不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換了無所謂的神情：“再說我現在也是安全署A級軍官了，得時刻待命，沒那麽閑。”他神情忽然斂住，低聲同餘笛說：“廖指揮官給的最新消息，Pure确認已經出現，這些失蹤案，很有可能是C&C在尋找Pure。”

手機屏幕一閃，龔子棋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過去。自從幾日前跟蔡程昱吃過飯，在他家睡了一覺之後，他有幾天沒再跟他聯系了。不過街上的電子屏循環播放他演唱會的消息，也不難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忙碌。

幾次點開微信，看着他的頭像框，都沒有新消息。

這次同樣令人失望。但龔子棋不得不打起精神。消息來自未命名，但卻是一個大大的L灰标。

——确認Pure已經出現，C&C正在尋找Pure。周五晚M市東會展館，Belief會出現抓捕Pure。借機刺殺。廖。

龔子棋的目光凝聚在最後一個字上，心髒猛然強烈跳動，咚咚咚震動着心壁，有些發疼。

三年前他在安全署醒來，廖指揮官遞給他一疊資料。市政報道M市與H市交界處的一處化工廠爆炸，是工人失誤操作。可事實上，那是所有Evolver的一次危機。C&C中一位代號名為Desire的科學家，通過自己的Evol影響，使得M市出現Evol失控事件。當時M市警局全員出動逮捕Desire，但到達他藏匿的化工廠時，卻被C&C的兩位主神告知，已經由判決官處理掉了。

爆炸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龔子棋站的最近，他毫不遲疑的為衆人築起一道屏障，卻不想Evol失控，加劇了爆炸範圍。

在他意識昏迷的最後一刻，他恍惚意識到師兄李向哲掙紮着向他奔來。

廖指揮官告訴他，李向哲的Evol也失控了，M市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在他們意識不到的時間裏，有一個月那樣久，在化工廠附近的Evolver都處在昏迷狀态，無法回歸正常時間。

“後來，Doctor救他回來了，但他為了你身體機能已經下降到普通人水平。不過我沒有告訴李向哲你還活着。”

“為什麽？”

“因為我要安排你做一件事。”廖指揮官低頭看着龔子棋：“Desire基因現在就在Belief身上，我要你潛入C&C，刺殺Belief。”

“你的Evol已經改變了。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保護遠遠比不上主動出擊。”廖指揮官把針劑放到他面前：“Awake已經喚醒了你的威懾力，如果你願意做這件事，注射最後一支針劑後，我送你去C&C秘密基地。”

似乎是等待太久，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龔子棋從記憶中脫身，馬上回了一個“收到”。

時間顯示是周四晚上八點鐘。龔子棋翻動通訊錄，輕輕點了一下Doctor的名字。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

“我要見你。”

簡弘亦沉默了一瞬間，低聲道：“好，兩小時後，餐館見。”

還是那個不起眼的餐館，電視滾動播放着新聞。加班到這個時間的年輕人仍舊把餐館填的滿滿當當。

龔子棋點了一盤油爆蝦，望着窗戶發呆。

窗戶倒映着電視屏幕，在嘈雜聲中，悠然的鋼琴曲似乎有一種魔力。鄰桌有小姑娘壓低聲音尖叫，龔子棋才看到，那是蔡程昱的MV，鏡頭裏的他神情憂郁。

這首鋼琴曲很熟悉。

龔子棋回憶了很久，才記起那日去他家吃外賣時，好像就是放的這首歌。

簡弘亦坐到他的面前，醫生的敏銳讓他感覺到了不正常。

龔子棋簡單的表示，他需要确定他的Evol不會出問題。

“因為不是天生的能力。二度喚醒，總歸不順手。”龔子棋轉了轉手腕。

簡弘亦冷笑。不順手能從C&C秘密基地爬上來，成為判決官？但他還是虛扣住了龔子棋的手心。

暖流從手心貫穿全身，片刻後，簡弘亦擡起頭：“你最近遇到了什麽人嗎？”

龔子棋眼中一絲戒備：“怎麽了？”

“別緊張，是好事。”簡弘亦皺眉道：“我能感覺到你心裏的重擔好像輕快了很多，反而你的能力變強了。Desire引起的原Evol失控的副作用，也幾乎沒有了。”他不确定的笑了笑：“主要是沒想到你恢複的還挺快。”

在得知不會出事故後，龔子棋便要結賬，似乎沒有打算多留。

簡弘亦叫住他：“哎我不吃蝦！”

