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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八尺大人穿着潔白洋裙,頭戴紅色大禮帽,穿一雙紅色高跟鞋,胸前點綴着紅寶石墜子,手捧紅色玫瑰花。

只要忽略它過高的身高和枯木一樣細長粗糙的四肢,她看起來就是現代電視劇裏出場的那種都市麗人。

但,他們都知道它不是。

路上的其他人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這麽個人,只有偶爾,小孩子們會茫然地擡頭看向它,直到它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夏油傑跟在後面,表情凝重道:“該死,怎麽會真的有八尺大人!”

明明只是個剛剛傳開的傳聞而已!

五條悟觀察着路上遇見的人:“很多孩子都能看到它,大人則不行。原來如此,大人不在它的獵殺範圍裏麽......”

五條悟迅速理解了八尺大人身上的“規則”:以無法殺害任何成年人為代價,八尺大人的身影更容易被未成年目擊,“目擊到八尺大人”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詛咒和不詳的預兆,好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路上根本沒幾個人。

夏油傑皺眉:“不對,那我們是怎麽看到八尺大人的?”

五條悟沉默很久,說:“你17歲。”

夏油傑:“......”

老師當久了,自我定位已經是成年人了!

他們沉默地跟着八尺大人一路走進深山,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看到八尺大人高大細長的身影鑽進一個山洞,随後消失了,五條悟和夏油傑追過去,看見山洞的入口是一種特殊的結界術,閑雜人等無法進入。

夏油傑蹲在結界面前,若無其事地分析道:“這種細致的結界不像是咒靈可以布置出來的,最重要的是,剛剛的八尺大人應該是有主的咒靈。”

自從調伏了玉藻前和八岐大蛇,他慢慢發現他只要擡擡手就能把一級以下的咒靈揉成咒靈玉,有部分一級咒靈也是擡手就能秒,所以他在追蹤的路上試了一下,意外發現八尺大人是有主的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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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弄錯的,一年前的星漿體事件,他親身體驗過調伏有主咒靈失敗的感覺,所以他很确信這只八尺大人有主。

五條悟:“......真有意思,人類和八尺大人聯手作案?”

他站在一邊,腦中鎖定了最大嫌疑人,已經要磨刀霍霍上門幹一架了,夏油傑則蹲在洞口,眯起眼睛,“我要進去看看。”

夏油傑召喚出醜寶,從醜寶嘴裏抽出厚厚一沓提前繪制的符紙,只聽夏油傑念動咒語,六張符紙就自己飛起來,分別貼在了山洞結界的邊緣,結界上暈開一抹金色的流光。

五條悟:“......”

哇哦。

這家夥跟着遠山紀子修行,還真的修行出一點神棍的樣子了。

夏油傑又抽出另一張符紙,熟練地夾在兩根手指之間:“破!”

他手中的符紙箭矢般飛射出去,直直沖向結界中央,咣啷一聲,結界轟然碎裂。

五條悟在旁邊獻上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

“不錯嘛,夏油老師。”

夏油傑假裝沒有聽到這聲恭維,他高冷地單手撐地,鑽進狹小的山洞,五條悟緊随着跳下來,兩個人在山洞裏不斷深入,越往下越是漆黑,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但當他們經過某個位置之後,山洞裏便重新出現了風。

夏油傑随手看了眼手機,發現手機沒有信號了,可能是跟山洞的位置有關。

五條悟在他身後懶洋洋地問:“看得見路嗎?可別逞強,夏油老師。”

夏油傑抿了抿唇,擡腳往前走,用行動表示自己看得見。

從剛才開始,他們就沒再對視過了,雖然努力坦然、努力若無其事,但果然還是若無其事不起來。

尤其是走在這樣漆黑的山洞當中,夏油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彼岸島上的那一夜,他帶着“裝瞎”的五條悟走在漆黑的樹林裏,竟然覺得很幸福。

......真可笑,悟也覺得很可笑吧。

他們沉默地深入山洞,終于在山洞最深處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神社,上面供奉着很多孩子的東西。

夏油傑用手機随手一照,照出了小衣服、兒童文具、奶嘴、游戲機、塑料陀螺、布娃娃......有大孩子的,也有小孩子的。

夏油傑表情凝重道:“這是召喚八尺大人的神社。”

那個八尺大人顯然是被這個神社吸引到砒石島的!

