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雨恨雲愁(十)

雨恨雲愁(十)

虞溫好不容易抽回手,起身想要離開,卻被季思問擋住了去路。

身高帶來的差距,讓季思問看起來就像一條電線杆。

她往左移,他的腳步也朝左,她往右走,他也緊随其後往右邁。

她站着不動,季思問也不動了。

“你什麽意思?”

虞溫皺起眉頭。

“為什麽突然要回去?”

“關你什麽事?”虞溫故意用他的話嗆回去。

季思問覺得不對,但又摸不清為什麽。

要怪就怪他太了解虞溫了。他看得出她在逃避和逞強,看得出她的狀态很不好,無論她如何矢口否認。

放在平時,再怎麽心情低落,虞溫也絕不內耗,自己不高興,讨厭的人也不能好過!但此刻她甚至不敢跟他對視。

“你這裏風水不好,害人睡不好,我要回去!反正你回來了,你自己在這裏睡吧。我走了。”

“……”

“你能不能讓一讓?”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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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溫推了他一下,他紋絲不動。

真成電線杆了。

被夢魇纏得最深的時候,季思問出現了,叫醒了她,安撫了她,這種感覺比噩夢還要可怕。

她不記得做了什麽夢,只記得季思問溫柔如水的聲音,萦繞在耳側,像在她腦子裏放了個循環播放的大喇叭。

季思問:“這是我的房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虞溫啧了一聲:“你以為自己是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嗎?”

“虞溫,你在心虛什麽?”

“有什麽好心虛的?”虞溫呵笑一聲,“少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哦——那你真了不起!”

虞溫覺得自己已經夠陰陽怪氣了,季思問卻仍是無動于衷。

“你到底想怎樣?非要我留下來陪你睡覺才高興?”

“為什麽要走?”

“……”

“別摸頭發了,你每次無意識摸頭發,都在想待會撒個什麽謊,對吧。”

“……”

虞溫撥劉海的手,動也不是,拿下也不是,僵了兩秒,才垂了下來。

“不是。”她生硬地反駁,“你當自己很了解我嗎?”

“不了解。”季思問看着她說,“經常做噩夢跟精神疾病或軀體疾病有關,你是哪一種?”

虞溫心髒砰砰跳,“都說了與你無關,季思問,你這麽愛管閑事嗎?”

她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我要走了,你走開!”

季思問沉沉的眼神墜在她身上,虞溫又推了一下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但這一次她居然輕易将他推開了。

電線杆開竅了。

虞溫克制自己不去看他,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真奇怪。

季思問回來的時候竟然沒有開燈,除了床頭燈發着熒熒的光,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爬滿她的身體,她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她不敢回頭,怕看見季思問在看着自己。

身後靜悄悄的,比黑暗還令人緊張。

咔吱,門開了。

敲開這扇門的是她,關上的也是她。

不來了。

虞溫在心裏反複對自己說。

下次不來了。不然沒完沒了了。

“……”

季思問一直站在黑暗中,微弱的燈光打在他的後背。

虞溫關門的聲音很輕,落在心上卻像重重的一拳。

伴随“咚”的一聲,一切聲響都被隔絕在門外。

外面雨聲太大了,大到他完全聽不見虞溫的腳步聲。

季思問轉回頭,不知在想什麽。

床榻潔白而柔軟,上面的褶皺卻層層疊疊。被子淩亂地堆在床面,枕頭上沾了兩根烏黑的長頭絲。如果現在躺進去,或許還能感受到餘溫。

“咚!”

“咚咚!”

“咚咚——”

門外驟然響起一串急促且慌亂的聲音。

聽起來像有什麽東西砸落在地。

季思問頓時沖了出去。

大雨混着冷風敲在窗玻璃上,仿佛在下冰雹。

走廊和樓梯都沒開燈,難道又摔了?

“虞溫?”

季思問兩步三個臺階飛走下去,在轉角處看見了虞溫模糊的側影。

她安靜地站在那兒,雙手握成拳懸在半空,看起來有些無措。

季思問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情,才走了過去,問:“沒受傷吧?”

虞溫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轉開眼睛:“我沒事……我不小心……”

季思問順着樓梯臺階往下看,看見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東西太多了,越北在樓梯側邊堆了幾個箱子,虞溫摸黑走着沒注意,碰倒了一個,帶起連鎖反應,最後全都從樓梯上滾了下去,箱子裏的東西都跑了出來。

虞溫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心虛過。

不過,這麽一折騰,倒是讓她清醒了。

她跑什麽?為什麽要跑?她又沒做錯什麽。季思問只是随口問幾句話,她怎麽就被吓住了?豈不是不打自招?

“愣着幹什麽?去把東西撿起來。”

“我?”虞溫回過神,“你不幫我?”

沒等季思問回答,虞溫就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的手機塞到他手裏,說:“那你幫我打個手電筒吧。”

季思問看似不情不願,最後還是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幫她把東西都放回了箱子裏。

“不用搬上去了,就靠牆邊放吧。”季思問說。

虞溫的胳膊都沒他腳腕粗,讓她把東西全部搬回去,她只能拖着走,沒半個小時是做不完的。

“季思問……”虞溫忽然用手指指着一個方向,“你看那扇窗是不是在動?”

