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以牙還牙
以牙還牙
池宛棠吃着棒棒糖,走大路返回農場。
一路上閑言碎語沒少聽,但她照舊笑臉相迎,同那些往日交好眼熟的鄉親們打招呼問候。
走到大院門口,天還沒黑,何斯複的車也還沒回來。
她沒有進院,坐在大門外的草垛旁,愣愣地看着遠處将落日藏起的山頭發呆。
冉老板潑了盆洗菜水出來,看見了心事重重的池宛棠,她将盆擱在三輪車座子上,從懷裏掏出包煙,遞給宛棠,“會抽不?”
池宛棠猛地回頭,連連擺手,“不會不會……”
冉老板叼出一根銜在唇邊,沒有點火,宛棠回想起幫苗大姐脫困的那晚,她抽煙的動作并不熟練,不禁問道:“你明明也不會抽,老揣着包煙幹什麽?”
“很酷。”
冉老板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三十來歲的臉上還透着股學生氣,是以池宛棠時常會有她和自己是同齡人的錯覺,可她說話處事的态度又意外的老成灑脫,有種大姐頭的魄力。
她點着了煙,看着煙霧升騰,不知想到了什麽,抽了一口又悉數吐出來,咳了幾聲,“沒有事實依據的謠言,可以擊碎很多東西。”
池宛棠含着橙子味的糖果,怔了怔,“村子裏傳的那些,你也聽說了?”
冉老板沒答話,只對她說:“如果你足夠勇敢,就先下手為強,毀了它。”
說着,她從上衣靠近胸口的內袋裏掏出枚戒指,邊向池宛棠展示着,邊又繼續道:“如果你跟我一樣膽小,那就等着被它吞噬掉你所珍愛的東西吧。”
池宛棠看着那枚小巧的鑽戒,有些驚訝,“你結婚了?”
“……這是重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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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老板将鑽戒戴上略有些粗糙的無名指,左右打量着鑽石切面反射出的光,嘴裏叼着煙,話說得含混不清,“他挺有錢,就是不愛我,買太小了。”
池宛棠看看她,又垂眼看看自己手裏的棒棒糖,一陣風吹來,掀起了地上的土,她忙又将糖塞回嘴裏,小聲問:“隊裏的人,也知道了?”
将戒指摘下放回口袋,冉老板搖搖頭,捏着煙用力撚在牆沿,“村裏粗人多,不是入戶走訪你們哪裏會接觸?最近你們隊裏又天天搞資料文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上哪聽得到?”
她又指了指自己,“在我這打住了,你放心。”
池宛棠嚼碎了糖果,小聲請求,“能不能也別告訴他?”
冉老板沒接茬,轉身拿起洗菜盆,悠悠撂下句,“這種事,他就算要知道,也最好是你自己親口說喲。”
她回了院子,大聲張羅着汪曉佳一起下廚。
池宛棠仍坐在草垛旁,眺望着遠山。
趙大娘說得沒錯,離村在即,對于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不理會也是一種反擊。
可是……
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就合該忍氣吞聲嗎?
五年前才剛成年的她都敢據理力争為自己和那個遠走他鄉的媽正名,五年後她更沒道理眼睛一閉耳朵一捂做起縮頭烏龜。
想到劉二對萌萌的不軌之心,她更加覺得惡心。池宛棠是不被愛着的孩子,但萌萌不是。
宛棠知道自己有許多缺陷,尤其面對感情,她不擅表達、怯懦自卑,但面對不公和聲名,她希望自己能做個不沉默的勇敢的人。
從他們嘴裏編排出的髒水一盆又一盆,但池宛棠相信,這髒水終将合流彙成一條苦難的河,只會作孽的蒿永遠撐不起人生的船,他們怎麽可能渡得過?
天道好輪回嗎?
池宛棠用力嚼着那根塑料棒,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罷了。
/
離村倒計時四天。
何斯複站在池宛棠房前,她的門鎖着,屋內漆黑一片。
他低頭看着手機裏幾條無人接聽的記錄,再往上翻,連續三天,皆是如此——
吃過晚上飯,池宛棠就喬裝打扮一番偷偷摸摸溜出去,問她也不說,神神秘秘的,然後直到将近淩晨才回,再在微信裏不鹹不淡地回一句:有事兒。
他很不滿意。
明明之前早就說好了,白天在人前陪着她扮演“兄妹”情深,夜裏是可以溫存個把小時的。
近些日子池宛棠克扣他在房裏逗留的時間就算了,現在倒好,直接找不到人了。
何斯複看着緊閉的房門,有些氣悶。
他回房穿了外套下樓,路遇在菜園子裏澆地的冉老板,還未等他開口,她便拎着水管指向村北,“騎了我的自行車,沿着玉米地,奔北去了。”
“你知道她去做什麽嗎?”