他迅速整理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人在此處搭建神社,吸引了八尺大人來到此處,随後,那人将八尺大人擊敗,和八尺大人結成主仆契約,島上的孩子們開始加速出事很可能也是從召喚八尺大人開始的。

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

夏油傑擡起眼,在黑暗中看向五條悟,又在五條悟看過來時略顯狼狽地錯開。

——雲海住持。

四年前痛失女兒的雲海住持。

不能說百分百确定,但這個雲海住持的嫌疑實在是太大了!

“走吧,八尺大人好像不在這裏。”

“......”

五條悟雙手插在口袋裏,只是安靜地跟上,他們原路撤回去,走到洞口之時,卻發現洞口被更強的結界籠罩住了,這次的結界不是阻止別人進入的結界,而是阻止他們出去的結界。

夏油傑再次抽出符紙,念動咒語,符紙就像之前那樣整齊地貼在結界四周,“破!”

但這一次,結界只是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并沒有破裂,夏油傑追加一段咒語,連周圍的六道符咒一起引爆,然而結界還是巍然不動。

這一次用來困住他們的結界顯然比之前的厲害太多了。

夏油傑沒好氣地啧了一聲:“看來我的修行還是不夠啊。”

他将符紙收起來,深吸一口氣,對準結界猛地出拳,裹着藍色咒力的拳頭重重擊在結界中心,咣啷一聲,加強版的結界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碎裂了。

五條悟:“......”

五條悟從口袋裏拔出胳膊,再次獻上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啪。

難怪夜蛾一邊誇夏油傑上進一邊又吐槽夏油傑學這個沒什麽用,至于為什麽沒用——答案簡直一目了然!

他們跑出山洞時,之前那個慢吞吞移動着的八尺大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與此同時。

渡邊羽的身上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渡邊羽鬼鬼祟祟地縮在伊地知潔高後面:“喂,伊地知,你看見前面那個小孩了嗎?”

伊地知潔高疑惑道:“你怎麽又看見小孩了?我沒有看到啊。”

從出門開始,他的同期就開始不停地遇到“小孩”,這裏有小孩,那裏有小孩,馬路對面也有小孩,還愛跟着他,但關鍵是——伊地知潔高根本看不見他嘴裏的小孩。

而且用腦子想想都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遇見那麽多孩子。

砒石島是個很鄉下的地方,連高樓都沒有,人口更是稀少,島上總共就一個幼兒園、一個小學、一個初中和一個高中,每個年級的學生都只有兩位數,就這麽個人口稀少的小地方,怎麽可能滿大街都有孩子在跑呢?

渡邊羽卻比他更理直氣壯:“你看不見,會不會是你有問題?”

伊地知潔高無奈了:“渡邊,我都配上眼鏡了,你們能看到的東西我也能看到啊。”

“那你看,你快看!那邊有兩個小孩一直都在盯着我們看!跟菜菜子美美子差不多大!”

“啊?”

就在他們磨蹭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淡的女聲:“你們在幹嘛?”

兩個人回頭一看,是岸木美依子。

岸木美依子拎着一袋雪糕,踩着拖鞋,長發用發繩紮起來,看着都沒原來那麽生人勿進了:“我正要去找你們呢。”

渡邊羽和伊地知潔高像是見到了主心骨一樣,他們連忙把關于“小孩子”的争論說了,岸木美依子冷酷道:“我沒看見什麽小孩子。”

大勝利的伊地知潔高樂了:“看,我說的沒錯吧!”

渡邊羽絕望道:“那我是怎麽回事,可惡,頭好疼,走哪兒都有小孩子盯着我的感覺真的好可怕啊......”

伊地知潔高想了想,“是不是跟昨晚的事情有關?”

“昨晚?可昨晚我們是一起去冒險的啊。”

“有一件事,你做了,但是我沒做!”

