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光風霁月(十一)
光風霁月(十一)
季思問十五歲那年,陳心慈說,虞叔叔的女兒要到家裏住一段時間。
季思問問,為什麽?
陳心慈說,因為她家裏出了事。
季思問又問,她叫什麽?
陳心慈說,她叫虞溫。
虞溫要到家裏來這件事,季思問比季思義知道得更早。但在此之前兩人接觸很少,只在人多的場合見過幾次。
每年都會有商業聚餐,各家聚在一起開派對,吃的不是飯,是人情世故。往往這個時候,各家的千金少爺都會來,長輩們觥籌交錯聊正事,小輩們聚一塊聊天炫耀拓展人脈。季思義從小就不喜歡這種場合,他覺得無聊,每次都找一個角落打游戲。
有一年晚宴是在江邊大禮堂舉行,剛開始沒多久,季思義就不見了。快結束的時候,陳心慈讓季思問去找人,然後他遇到了虞溫。
跟季思義不同,季思問很用心地把所有名字都記了下來,在人情世故上他總是做得比季思義更體面更周全。
虞溫,虞步城的女兒——他的印象僅此而已。
虞溫跟在場的千金大小姐們一樣,身穿公主裙,頭戴白色蕾絲花邊發帶,腳踩毛絨短靴,一看就是被養得很好的溫室花朵。
她跟其他幾家的小姐少爺們站在一起,一群人有說有笑,像是相識已久,手裏都拿着吃的喝的,只有她兩手空空,胸前挂着一臺淡紫色的相機,顯得尤為安靜。
不像是被排擠了,更像她對話題毫無興趣,懶得敷衍迎合。
季思問拿出手機給季思義打電話,不知道他是在打游戲還是背景音樂太吵,第一個電話他沒接。
挂斷電話,他聽見虞溫那邊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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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給你。”
“是給我準備的嗎?”
“原本是給小雨的,她不要,那就給你吧。”
“我才不要。”
季思問循聲望去,只看見虞溫獨自離開的背影,其他人愕然站在原地,很快露出不悅的表情。
“她以為她是誰?”
“她在拽什麽啊?”
“我之前就很讨厭她……”
注意到季思問的目光,他們閉了嘴,餘光瞄了他幾眼,最後互相拉扯着走開了。
他們年紀跟虞溫差不多,還在上小學,季思問比他們大些,已經上初中了。在他們眼中,初中是另一個階段,更成熟也更嚴肅,加上季思問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冷,給人一種兄長的威嚴,他們都不敢跟他搭話。
季思問一邊打電話一邊繼續找人。
快走到三樓陽臺,窗外突然嘭的一聲,玻璃都震了震。
季思問往下望,這個角度能看見樓下巨大的落地窗,窗邊聚了一群人,對着焰火紛紛舉起了手機。輝煌的燈火傾斜而下,将他們身上的碎鑽照得奪目。他們身後是比人還高的鮮花蛋糕,眼前是綻放的璀璨焰火。
但這群人裏沒見着季思義。
季思問推門走到陽臺,才發現那裏還蜷着一個人。因為蹲在地上,玻璃反光,他一時沒看見。
是虞溫。
她手中仍然拿着相機,別人都在拍天空,而她的鏡頭朝下。
“你在拍什麽?”
季思問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也跟着蹲了下來。
“拍煙花。”
“煙花不是在上面嗎?”
“煙花每年都有。”虞溫說,“但不是每年都在南環河岸。”
季思問一愣,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拍河中的倒影,河面的煙花,波瀾的煙花,蕩漾的煙花。斑斓的色彩經過河水的洗滌,顏色更加鮮明,又随着波浪的浮動融為一體,像打翻的調色盤。
季思問也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的确,這樣的景色時常有,但這樣的美好也是轉瞬即逝的。攝像,成為了留住回憶的最好方式。
“你認識季思義嗎?”季思問問她。
虞溫側頭看了他一眼,說:“認識。”然後就轉回了頭。
教養讓她回應了季思問,但看得出來她正忙,并不想搭理他。
“你有沒有看見他?”季思問沒忘記正事。
“沒有。”
季思問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身旁安靜了一瞬,虞溫才意識到人走了。她沒注意看對方是誰,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跟季思義什麽關系?