“不知道啊,我還想問你呢,鬼鬼祟祟的,跟捉奸似的……”
是捉奸沒錯。
池宛棠一身黑衣,戴着口罩,手電筒放在前筐裏假裝車燈,埋伏在村北屠戶家院門外的小貨車旁。
根據呂大爺處打探來的消息,池宛棠縮小了王雲可能出現的範圍,再經過近幾天摸黑蹲點,她終于鎖定了那野漢的家,開始守株待兔。
她問過趙大娘了,這男人姓崔,臉上有道疤,村裏人都叫他崔疤瘌。
崔疤瘌名字聽起來不雅,人長得倒不算磕碜,早年喪妻,是個鳏夫,在鋸木廠當搬運工,個頭高大,加上常年做力氣活兒,身上的腱子肉一塊塊贲張,池宛棠偷眼見到過。
她不喜歡,她喜歡何斯複身上那樣的,不大不小,摸起來手感剛剛好。
其實池宛棠也拿不準王雲哪天會來,這種事情,太勤,會露餡吧。
好在距離村還有幾天時間,她有的是耐心等。
晚上十點剛過,池宛棠正低頭擺弄手上的DV,突然聽聞遠處一陣狗吠,她擡頭去看,接着連忙舉起攝像機,拉近,聚焦。
崔疤瘌家鄰近村內南北貫通的那條主路,有路燈,王雲手上拎着兩條魚,正站在崔家門外,沒有敲門,只用手機打了電話,不多時屋門開了,男人赤着上身走出來打開院門。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看樣子很是相熟親昵,池宛棠貓着身子沿着院外圍牆靠近,崔家院內的平房主屋裏人影綽綽,窗簾上的剪影擁抱交纏,緊接着就黑了燈。
池宛棠不禁挑眉,還真讓她蹲到了。
她悄無聲息地又退回貨車旁,躲在車尾,約莫過去四十分鐘,房燈重新亮起,王雲整理着衣服,先前紮起的頭發散開來,一步三回頭地同院內男人不舍告別。
待不見王雲身影,池宛棠結束錄像,火速将DV裝回包內,打開手電,騎上自行車沿着一旁的玉米地原路返回。
心裏正美,還盤算着該何時上門找王雲對峙,可剛行至一半,車前輪突然不受控制地擺動,池宛棠下車查看,原是被土路上的尖銳石子割破了外胎,她只好推着車子步行。
掏出手機,何斯複五分鐘前又發來條信息,「你原路返回,我過去迎你。」
池宛棠好心情地回了語音,“咦,何寶寶還沒睡嗎?知道啦,我馬上就到——啊!”
旁邊的巷口突然沖出個男人,身上酒氣濃烈,隔着自行車将她撲倒,池宛棠完全沒有防備,被那人摁着栽進一旁的田埂上。
手機摔飛了出去,屏幕亮起,是何斯複打來的視頻通話。
那男人跪壓在她身上,粗粝的手扼住她的脖頸,惡狠狠地罵:“你個小騷蹄子,還他媽敢威脅我?”
池宛棠認出了他的聲音,是劉二。
心裏的恐慌倒少了一分,她使勁摳他手背,“劉叔這是……又,又受什麽窩囊氣了?”
他生平最聽不得“窩囊”二字,嘴上罵得極難聽,手下也掐得越發用力。
池宛棠瞥見不遠處的爆閃手電,掙紮着伸手去夠,嘴上仍不停激怒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跟,跟蹤我,就沒,就沒看見點別的?王雲嬸穿,穿花裙子真——”
劉二揚拳要打,池宛棠摸到了手電,對着男人的臉打開了爆閃,他的眼睛被快速閃爍的強光刺痛,哀嚎着下意識松手去擋,宛棠于是趁機用力推開他脫身。
她撿起掉落的手機和攝像機,手電對着劉二不敢停,腳下步子慌亂地倒退着。
“阿棠!”
何斯複的聲音傳來,池宛棠定了定神,他快速奔至身旁,将她攬入懷中,只是夜色太暗,根本看不分明什麽,“傷到哪了?”
“我,我沒事,沒受傷。”
何斯複轉頭去看那醉鬼,他站都站不穩,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指着他們二人的方向咒罵:“草!那天夜裏就該辦了你!現在村裏可都知道你就是個小賤人!跟你媽一樣浪!”
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池宛棠早免疫了,更難聽的她不是沒有聽過,只是她忘了,何斯複并不知道當年傷害她的罪魁禍首就藏在檀衍村。
“劉守財?”
“哎對,是你爺爺我,怎麽的,弄我啊?”
何斯複左右一掃量,松開池宛棠,從路邊堆的廢棄建材上拔出根鋼筋棍,他沒有廢話,邁大步直沖劉二走去,速度極快。
池宛棠一時沒反應過來,手電晃過,她看清了他手上握着的鋼筋,立刻慌了神。
劉二年近五十,自然打不過年輕力壯的何斯複,但是為了這種人渣搭上自己,是萬萬不值的。
“何斯複!你別沖動!”
她拔腿沖過去,眼看他已經把劉二踹翻在地,腳踩胸口揮棍就要打,池宛棠忙攔腰抱住他往後拽,嘴裏胡亂地勸着,“不要!你別打他!犯不上!我沒事!我沒受傷!你看我!我好好的!”
因害怕傷到身後的人,何斯複高揚起的胳膊緩緩放下。
他用手裏的鋼筋指着劉二的臉,咬牙切齒地警告躺在地上的男人,語氣陰狠,“往後走夜路記得打燈,別再落我手裏。”
劉二被失去理智的男人吓慫了,他不敢再叫嚣,便趁池宛棠攔着踉跄地爬起身,何斯複被宛棠死死抱着,動彈不得,只用力将棍子朝他揮去,砸在劉二的身上,“滾!”
劉守財連滾帶爬地跑走,池宛棠久久不敢松手,她依舊從背後抱着何斯複,手安撫地順着他的胸口,小聲地念叨,“沒事,沒事,我沒事。”
許久,他劇烈起伏的前胸漸緩,暴怒平息,他甩甩鋼筋殘留在手上的碎石屑,牽住了池宛棠的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
“走,回家。”
池宛棠蹭去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的淚,懵懵地回他,“家?還沒到離村的時候呢,更何況,寧江也沒我家啊。”
何斯複轉過身,垂眸凝着她。
月色下,池宛棠雙睫濡濕,眼睛眨着,忽閃起淚光點點,他的嗓音深沉,帶着怒意餘韻,卻又有無限溫柔。
“只要我們在一起,去哪都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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