渡邊羽一愣。

“我吃了.......給死人準備的食物?”

十分鐘後,三人悄悄返回“八代屋”,然而他們來的不巧,老板和老板娘一直在廚房門口交談,還有幾個服務生圍着他們說話,他們無法悄悄去看昨晚的那個秘密房間,岸木美依子想了想:“我一個人上去,你們兩個就在樓下呆着,我很快就下來。”

渡邊羽擔心道:“喂,你這樣行嗎?!”

岸木美依子說:“總得弄清楚吧,夏油老師不是不接電話嗎?”

伊地知潔高拉着她說:“聽我的,千萬不要吃東西,千萬不要吃東西,千萬不要吃東西!”

岸木美依子點點頭,把雪糕交給他,當成變成一條手指細的小白蛇爬上了天花板,從天花板的縫隙裏進入了“秘密房間”。

小白蛇一進去,就看到了寫着“急急如律令”的符咒,底下就是吃了一般的食盆,她推開這扇貼滿符紙的門,便看到日式的房間,十分昏暗,房間中央擺着祭壇,到處都是符紙,中間供奉着紅色的娃娃,四周有明明滅滅的紅色燈籠。

還有一面對着窗外大海的鏡子。

岸木美依子變回了人形,她蹲在鏡子前,通過鏡子觀察一會兒這個房子,沒看出什麽特別的,于是拉開抽屜,在最上層的抽屜裏看到了大量的指甲。

有點惡心。

她拉開第二個抽屜,看到了一抽屜的牙齒。

“......”

她拉開最下面的抽屜,下面是兩個精致的盒子,打開一看,是兩個臍帶。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八代屋”夫夫的兒子留下了這麽多指甲、這麽多牙齒和兩個臍帶?不可能。

這時,她無意間一擡頭,通過鏡子看到身後的障子窗外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細長的人影,似乎正趴在外面觀察她!

岸木美依子猛地扭頭,後面又什麽都沒有了!

不好。

得盡快離開,這個房間問題很大。

此時,樓下的伊地知潔高和渡邊羽遇到了返回“八代屋”的大城葵和小出雲介,大城葵和小出雲介順利從警方那裏要來了這幾年出事的孩子的名單,不是很全,因為有一部分家長更願意把屍體交給住持,可即便如此,大城葵和小出雲介還是非常驚訝。

五年來,出車禍死的、燒死的、在山裏失蹤的,什麽樣的都有,淹死的更是多達二十幾個,尤其是四年前那場海難,直接把一個初中班級的小孩給一網打進了,雲海住持的女兒和八代屋老板夫妻的兒子就在其中......

他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雲海住持的女兒和八代屋的兒子是同班同學,難怪雲海住持會幫八代屋的老板夫妻搭建祭壇。

他們走回來,看見夏油傑的兩個學生蹲在八代屋門口,便打招呼道:“你們兩個,這麽快就回來了?”

渡邊羽瞳孔一顫,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你們旁邊的那個小孩,是你們認識的人嗎?”

大城葵和小出雲介茫然地左右看看:“啊?小孩子?我們沒有看見小孩子啊。”

“站”在兩個成年咒術師身邊的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渡邊羽,忽然,他的兩只眼睛凹陷下去,整片發黑,露出猙獰的蜘蛛網紋路,随後,渾身散發黑氣的男孩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力氣很大,根本不是孩子可以擁有的力氣。

渡邊羽抽出雙節棍,擊碎了男孩的身影。

然而他再一擡頭,就發現自己被一群小孩子圍住了。

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全都擁有一雙凹陷下去的黑眼睛。

小出雲介被他抽咒具的動作吓了一跳,連忙跳開,就看見渡邊羽一臉驚愕地左顧右盼,然後問他們:“這你們都看不見嗎?!”

大城葵、小出雲介、伊地知潔高全都茫然地搖頭,渡邊羽心一橫:“你們讓夏油老師來救我!!!”

說完,他轉身就跑,伊地知潔高吓了一跳,“喂,渡邊!”

