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客廳暗下去了,鐘勵也沒想到她睡個午覺居然直接睡到了半夜。

窗簾沒有拉緊,透出一絲亮光。

鐘勵搖搖晃晃站起來,耳鳴聲忽大忽小,所以她說話聲也忽大忽小的。

紀善翹着二郎腿,冷硬的木椅居然坐出柔軟沙發的樣子來,他的頭微微歪着。

他的正前方是掉落在地上的筆記本。

客廳裏不夠亮,鐘勵看不清紀善的表情。

她瘸着腳,感覺是扭傷了,腳踝處鑽心地疼。走又走不好,幹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紀善,麻煩你幫我開一下燈,我腳好像扭傷了夠不到。”

沒有響應。

鐘勵又輕聲喊了一遍:

“紀善?紀善?”

鐘勵沒辦法,金雞獨立,一跳一跳的,終于艱難抵達燈光開關處,她擡起手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啪”的一聲,燈管閃了兩下,開始工作。

鐘勵手捂着眼睛,直到适應了亮光,才慢慢放下手。

一只腳又跳着來到了紀善面前,撿起掉落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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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開看了一下,居然這頁面上出現了女生的名字,字體清逸,在燈光照射下黑色的墨跡裏還有盈盈金閃。

“這是怎麽回事?”

鐘勵眉頭緊擰,大腦飛速運轉,翻來覆去看這一頁,眼睛都要給盯出一個洞來了。

這筆記本自己飛出來,現在女鬼不見了,名字出現在了上面。

難道這還是一個法器?不用持有人啓動就能自動工作的法器?

不但可以制裁人類,還能制裁鬼魂?

鐘勵撓着頭百思不得其解,頭疼腳也疼。

紀善悶哼一聲,晃了晃腦袋,恢複意識。

鐘勵眼疾手快将筆記本藏在鞋櫃後面,而後問紀善:

“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紀善原先鮮紅的唇色現在變得蒼白,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萎靡了不少。

“我怎麽了?我怎麽在你家啊?”

還在心裏打草稿解釋的鐘勵一下子蒙圈了,她連連“啊”了好幾聲,也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額,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紀善捂着腦袋搖搖頭,一雙桃花眼裏滿是茫然。

“我幹什麽了嗎?”

鐘勵後仰,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異樣,她長嘆一口氣說道:

“紀善啊,我覺得你有病。”

“什麽?”

“你應該是有夢游症,半夜三更敲我家門,我看你是鄰居還以為你有什麽事情呢?就給你開門進來了。”

“沒想到你到處亂竄,我為了抓住你,太艱難了。”

鐘勵一頓亂講,也沒指望對方能被唬住,反正又沒有監控,她怎麽說都行。

紀善從椅子上起來,半跪在鐘勵面前,他低下頭,鐘勵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腦袋。

【一點發縫都沒有啊,真讓人羨慕,用的什麽洗發水啊?】

這是鐘勵的第一想法。

“抱歉,是我害你扭傷了嗎?”

他擡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明是眼尾向上的桃花眼,但這副表情又覺得他是狗狗眼。

紀善伸出手,骨節分明的大手一下子就能圈住鐘勵的腳腕,她不太适應跟男性這麽親密,下意識往後縮,但紀善用另一只手以強硬卻溫柔的力度放在她背後,不讓她退縮。

“別動,小心二次扭傷。”

接着紀善又低下頭去觀察鐘勵的腳踝,可能是睡衣的領口太大了,彎腰的時候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

鐘勵呼吸靜止,恍若無事移開視線,她輕咳一聲,說道:

“我沒事其實,可能就是扭傷而已,用點跌打酒就好了。”

可紀善卻輕輕皺起眉頭,一臉不贊同。

“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

說完他轉過身,彎下腰做出要背人的姿勢,聲音溫和但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上來,我送你去醫院。”

鐘勵立馬開口就是拒絕,“不用了不用了。”

“我有跌打酒在抽屜裏,我自己弄一下就好了。”

其實沒有,她抽屜裏只有花露水。

說着她就起身,可腳踝的刺痛讓她又跌回原位,好在身上肉多,沒有摔到。

紀善見狀也不跟她商量了,仗着體型優勢直接将鐘勵背了起來,還往上颠了一下。

沒想到紀善也就是看着和善,實則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好說歹說都沒用。

鐘勵講得嘴巴都幹了,紀善才勉強點頭,同意去附近的小診所而不是去醫院。

鐘勵這樣做有兩個原因,第一個當然就是因為空癟的錢包了,雖然說是找到了工作,可這還沒到一個月呢,沒工資發,醫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第二就是明天還要上班,哦不,應該說是今天,因為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醫院跑個來回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怕影響上班打卡。全勤打卡不能斷,全勤可是有三百塊呢。

