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晉江獨發

第37章  晉江獨發

剛一走到天臺, 身旁的貝爾摩德就靠近了他一些，甚至明目張膽地摟住了他一只手臂。

清原晟凜卻絲毫沒有美人在懷的驚喜感，只有“總有刁民想害朕”的, 呃——“果然如此”感？

他能感覺到，有什麽堅硬的物體抵在了他的腰上，激得他下意識汗毛炸開。但他忍住了自己的應激反應。

“溫亞德小姐？”他裝作無知無辜。

“抱歉了白先生。和我們組織合作吧。将你們新研發出來的那個項目交給我們。”貝爾摩德已經把臉上礙事的面具摘了，露出一張巧笑倩兮的精致面容。

這是合作？酒廠還真是……蠻橫霸道，毫不講理。

“溫亞德小姐, 你這樣很讓我為難的。”清原晟凜笑了一聲。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給個忠告，這個問題你只有唯一的一個選項哦。”

貝爾摩德意味不明地笑笑, 手裏抵着的木倉往前推了幾分。

“溫亞德小姐, 作為一個人氣如此之高的大明星，你明明前程似錦，為什麽要幹這種危險的事？和這種持木倉威脅勒索、铤而走險的亡命之徒走在一起，不能保證哪天他們就會把手裏的木倉對準你。還是離開為好。”清原晟凜嘆息道。

“我手上可是也有很多人命呢，可不是溫室裏柔柔弱弱的花骨朵，別浪費無聊的好心。”貝爾摩德這樣笑着回應，心裏卻在回味着那句“把手裏的槍木倉對準你”。

看來, 就連一個局外人也能看得明白他們的本質呢。這是一個不把同伴當同伴的團體。每個人的敵人都是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不過對她而言，就算這樣, 那也是世界上她唯一的歸身之所。

“好心？”清原晟凜聲音平緩, 輕笑一聲，似嘲諷似撫慰。他可沒有那麽好心。好心的只有他弟弟, 只有阿晟。

對他而言, 所有殺人犯皆當下地獄。草菅人命的惡徒沒資格得到別人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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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 這種事決計不是長久之計，你們的終點, 應該是國家的法律，溫亞德小姐。”

貝爾摩德露出詫異的表情。可惜清原晟凜看不到。

“真是巧舌如簧啊。”貝爾摩德感嘆，渾身散發出一種如罂粟花般誘人致死的氣勢，“親愛的白先生，你到底是心口如一的正直傻瓜呢，還是口腹蜜劍的僞君子？”

都不是。也可能都是。

清原晟凜笑了。無論別人對“白葉”是什麽印象，終歸都不過是演技罷了。克麗絲·溫亞德女士，他的演技如何？應該還算入得了眼吧？

不過……貝爾摩德的“認同”，究竟是什麽？

清原晟凜看着任務表上紋絲不動的支線任務進度，心下琢磨。

“白先生，別再拖延時間了，不會有人進來救你的。也不用想着等下的發布會。我們已經派人上去頂替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那個項目，我們組織可是要定了。”

“我知道。”清原晟凜的回答不疾不徐。

“所以，你的回答呢？”貝爾摩德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美麗而危險。

“我只是想讓所有人都能死得其所罷了。”清原晟凜側過頭，小半張被面具遮住的臉正對着貝爾摩德。

身處黑暗的人總是向往光明的。所以在柯南劇情裏貝爾摩德才會把柯南和小蘭當成自己的白月光，稱呼他們為“Cool guy”和“Angel”，甚至多次将他們放跑并且為他們打掩護。

——他還是認為貝爾摩德的“認同”是指這個。也許只是因為還沒到這場戲劇的終幕，貝爾摩德的認同才一直遲遲不落。

那麽他還得再加把油。那個Plan B，也大概不得不實施了。其實他不是很想那麽幹。畢竟破壞公物不是一個好行為——尤其今天還是鈴木家這座樓的落成儀式。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還缺少一個關鍵的事件。如果這次宴會他失敗了，這個支線任務就很難再有這樣難得一遇的機會了。