然而渡邊羽已經瘋了一樣跑遠了。

這時,岸木美依子臉色凝重地從“八代屋”裏走出來:“不好,伊地知,我們必須把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夏油老師。”

伊地知潔高扭頭看向她,差點吓死,“岸木,你——”

岸木美依子疑惑地挑眉,看見伊地知潔高正用手指着她的臉,她下意識地擡手一抹,發現自己的嘴角全是食物殘渣。

“!!!”

什麽時候吃的?!她明明很小心地避開食物了!

那邊,夏油傑和五條悟也終于從山洞裏走了出來,他們走下山,夏油傑喃喃道:“中計了,傳說裏的八尺大人走路明明和汽車一樣快,剛才的八尺大人卻走得那麽慢,還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它當時就是在引我們進山洞,想要把我們困在那裏,方便它或者它的主人去做別的什麽事情。”

五條悟在一旁點點頭:“嗯,應該是這樣。”

“......”

夏油傑差點轉頭去看五條悟,但還是忍住了。

他們之間現在有種假裝積極但并不積極的氛圍。

從追擊八尺大人的時候開始,五條悟就只是在一旁贊同他的意見,進山洞和出山洞的過程更是像個挂墜一樣挂在他後面,如果是以前的話,五條悟就算不撸起袖子先上,也會跟他争一争出手的機會,但現在的五條悟完全沒有。

他想,他是理解五條悟現在的心情的。

因為他也一樣,只是強行打起精神工作而已。

他們目不斜視地并肩走回“八代屋”,發現伊地知潔高、岸木美依子和大城葵小出雲介等人全都站在門口,跟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僵持着。

夏油傑疑惑道:“你們怎麽了?”

岸木美依子凝重道:“有東西。”

大城葵和小出雲介永陽如臨大敵,他們握着刀柄,小心翼翼地說:“岸木同學說有東西,但我們看不見。”

夏油傑左右看了看,“八代屋”面前的海灘上只有他們自己人,至于別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美依子,你看到了什麽東西?”

岸木美依子死死盯着空氣,說:“小孩子,很多很多小孩子,我幹掉了幾個,但他們很快又複活了。”

衆人面面相觑。

夏油傑看向五條悟,五條悟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沒看到。

夏油傑看岸木美依子警惕的樣子不像是假的,于是說:“先跟我上樓吧,到房間裏去。”

說完,他們簇擁着岸木美依子上樓,老板和老板娘停下閑聊,轉頭一起盯住岸木美依子的背影,等他們都從視野裏消失,夫妻倆對視一眼,互相點頭,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進了房間後,岸木美依子才終于停止了跟空氣對視,夏油傑問他:“你們那邊發生什麽了?”

伊地知潔高臉色發白,他親眼旁觀了兩個同期從正常到不正常的整個過程,心驚肉跳,連忙把分開之後的事情跟夏油傑說了一遍,夏油傑猛地站起來:“那渡邊呢?!”

伊地知潔高快哭了:“往學校的方向跑了!我們本來想追的,沒想到岸木又緊接着出事了,我們就顧不上他了!”

夏油傑當機立斷往外走:“悟,這邊交給你,我去找我的學生!”

說完,他直接跑下樓,朝着渡邊羽消失的方向離開了。

“......”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有點意興闌珊,“大城,打電話把米格爾和拉魯叫回來。”

過了十分鐘,拉魯和米格爾回來了,他們聽了很多“誰誰誰家的孩子在放學路上跳海”、“誰誰誰家的鄰居死了兒子,傷心之下搬出砒石島”之類的話,也覺得這座島确實有點克孩子,雖然頻率沒有很高,但他們要是結婚,可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生孩子,太晦氣了。

他們回到“八代屋”,看見五條悟站在樓梯上等着他們,身後還跟着戰戰兢兢地伊地知潔高,米格爾疑惑道:“五條,你要幹嘛?”

五條悟一笑:“我剛剛确認過了,現在的‘八代屋’沒有別的客人,拉魯,關門。”

拉魯下意識地照做,關上了“八代屋”的門,五條悟指指樓上,“來,我們一起把老板夫妻抓了。”

老板夫妻本來就一直在偷聽他們的對話,聞言臉色一變,開始轉身往廚房裏跑,然而一個穿西裝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是大城葵。

大城葵拔出刀,雪亮的刀光映在老板夫妻臉上,老板大聲道:“你們要幹什麽?!你們要殺人嗎?!”