還好趕在小診所關門的前幾分鐘他們闖了進去。

鐘勵傷得不重,沒有傷到骨頭,醫生給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就讓他們回去了。

紀善仗着鐘勵崴腳了不方便,搶先付了錢。

鐘勵轉賬回去他又不要,其實崴腳跟他沒關系啊,鐘勵又不好解釋。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吧。”

紀善把鐘勵背到門口,腳踝痛感在冰敷後已經好很多了。

“不用了吧。”

鐘勵不假思索就拒絕了,要是被其他同事看到了,她有口也說不清啊。

她可是打工人陣營的,不能當牆頭草歪了。

紀善退了一步,沒有繼續今晚的強硬态度。

“好,如果到時候你可以自己去,那我也不勉強,畢竟你看着好像不太喜歡我的樣子。我說什麽你都拒絕。”

說到後面半句的時候,他聲音弱了下去,視線沒有直視鐘勵,而是偏了30度。

絲毫不給鐘勵解釋的機會,他又接着說道:

“如果明天,你還是疼得走不了路,并且要堅持去上班,那我送你,畢竟你的傷跟我也有關系。”

紀善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清新又和煦,像冬日裏的山林。

他低下頭來溫柔輕聲說話的時候,鐘勵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裏看。

都說跟人對話的時候,看着眼睛比較禮貌,但她似乎無法做到禮貌了。

回到公寓後,已經三點多了。

鐘勵在床上躺了半天,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一眨眼的功夫,鬧鐘就響了。

“這覺短得跟高中午休一樣。”

鐘勵揉了揉脖子,聲音低啞。

她伸手摸了摸腳踝上纏着的紗布,一邊感嘆道:

“腳啊,讓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了。等我賺了大錢,每周給你來一次腳膜,每個月來一次保養。”

洗漱換好衣服後,鐘勵半瘸着腿去上班了。走之前還不忘把筆記本塞進包裏,她得研究研究怎麽一回事。

一擰開門就發現紀善半阖着眼,倚靠在門上。鐘勵這才注意到,紀善其實眉眼很鋒利,只是一雙溫柔眼睛抵消了大部分的冷感。

一邊也在想,帥哥就是帥哥,靠着牆都像在拍雜志。鐘勵也喜歡站着的時候靠着牆放松,經常被她媽一掌拍過來,說她像個二流子。

“怎麽樣?腳腕還痛嗎?”

紀善看到鐘勵後,大步走了過來,他似乎有跪下查看傷勢的趨勢。鐘勵一個攙扶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好了我好了,我真的恢複得還可以。”

鐘勵今天罕見穿了長裙,基本上她上班都是穿褲子,方便踩共享單車。今天崴腳了穿褲子反而不方便。

她走得很慢,紀善一個大跨步走在她前面蹲了下來,說要背她。

鐘勵直接拒絕,只肯讓紀善攙扶着她。

昨天晚上半夜沒人,背她也無人知曉。但現在大白天的,人來人往,看到了多難以解釋。要是攙扶她,還能歸結為好心鄰居的善意。

紀善的車停在小區門口,一輛黑色的十分帥氣的車。

至于牌子,鐘勵眯着眼睛認了半天認不出來,她對車不了解,因為她暈車。對她來說,能與流動的空氣發生最大面積接觸的電動車就是最好的車。

---

其實鐘勵也沒想過,因為崴腳的事情而讓同事對她多忍讓或者是讓她少幹活。

但老板的狗腿子主管,方付,老板的小舅子,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她不順眼,一直說她這樣帶傷工作會耽誤工作。

為了證明她會耽誤工作,給鐘勵安排了甚至以往都不是她的工作。

“鐘勵,給我倒一杯咖啡過來吧。”

方付在辦公室裏,雙腿交疊放在辦公卓上,西裝裏的襯衫領子一半往裏折,一半往外開。黑色的西裝外套肩膀處,有不明的白色碎屑。

鐘勵進到茶水間,慢慢給方付制作了一杯咖啡。

可方付喝了一口就吐出來,眉頭擰着,大聲怒斥道:

“你怎麽泡的?這咖啡的風味都沒泡出來?”

鐘勵一頭黑線,茶水間的咖啡是一小包一小包的那種,添加劑一大堆,風味難道是香精嗎?

又不是現磨的咖啡豆,能有什麽風味?

“算了,你去把我的快遞拿上來吧。”

方付揮揮手,給鐘勵分配了別的活。

小公司就不指望有什麽明确的崗位職責了,她是來幹雜活的。

也不知道方付是買了什麽東西,一個大箱子很重,光靠鐘勵一個人可帶不上來。

“意初姐,沒你我可怎麽辦啊?”

鐘勵眨巴眨巴眼睛,打算等一下就下單外賣優惠券,中午膨脹一個大的,給莫意初點杯奶茶。

折騰了一上午,臨到午休,方付這才消停下來。

鐘勵回到工位,掏出筆記本,她低着頭邪笑一聲,拉開抽屜拿出簽字筆。

“唰唰唰”地在筆記本空白的一頁,寫上了方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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