龔子棋轉頭看着一盤子未動的油爆蝦，決定打包帶回去。

可惜蔡程昱并不在家。

龔子棋放回備用鑰匙，轉身回到自己的公寓。

周五下午，M市東會展館外的大街上，人和車都被堵的死死的。CC娛樂經紀人高天鶴站在會展館最高層的窗邊，指揮運營部發通告，提醒粉絲們注意安全。

蔡程昱迎着光，拍了一張剪影。發到微博。

——不要着急，多久我都等你。

李向哲和餘笛看到這種場面也震驚了。他們很少能見到一個明星有這麽大的號召力。餘笛的手機不停在響，M市警局不得已派了警察維持秩序。

“老師不是看演唱會來的，分明是來工作的。”李向哲一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架勢，跟師母站在樹蔭底下。

排隊進場館，用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時間，李向哲不由得佩服師母從中午就催着他們動身的決定。

就在不遠處，忽然有人跟他們打招呼。

“嘿！”

餘笛仔細一看，另一邊的隊伍裏，王晰和周深笑着同他們招手。

陳辰輕輕推了丈夫一下：“他們怎麽關系這麽好了？”

餘笛看向李向哲，李向哲低聲悠悠道：“隊長下手快準狠，要不是檔案館不準随便進，他能直接把辦公室搬周深屋裏去。”

接着手機一響，王晰發了條消息過來：“胡說什麽！”

李向哲看到王晰遠遠瞪他，搖搖頭做了個鬼臉。

入場結束，時間正好控制在演唱會開始前二十分鐘。領餘笛欣慰的是，蔡程昱的粉絲數量龐大，卻沒有一點動亂，一派有序和諧，警局負責安保似乎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等到光線變弱，會場裏聲音也漸漸的安靜下去。舞臺一束溫暖的光落下，鋼琴輕柔的音樂響起。

少年身披光芒，如同神祇輕聲吟唱。一段漸近旋律後，忽然高音穿破雲層，如同初生的朝陽。

他身披光芒。

他卻只能在暗處，靜靜的看着他，或許也只有分秒的時光，能夠讓他的靈魂毫無顧忌的追随着他的歌聲，松懈片刻。

龔子棋緊緊咬着後牙，凝視着舞臺上的那一束光。蔡程昱總有能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力量，似乎他就是一生追求的美好。

這一首歌，在他熟悉的旋律中結束。他拿過麥克風，往舞臺前走了幾步，笑着跟粉絲們打招呼。

“這首歌是我前幾天發的新歌，你們喜歡嗎？”

臺下是海浪一般熱烈的回應：“喜歡！！”

蔡程昱清了清嗓子：“其實錄歌的那天晚上發生了特別好玩的事情。”他跟鄰家男孩一樣閑話，笑着說：“那天，因為某種烏龍事件，我的經紀人給我定了一份外賣，而我健忘，自己定了兩份。所以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三份飯。所以每當唱起這首歌，我都有種……很飽的感覺。”

龔子棋嗓子中壓住了一聲笑意。

臺下轟然而笑，大膽的粉絲們在喊：“傻蔡蔡！媽媽給你做！”

蔡程昱同她聊：“我都三份飯了，你還給我做？”

“那你都吃掉了嗎？”

“我……”蔡程昱歪歪頭，甚是可愛：“我請我的鄰居一起吃了！”

臺下嘩然，龔子棋在暗處也聽得到，粉絲們對于他這個鄰居的羨慕嫉妒恨。

“好啦，跑題了！”蔡程昱招招手。臺下安靜了一些，他轉頭向着員工席伸手：“說這個主要是要謝謝我的經紀人！”

高天鶴在掌聲中起立，同臺下鞠躬。

周深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心髒忽然變得灼熱。他再仔細看去，高天鶴正不留痕跡地與他對視着。

蔡程昱再說了什麽，周深已經聽不到了。他捂着心髒，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王晰很快意識到了他的異常，伸手扶住他：“深深？”

周深擡起頭，一雙眼睛深蘊着莫名的光，直直射入王晰的眼睛裏。

混亂的意識幾乎瞬間被掃清。王晰驚恐的察覺到，他不能從周深身上移開目光。

“我……晰哥……”周深硬是轉過頭，低聲道：“我覺得不太好。”

王晰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将一部分東西從他的意識中抽出，瞬間卸去他大半力氣。他轉頭扣住太陽穴，在擡頭看向員工席位。