服務生們吓得瑟瑟發抖,很快,老板夫妻就被扣住,被迫打開了通往兒子房間的暗道。

天花板上,一個可升降的樓梯緩緩放下來,伊地知潔高半夜見過的樓梯出現了。

伊地知潔高大聲說:“就是這個!”

五條悟跨上去,伊地知潔高跟着踩上去,大城葵和拉魯也扣着老板夫妻跟上來,米格爾則留在下面看守服務生,而小出雲介則還在樓上陪着岸木美依子。

夏油先生把學生托付給他們了,他們可不能讓學生們繼續出事。

五條悟一進去,差點踢到腳邊的餐盤,他了眼仿佛被什麽動物啃過的餐盤,微微皺眉,推開了貼着符紙的房門,裏面的一切就跟岸木美依子看到的一樣。

老板夫妻都面露惶恐之色,五條悟繞着祭壇走了一圈,最後蹲在鏡子前,拉開底下的抽屜,看見了大量的指甲、牙齒和兩個臍帶,他笑了:“這是什麽?別告訴我你死去的兒子有兩條臍帶和這麽多指甲牙齒,這個數量,你們是把他的一口牙齒全拔光了嗎?”

老板夫妻低着頭,一言不發,五條悟道:“好啊,伊地知,你把這兩個臍帶拿去燒了。”

伊地知潔高吓了一跳,但還是下意識地應了聲是。

現在的招生部部長看起來好吓人,不太像是招生部部長了!

“等等,等等!我們只是希望孩子的靈魂回來而已,我們沒有做什麽壞事啊!”

五條悟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我是問你們,另一條臍帶和指甲牙齒屬于誰?”

老板夫妻諾諾說不出話,五條悟淡定道:“燒。”

伊地知潔高這下子反應過來了,他拿過那兩盒裝着期待的盒子,大城葵搜手丢給他一個打火機。

老板夫妻齊齊變色,老板娘尖叫道:“等等!另一條臍帶是雲海住持的孩子的臍帶!其他的......其他的也都是其他早夭孩子的東西!”

“哦?”

“他們從雲海住持那裏聽說我們家有祭壇,就把自家孩子的指甲拿過來托付給了我們,讓我們供奉孩子的時候順便照顧一下他們的孩子,我們沒有惡意啊!請你們可憐一下我們做父母的心情吧,我們只是想要孩子們回來而已!”

“......”

五條悟打量着夫妻兩個的臉,問道:“我們家的小鬼吃了你們供奉的東西,中邪了,你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夫妻倆都是搖頭,老板娘回答:“我們不知道,我們只是照例給孩子們準備食物而已,這件事我們已經做了四年了,我們怎麽知道會有孩子擅自跑上來呢?那個孩子——那個叫伊地知的孩子想要上樓的時候,我還阻止過他!”

伊地知潔高一愣,看到五條悟的目光望了過來,他連忙點頭:“确實是這樣,那天晚上我想上樓,是老板娘阻止了我,是我回去之後又把這件事告訴了渡邊,讓他跑上來吃了東西。”

這麽一想,渡邊和岸木好像都是被他害了?

老板娘小心翼翼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惡意,“中邪的事,要不要請雲海住持看看?”

五條悟跟她四目相對片刻,笑了。

老板娘心裏一顫,立刻低頭,假裝自己剛剛什麽也沒說過。

伊地知潔高有點崩潰,“那、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五條悟說:“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等你們的老師回來。”

另一邊。

夏油傑往學校的方向跑,最終在學校後面的某個林子裏找到了渡邊羽。

渡邊羽睜大眼睛,兩眼無神地躺在那裏,胸前擺放着一只玫瑰花。

“!!!”夏油傑蹲下來,“羽君,羽君!”