手電随着季思問的目光掃了過去,照出了玻璃上密密麻麻的小裂縫。

不止窗戶在搖,窗玻璃看起來也要碎了。

今夜的臺風比昨夜強了一級,別說是窗戶了,虞溫感覺自己都在搖晃。

她想看仔細些,剛往前一步就被季思問伸長手臂攔下了。

“別靠近。”

“我知道。”虞溫說,“這是要碎了嗎?”

“裝的是雙層玻璃,沒有那麽容易,但別走太近,如果突然碎了,玻璃渣會飛濺,很危險,你提醒她們要小心點。”

許竹願和歐梓瑩都沒經歷過臺風,不了解臺風的危害。虞溫拿出手機:“我發消息跟她們說一聲。”

她把碎玻璃的消息發在了三人群,發完看見上面的時間,才意識到現在才淩晨三點。

這是她很熟悉的時間,她睡不着的時候,夜晚就變得無比難熬。如果做了噩夢,醒來後她會一整夜都睡不好,這時候她會點開一部電影,用各種方式打發時間。

虞溫正猶豫要不要撤回信息,許竹願和歐梓瑩的頭像就同時彈了出來。

竹子:收到收到!

竹子:[小狗敬禮]

瑩寶:你也還沒睡?

這話說得不準确,虞溫糾正說:我睡了,又醒了。

許竹願非常苦惱地說:下這麽大雨,風這麽大,根本睡不着啊。真怕自己一覺醒來就被吹到大街上了……

“出什麽事了?”

越北的聲音讓虞溫一怔。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

“你也起來了?”

“你們動靜這麽大,很難不被吓醒。”越北睡眼惺忪,“我還以為大風灌進來把東西吹倒了,腦子裏把所有地方都飛快過了一遍。”

“不好意思啊,我下樓的時候沒開燈,不小心碰到了。”

“人沒事就好。”越北話音一轉,“但為什麽不開燈?”

“……”

他又問:“我沒看錯的話,現在是三點零七分吧,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你們,顯然指的是她和季思問。

“而且,你剛才在四樓嗎?不然怎麽會從四樓下來?”

越北追問完,又迅速擺手解釋說:“我就随便問問,不要介意。”

虞溫稍顯猶豫,猶豫要不要說真話。

她不開燈,就是因為不想驚動其他人。誰料還是被發現了。還是以這樣尴尬的方式。

越北是季思問的員工,員工八卦老板的事情,要不要坦誠相待?

這個問題實在讓人糾結。

虞溫說:“其實沒什麽,我們這兩晚都在一起。”

越北:“?”

這麽說好像不對,虞溫換了個表達:“只是單純一起睡覺而已,比朋友還單純。”

越北:“??”

怎麽說好像都不對。

虞溫破罐子破摔:“算了,你怎麽想就怎麽樣吧!”

越北:“???”

他呆了幾秒,才開玩笑道:“我還有這本事啊。”

說着,他偷偷看了一眼季思問。

季思問給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

虞溫見季思問不太介意,也便不多解釋了。要解釋也無從解釋,總不能直白地昭告天下——她虞溫跟季思問一起才能睡個好覺吧!

不一會沒看手機,群聊消息都更新了幾十條。

許竹願和歐梓瑩都在群裏找她,見她沒回,還猜她是不是又睡着了。

虞溫為自己證明清白:這屋子裏就沒一個睡着的。

許竹願發來幾個問號。

歐梓瑩也問:你怎麽知道?

虞溫:因為他們現在就站在我旁邊。

許竹願發來幾個疑問的表情包。

歐梓瑩又問:你們在做什麽呢?

“其實我不是被你們吵醒的,我是被餓醒的。”越北說,“昨晚吃飯太早了,晚上畫完就睡着了,現在才覺得餓。”

他看看季思問,又看看虞溫,熱情邀請:“吃點東西嗎?”

虞溫已經睡不着了,于是點了點頭。

季思問說:“我煮杯咖啡。”

虞溫在群裏回複她們:吃夜宵了。

淩晨三點多的夜宵。

一樓餐廳頭一回在這個時間點燈火通明。所有人坐在餐桌邊,一個個神采奕奕。不像淩晨,像是早晨。

越北用面條、雞蛋和火腿做了一鍋香氣濃郁的面條,味道十分勾人,不餓的人都饞了。

許竹願感慨說:“人生第一次體驗,太新奇了。”

越北笑道:“新奇就多吃點,管飽,管夠。”

許竹願搖頭,戀戀不舍地放下筷子:“不行不行,我不能吃了,我要減肥。”

虞溫和歐梓瑩異口同聲:“你減什麽肥?你很瘦了。”

許竹願:“我昨天用溫溫姐的體重秤秤了,我重了三斤!這才不到一個星期!”