高天鶴已經不在那裏了。

“你的Evol……被強行喚醒了。”王晰咬牙道：“那個高天鶴……他……他應該就是……”

話音落到此處，忽然一聲槍響，打破了悠揚的旋律。

就在瞬間，一切停止了。

窗外忽然風雨大作。龔子棋敏銳的察覺到，那是屬于Rain和Wind的Evol，而他分明處決了他們兩個。

會場中間站起一個黑衣女子，槍口還餘留着煙霧。而在她槍口所對不遠處，背對着她的長袍男人，不慌不忙擡手取下了身後一寸的子彈。

王晰拔槍起身，會場的另外兩個方向，餘笛和李向哲同時舉起槍。

“多謝這位朋友。控制時間？很有用的Evol。”長袍男子起身摘下兜帽，微笑轉身，看着刺殺他的黑衣女子。

“很抱歉，來的人是我，不是Belief。”

蔡程昱與張超的目光一錯，不知道他這是上演的哪一出。

張超笑着眨了眨眼：“自我介紹一下，Vision，C&C高級執行。Belief接到消息，說今天有人會刺殺他，所以換我來了。這位小姐，白跑一趟了。”

黑衣女子的眼睛瞬間暗淡下去，她尖叫一聲：“啊！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了！！”

會場外的風雨受到動搖，瘋狂拍打着會場的窗戶。寒氣漸生。

王晰握緊了周深的手，與餘笛李向哲交換了一個眼神。

Vision轉身看向餘笛：“這是C&C內部的事情，我建議，警局和安全署，最好不要插手。”

他走近黑衣女子，看着她失去光芒的眼睛，問道：“是誰讓你來刺殺的？”

那女子狂亂的向前抓握着，哭喊着“我看不見”。

張超懶散的環視會場，大聲問：“是誰？說出來，我會讓你重新看到這個世界！”

“是……是Power！”

龔子棋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個局。

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走入了這個局裏。

餘笛臉色倏忽一變，他回憶起江北老城那扇生鏽的鐵門和扭曲的鎖芯。他清晰的分辨出，這種力量，就是來自于那個Power。

判決官……要刺殺主神嗎？

Vision的絕對視覺輕易蔓延到龔子棋周邊，他清晰的感覺到侵入性的注視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無處可躲。

“出來吧。在我這裏，躲是最無用的計劃。”

身影從黑暗中現身，強大的壓迫感乘風破浪向張超擠壓而去。餘笛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李向哲轉過身，看到了Power。

時間陷入絕對靜止。

餘笛在看到龔子棋的瞬間，思緒近乎停了下來。但他馬上覺察到李向哲的Evol波動。

Evol是屬于超進化人的能力，但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感情對Evol究竟能産生多大的影響，還沒有一個定論。

對于李向哲來說，絕對靜止的出現，是他Evol失控的邊緣。

龔子棋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并不是不知道李向哲在得知他的“死”後有多悲傷。

但他不能去解釋，不能去安慰。

可這一切理由在現在看來，似乎都可笑的很。

“子棋……”

李向哲聲音抖的聽不出完整的發音。他一步一步走向消失了三年的身影，腳步被無聲的痛苦拖沓着。

龔子棋不知道說什麽。

未知的力量沖撞而來，李向哲的身體晃了晃，勉強站穩。絕對靜止得到緩和。張超并沒有受到壓迫感多強烈的攻擊，甚至優哉游哉舉起手@槍。

如果運氣好的話，這一槍，似乎可以解決兩個麻煩。

龔子棋伸手一抓李向哲，将他撲倒在地，子彈擦着身側飛過，餘笛和王晰不約而同的瞄準了張超。

就在這時。周深的手從王晰手心滑落。

王晰猛地轉頭，對上蔡程昱金色的瞳眸。

他似乎說了什麽。

虛空中走出來一個身影，一把抓住周深，無聲無息将他帶走。而蔡程昱看向張超，又說了一些什麽。

王晰的意識無法控制軀體，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知道，蔡程昱是Evolver，是C&C的人，是他帶走了周深。

只是在時間靜止過後，他的腦中漸漸變得空白，而觀衆們似乎都收到了某種指引，瘋狂的向大門沖去，并沒有注意發生了什麽。

一切記憶都在消失。

只有龔子棋還隐約記得，子彈飛來的時候，李向哲握緊了他的手。

————————————————

【C&C秘密檔案】

姓名：張超

代號：Vision

身份：C&C高級執行

Evol：視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