渡邊羽一點反應也沒有,夏油傑摸了摸他心髒的位置,發現心跳還在,呼吸也還在。

這個症狀,怎麽這麽像是生魂被抽走了?

他皺着眉思考一會兒,召喚出飛行咒靈,帶走了渡邊羽。

遠處,一個白色洋裙、紅色禮帽的咒靈遠遠地站着,一群小孩圍繞在它身邊,它一手捧着玫瑰,一手牽着渡邊羽的生魂,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咕,咕,咕,咕,咕......”

夏油傑帶着渡邊羽的身體回到了“八代屋”,衆人都很震驚,但他們不是靈魂方面的專家,全都對渡邊羽的現狀束手無策。

五條悟正要說什麽,夏油傑掏出電話,直接打電話給遠山紀子,打算跟遠山紀子商量這件事。

五條悟:“......”

他默默靠在了牆上。

「我也不想再回憶那種可笑的事情。」

哼,哼哼哼,臭劉海。

遠山紀子聽夏油傑說完了所有的事情,斟酌道:“這個情況下,人暫時是不會死的,只要在身體停止呼吸前把人的靈魂找回來就可以,生魂意外丢失的情況下,可以試一試招魂儀式,但渡邊那孩子的靈魂明顯是被抽走的,這個情況就不适用招魂儀式了,得去跟罪魁禍首讨要靈魂。”

“也就是說,只要找到八尺大人,把靈魂搶回來就可以了嗎?”

遠山紀子卻無法給他肯定的回複,因為她也沒有遭遇過這種事,她說:“砒石島的話,弁天宮應該就在那裏吧?”

“對。”

遠山紀子提議道:“那你們去找找雲海吧,這四年來他應該在專心研究和靈魂有關的咒術,他或許會有辦法。”

夏油傑從她的語氣裏聽出她跟雲海相熟,于是問道:“遠山老師,你認識雲海大師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遠山紀子笑呵呵道:“是個很好的人,他十幾歲的時候為了保護一群孩子,十天十夜沒有睡覺,不斷地念咒撐起結界,從大咒靈手裏保護了他們。哎,一晃這麽多年了,他現在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吧?”

“這位雲海大師是您的——”

“我的第一批學生。”

夏油傑心裏動容,說了句:“我明白了。”

他挂斷電話,對旁邊的五條悟說:“我打算帶學生們去一趟弁天宮。這邊就拜托你了,悟。”

五條悟:“......”

幾秒種後,他灑脫地一攤手:“是是是,早去早回,夏~油~老~師~!”

夏油傑:“......”

夏油傑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但在這樣怪異的氛圍和衆人的視線裏,夏油傑還是選擇了以後再說。

他叫上兩個學生,又帶着渡邊羽的身體一起前往另一座島嶼,為了避免唐突,他們還提前打了個電話。

夏油傑等人離開後,五條悟坐在窗邊的位置,目送他們離開,有點不爽地抱起雙臂。

拉魯小聲問他:“小悟,你怎麽了?又跟小傑吵架了?”

五條悟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外面,他看着夏油傑他們坐上胧車,飛向對面的島,嘴一撇,拉長了臉坐在那裏。

米格爾不解道:“這家夥怎麽了?”

五條悟哼哼道:“少煩我。”

當夏油傑等人飛到另一個島嶼的時候,一個僧人已經迎了出來,正是雲海。

眼前的雲海皮膚黝黑,臉上爬滿了皺紋,渾身帶着陰沉的郁氣,看着都快六十歲了。

雲海看到渡邊羽,臉色就是一變,“這孩子被抽走了生魂。”

又看一眼岸木美依子,“你也快了!”

“......”

弁天宮裏沒有那些奇怪的孩子,但岸木美依子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夏油傑表情凝重道:“要怎麽做才能救他們呢?”

“先跟我進佛堂吧。”

十分鐘後,渡邊羽的身體被放在佛堂的地上,雲海又讓岸木美依子喝一口竹筒裏的水,岸木美依子看一眼夏油傑,夏油傑點點頭,岸木美依子便仰頭喝下。

雲海憂心忡忡道:“最近砒石島上有八尺大人出沒,這兩個孩子恐怕是被八尺大人盯上了,放着不管的話,八尺大人會來取走她的生魂。”

伊地知潔高連忙問:“可是,他們不是吃了‘八代屋’準備的飯菜才變成這樣的嗎?”