越北體貼地說:“你看起來也才九十斤,一點都不胖。”

許竹願:“真的假的?九十斤是溫溫姐吧,我跟她差遠了。哎,姐,你到九十斤了嗎?”

哪壺不提開哪壺。

虞溫吸溜一口面條,含糊地說:“四舍五入就有了。”

“你現在才九十斤不到?”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季思問驀地開口。

他只是平常疑問,虞溫卻聯想到他們剛才在房間裏的對峙,心底莫名有點虛。

季思問了解她的身體狀況,知道她從小體弱多病。高一體側的時候,虞溫比現在還要矮幾厘米,體重都有九十二斤。這事季思問是知道的,但他還記不記得,虞溫就不清楚了。

“是啊,季總。”許竹願嘴快,“溫溫姐的目标是九十六斤,是醫生讓她增肥的。唉,要是我能分點肉給她就好了。”

季思問:“醫生?”

虞溫:“……”

她就知道季思問很會抓重點。

避免季思問多想,她為自己解釋了一下:“是前陣子看的老中醫,說我身體比較虛,要多吃點東西多睡覺,把身體養好……其實沒什麽大病。”

越北聽了,笑着說:“你是怕他擔心嗎?”

虞溫:“我是怕他誤會!”

季思問:‘我有什麽可擔心的。她的身體是她自己的事。’

越北:“……”

算了,倆人的事自己解決吧,他還是不插這個嘴了。

吃了“夜宵”,越北主動去洗碗。他說他這人愛好不多,唯二兩個愛好就是畫畫和洗碗,因為能讓他的心變得平和。虞溫的腳傷還沒好,許竹願和歐梓瑩便坐着陪她聊天。

“溫溫姐,你什麽時候起來了?你們三個怎麽不聲不響的?”許竹願開啓話題,“我們不是住在同一層嗎?我們一點都沒察覺。”

“嗯……睡不着,就起來走走。”

“那季總跟越北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湊到一起的?”

虞溫覺得許竹願當自己的助理真是屈才了,她應該去報社當記者。

“只是巧合……”

“你摸頭發了。”歐梓瑩突然化身福爾摩斯。

“?”

“你一心虛就摸頭發。”

“?”

這麽仔細的論斷,虞溫沒想到自己一天能聽見兩回。

但她有經驗了,沒在季思問面前表現得那麽漏洞百出。

她邊打理自己的發尾邊故作輕松地說:“你哪裏觀察來的?我有什麽好心虛的?我跟他們在一塊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三個反問句有沒有作用,虞溫其實心裏也打鼓。

但歐梓瑩立刻信了:“說的也對。”

她下一句又說:“其實這是季總告訴我們的。”

虞溫:“???”

她不可置信地問:“他什麽時候跟你們造謠我了?”

“也沒有造謠吧。”歐梓瑩想了想說,“那天我不是把咖啡給你,讓你嘗一口嗎?我問你味道怎麽樣,你說還可以,然後你就進廚房去了。季總看你不在,悄悄跟我們說,其實你不愛喝咖啡,因為你怕苦,你說‘還可以’的時候摸了一下頭發,百分之九十可能是在騙人。”

虞溫:“……”

季思問居然背地裏拆她的臺!

咔嚓!

眨眼的瞬間,整棟房子的燈都滅了。

一下子從明亮到黑暗,眼睛都接受不了。

“又跳閘了嗎?”

廚房裏傳出越北的聲音:“可以給我打個燈嗎?我的手機在桌上沒拿。”

許竹願打開手機手電筒,拿過去給他照明。

越北還沒洗完,雙手沾滿了泡沫。

他問:“季總呢?”

許竹願說:“他上儲物室去取東西了。”

越北便洗手,擦幹,親自去查看電閘,許竹願為他照路。

過了一會,他們一起回來了。

“怎麽樣?”虞溫問。

越北搖頭:“不是跳閘,可能是停電了。”

因為臺風停水停電不意外,但會造成很大麻煩。

剛才吃飯的時候歐梓瑩還說,新聞報道說兩個小時後将迎來最大風速,要進入決賽圈了。

越北擔憂地說:“一點多的時候,孫叔說他們那邊的玻璃碎了,窗簾懸懸欲墜,東西漫天飛,亂成一團。有客人在房間裏睡覺,睡得太熟,差點受傷,他現在還在處理這事。”

“天啊。”許竹願驚嘆,“是哪一家?”

越北告訴了她。

許竹願目瞪口呆,又有點慶幸地說:“是我們之前訂的那家民宿?幸好我們換了一家……希望大家平安。”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電。”越北嘆了口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先去把碗洗了。”

屋內屋外漆黑一片,分不清白天黑夜。這樣的黑暗時刻估計還要持續好幾天。

“季總怎麽還沒下來?”歐梓瑩問,“他好像沒帶手機……”

虞溫也看到了,季思問的手機就在座位上。

沒有手機,他便沒有照明工具,點根蠟燭都難。

沉默幾秒,虞溫說:“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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