這個疑問只在虞溫腦中盤旋兩秒,就如煙雲般散去了。
那次之後,季思問再見到虞溫,就是在虞家出事後。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疾風驟雨,電閃雷鳴,季思義躲在外婆家不敢回。
虞溫來之前,陳心慈反複叮囑他:唉,出了這些事,她還這麽小,很可憐,你作為哥哥,要多關心她。她一定很難過,你看好思義,別讓他在她面前亂說話。她調到你們學校後,你跟季思義都要好好照顧她……
季思問打斷她,問:“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心慈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愣了愣:“她……”
根據陳心慈的描述和自己簡陋的回憶,季思問覺得虞溫是個驕傲的人。她出身好,相貌好,有才華,身邊的人都很愛她,有很多值得驕傲的地方。
她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不勉強自己接受不喜歡的東西,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她不喜歡虛與委蛇,她一心只想做自己的事,比如攝影。
虞溫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和可憐。
她可能更想洗個熱水澡。
——這是他見到虞溫時的想法。
【溫溫,這是季思問哥哥,快叫哥哥好。】
【你好。】
【思問比你大兩歲,你要叫哥哥。】
【不想叫。他不是我哥。我不認識他。】
這時候的虞溫渾身是敏感的刺,被刺紮到的季思問不覺得疼,但配合地表演出受傷的樣子。
“虞溫是妹妹,你要照顧她。”這是陳心慈說得最多的話。
季思問扪心自問,季家對虞溫不錯,所以當虞溫質問他,季家所作所為是不是有所圖謀,季明禮是不是害死虞步城的兇手時,他感到可笑,荒謬,氣憤,不理解。
那天也下了雨。
讓他想起正式見面時虞溫被淋濕的樣子。
于是他撐着傘要走的腳步又轉了回去。
虞溫從來沒有主動說過學校的事情,季思問都是從季思義嘴裏聽來的。
一開始他不覺得有什麽,直到她被造謠,他才知道江雅的存在。
江雅的事情結束後,兩人關系也緩和許多,最大的進步就是加上了聯系方式,偶爾聊天框裏會出現一兩句話。
随着虞溫對環境更熟悉,比起最初沉默寡言滿是防備的樣子,她的性格也變得更放松。他們見面不再互相嗆聲,能夠平和地進行交談了。
虞溫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所以去游樂園那天,季思問知道她是真的很開心。
虞溫想去漂流,季思義想去玩VR全景游戲,兩人鬥嘴時,季思義看向他:“哥,你來決定!”
季思問選擇了漂流:“時間還很充分,都到這了,再玩一次,花不了太多時間。”
季思義:“好吧。”
季思問說完,擡頭,就撞見一雙明亮的眸子。
這樣明媚的虞溫,季思問還在富士專賣店的櫃臺前見過。那天他跟同學去看電影,無意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季思問知道虞溫喜歡拍照,她有很多臺不同款式的相機,她發在朋友圈的圖片,無不顯露出她的天賦和靈氣。因此在專賣店看見虞溫,季思問一點也不意外。
季思義說,運動會的時候,虞溫被一個男同學撞了,心愛的相機摔在地上,摔碎了鏡頭,導致她一整天都陰沉着臉。
季思問知道她有時會一個人出門,應該就是為了相機的事。
虞溫說打算買一臺新的相機,她在對比幾個型號,猶豫要入手哪一款,聽說要出一款新的,她更糾結了。
推出新款相機的時間,正好在虞溫生日的月初,于是季思問就把相機買了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去年的生日虞溫不是在季家過的,他不知道那是她的生日,也什麽都沒準備。他每年都會給季思義準備生日禮物,買的都是季思義最想要的東西。對于虞溫,他沒有多想,覺得也當如此,便把相機送給了她。
他還記得虞溫收到禮物時震驚的表情,她像個幾歲的孩子一樣高興地跳了起來,坦蕩地說出心裏話:“這是我收到過最驚喜的禮物!”
一是她沒想到季思問會準備禮物,二是她沒想到他送的是她最想要的相機。
幾番糾結之後,她放棄了這款新相機,選擇了口碑更好的一款,但沒想到最後她同時擁有了它們。
說不感動是假的。
當天晚上,虞溫切的第一塊蛋糕,就給了季思問。
從前那點龃龉似乎已經過去了,他們三人關系更加融合,沒有發生大的争吵。
季思問受命端着水果進來時,虞溫不客氣地叫住他:“這道數學題我想不明白,你幫我看一下。”
沒等季思問回應,她就把題目攤開了。
“我去換身衣服,你先看。”
季思問只好坐下。
虞溫的書桌上本子都疊放在一起,壘得很高。草稿本夾雜在其中,他往外一扯,由于用力過猛,上面的本子都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本子掉落在地,翻開了內頁,季思問便看見了裏面的字。
因為字不多,所以都擠在一頁上。
11月28日
今天離開季家了嗎?沒有。
11月29日
來到季家的……不知道多少天。算了。
12月1日
昨天忘記寫了!
什麽時候能離開季家?
12月2日
離開。
12月3日
離x1000
12月4日
我要離開季家。
……
他把本子撿起來後,才意識到這是什麽。
這是虞溫的日記。
日記寫了很多天,但每天的內容都差不多。與其說是日記,更像是在“撕日歷”。
季思問怔住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虞溫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和決心。
——她要離開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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