雲海嘆了口氣,悲憫又羞愧道:“說來慚愧。八代屋中的祭壇是我給他們布置的,起初只是憐惜他們的思子之情,沒想到他們的祭壇漸漸變成了整個島嶼的孩子們共同的祭壇,我懷疑八尺大人是找到了八代屋的祭壇,将祭壇占為己有了。”

夏油傑問他:“那這個八尺大人——”

“應該是一個詛咒師的咒靈,三年前,那名詛咒師被我殺了,原本和它有主仆關系的八尺大人就留在了這裏,我這段時間一直想要尋找八尺大人,但它神出鬼沒,根本抓不到,我也勸過八代屋的老板撤掉祭壇,但他怎麽也不肯聽我的勸。”

“......”

可是,那個八尺大人并不是無主的咒靈。

夏油傑心情複雜地看着雲海,似乎是想要知道這個人究竟有沒有撒謊,面前這張臉沒有一絲笑意,但神情認真、誠摯,黝黑又布滿溝壑的臉上還透着長久積累下來的疲憊。

他曾經是個為救孩子們沒日沒夜工作的咒術師,他現在是一個為十四歲便夭折的女兒操碎了心的父親......

這個人,值得信賴嗎?

雲海說:“目前的當務之急是保護另一個孩子的靈魂不被八尺大人奪走,她今晚需要呆在佛堂裏,只要她今晚成功‘隐匿’,她就會被八尺大人放棄,之後就再也不會看到孩子們的亡魂了。”

雲海誠懇地對伊地知潔高說:“保住這個孩子以後,我們再一起去尋找八尺大人,奪回另一個孩子的生魂,這位老師意下如何呢?”

伊地知潔高:“......”

一旁的夏油傑沉默幾秒,開口道:“那個,大師,我才是老師。”

雲海頓了頓,轉向夏油傑:“失敬,失敬。”

伊地知潔高:“......”

被冒犯的是他,是他啊!!!!

當天晚上,岸木美依子一個人坐在貼滿符紙的佛堂裏,有一種成為祭品的感覺。

“記住,直到天亮為止,你都不能離開這座佛堂,無論外面傳來什麽聲音,你都不可以出去,只要熬到天亮,你就安全了。”

雲海臨走前把一個錦囊塞給她。

“如果無論如何都想開門查看的話,你就打開這個。”

說完,他和夏油傑、伊地知潔高一起離開了。

為了讓岸木美依子“隐匿”,岸木美依子的熟人也不可以留在周圍守護她,這會讓八尺大人認為岸木美依子就在佛堂當中,那他們今晚的行動就等于是白費力氣了。

夜漸漸深了。

砰!

忽然有一只手砸在了佛堂的門上,靜靜坐在佛堂裏面的岸木美依子倏然睜眼,看見外面出現了一個細長的身影。

砰!砰!砰砰砰砰砰!

無數的黑手印印在了門上,外面這個隐隐約約的身影讓岸木美依子想起了她在八代屋祭壇裏見過的東西。

會是同一個嗎?

她閉上眼睛,不去理會,這種恐怖的施壓大概持續了兩個小時,随後,外面突然傳來爺爺的聲音。

“美依子,我們回家吧。”

“!”

“你好久沒有回家了,我們去買一份便當,回家一起吃。我今天不喝酒了。”

這是爺爺心情很好時才會說的話。

她捂住耳朵,沒有動,過了一會兒,外面又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美依子,是媽媽啊,你這些年受委屈了,跟媽媽回家吧,媽媽在大城市裏買了房子,我們從此可以一起生活了。”

岸木美依子捂住耳朵,笑了。

她的媽媽才沒有錢給她買房子呢,媽媽掙的錢都用來給她的男朋友們還賭債了。

女兒?誰還記得她這個女兒。

她只是個沒人要的累贅,連生父都不知道是誰,她随時都會被讨厭媽媽的爺爺踢出家門,連個能遮風擋雨的安身之所都沒有。

所以,她才不會回去呢。

她現在在為高專工作,她現在有地方住了。

外面的聲音持續了半個小時,終于停了。

就這麽安穩了一個小時,岸木美依子都快要睡着了,外面再次傳來了夏油傑的聲音:“美依子,結束了,你可以出來了。”

“......”

岸木美依子愣了愣。

大概是得不到她的回應,外面的幾個人小聲交談起來,伊地知潔高說:“她怎麽沒有聲音?不會是出事了吧?”

夏油傑說:“不可能,門沒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跡,美依子應該只是睡着了。”

雲海大師的聲音也傳了出來:“放心吧,她這邊沒問題了,接下來就是奪回渡邊羽的生魂,這可是一場大戰。”

“......”

岸木美依子略顯茫然的爬起來,遲疑許久,打開了錦囊,裏面只有一張紙條:“可以在臉上抹上香灰,打開門邊的小窗戶觀察外面,記住,只能做一次。”

岸木美依子照做了,她往臉上塗了一層香灰,小心翼翼拉開小窗——

洋裙、紅色禮帽的女人迎上了她的視線。

“咕,咕,咕,咕,咕......”

并伸進來一只細長的手,取走了岸木美依子手裏的錦囊和紙條。

另一邊的房間裏,夏油傑、雲海和伊地知潔高焦急地等待着,大概零點的時候,屋子裏的火盆突然爆開,正常顏色的火焰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雲海大師臉色一變,“壞了!!!”

他們三個人沖進佛堂,發現佛堂的小窗開着,岸木美依子倒在佛堂裏面,睜着雙眼,症狀跟渡邊羽一模一樣。

“美依子!美依子!”

夏油傑叫了岸木美依子幾聲,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回應,但她注意到美依子臉上塗了香灰,這是他們道別之前沒有出現的情況,他的目光掃過佛堂和美依子身上,發現雲海大師之前給美依子的錦囊不見了。

伊地知潔高吓得臉色慘白:“岸木也出事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雲海大師沉痛道:“她的靈魂也被帶走了,看來只能開戰了。”

夏油傑不動聲色地問:“怎麽開戰?”

“只有用本人的身體才能奪回本人的靈魂,我原本的打算是讓自己的靈魂進入渡邊羽的身體,用渡邊羽的身體去跟八尺大人戰鬥,但現在,失去靈魂的孩子變成了兩個,你們二位,有誰願意進入她的身體,跟我一起去戰鬥嗎?”

伊地知潔高震驚道:“你是說,我們的靈魂進入他們的身體?!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當然,這是來自青森縣陸奧市的禁忌之術,我繼承弁天宮的時候,上一任住持就把這個禁忌之術交給了我,只是......這件事依然充滿了風險,需要當事人百分百自願,并做好再也回不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裏的覺悟。”

漫長的沉默後,夏油傑說:“稍等,我去找幫手過來。”

此時。

八代屋。

五條悟趴在窗邊的位置,睜着一雙貓眼百無聊賴地發呆,腦海裏反複回響着夏油傑的聲音。

「我也不想再回憶那種可笑的事情。」

「我也不想再回憶那種可笑的事情。」

「我也不想再回憶那種可笑的事情。」

哼,哼哼哼。

怪劉海,臭劉海,壞劉海。

小出雲介小心翼翼地問同伴:“五條大人到底怎麽了?”

米格爾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但很顯然,他抑郁了。”

小出雲介:“......”

抑郁了?你是說這個五條悟抑郁了?

就在這時,五條悟旁邊的窗戶猛的打開,坐窗外的夏油傑一把抓住五條悟,把他整個薅出來。

“悟,那個住持百分百有問題!我們一起去對付他!”

五條悟瞪圓了貓眼,那種抑郁又不爽的感覺瞬間一掃而空,他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夏油傑綁走了,其他人站起來,從窗戶探頭往外看,只來得及看見他們匆匆消失在月色當中的背影。

米格爾說:“......哦,他現在又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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