清原晟凜有些憂愁，甚至連說出口的話也帶了幾分憂郁的味道。

貝爾摩德挑了挑眉，“Heart， 你可真會說話。”這不就是委婉地讓她主動去死嗎？

“我可是認真的，溫亞德小姐，你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性。獨立而強大，凜然美麗。”

只可惜，明明巾帼不讓須眉，卻偏偏沒能得到幸運，走了這條歪路。不過，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能做的只有惋惜而已，并不會異想天開或者天真過頭地勸說對方棄暗從明。

貝爾摩德，“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腳下的地突然劇烈抖動了一下，伴随着一聲巨大的轟鳴。

八個蛋。

清原晟凜有些感嘆，來的挺是時候。必須加薪表揚一下。

爆.炸的一瞬間他就借着一剎那的震顫立刻把貝爾摩德手上的木倉打掉，然後把她撲到了天臺樓梯間的一個角落裏。

“嘶。”樓梯間頂部有碎石掉落，借着萬有引力狠狠砸在了他背上。落在貝爾摩德身上的就只有幾顆毫無殺傷力的小碎石。

但是讓他真正覺得糟糕的是，他腦袋上綁着面具的系帶要斷了——以及，他的低血糖有那麽億點點要來了的感覺。

這就跟女生的大姨媽很像。雖然低血糖只是一種突發狀态，不是高血糖那種磨人的慢性病，但你不可否認它真的有那麽億點點麻煩。

他小時候他那溫柔善良的母親甚至吓唬他說要好好吃飯，不然得了低血糖就會猝死——這絕對有恐吓的成分在裏面，但是，好吧，低血糖确實有可能會導致猝死。

這讓他為了提防這不知什麽時候可能會把他幹掉的二姨媽，甚至不得不每天在口袋裏揣一兜糖，閑來無事吃兩顆，飯前睡前也來兩顆。把他一大男人整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吃糖——嗯，不過糖确實好吃，糖是無罪的。

然而他今天一頓飯都還沒吃上，又不能在這些社會名流面前時不時掏兩顆糖吃一吃，現在還被石頭砸了，現在實在是有些頭暈目眩。

清原晟凜感覺腦袋上有點黏黏的。然後右眼就被黏黏的血色糊住了。

“……”他今天運氣好像有點差。本來就視力不怎麽樣，這樣一糊簡直完全看不清了。

“真的是一位舍命救人、以德報怨的紳士啊。”被他護在身下的金發美女出聲感嘆，臉色有些複雜。

當然，不只是在感嘆着前面這個少年的舍己為人，也是在感嘆着——為什麽這種地方會被安炸.彈？

貝爾摩德大為不解。

“可惜，就算你拼命救我也沒用的哦？那個項目，我們組織要定了。還是說……”貝爾摩德忽地湊近了他的臉，面上絲毫不為所動，心裏卻不知是怎麽想的了，“你認為這樣的恩惠能讓我——或者我們放過你？”

清原晟凜腦子有點混沌，像是搗了漿糊似的，眼前一陣發黑。

……他想吃糖。喝口檸檬紅茶也行。甜的。

為了避免自己的怨氣散發出來，也為了堅定自己的人設，清原晟凜死死咬着唇不松口。

頂上依舊有碎石時不時落下。

“不過，我并不認為你是真正的白葉先生呢，據我們調查，白葉應該是土生土養的種花家人。他們那兒和平的很，不可能會有這麽好的身手。那麽，這位先生，您到底是誰呢？我們組織要找的可是白葉。”貝爾摩德似乎并不在意外邊不時的爆.炸轟鳴聲，依舊慢條斯理，非常冷靜。

清原晟凜感覺自己有些氣血上湧，更加頭昏腦漲。

“怎麽，緊張到說不出話來了？”貝爾摩德忽地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

清原晟凜僅有的視野幹淨的左眼看着貝爾摩德漂亮纖長的手指開始掀他的面具，頓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但是他一往後退，本來堆在他背上的那一堆碎石就開始嘩啦啦往下掉，他又下意識頓住。

面對清原晟凜本能的保護，貝爾摩德有些驚訝，眼神也有些複雜。之前的還能說有可能是對方的苦肉計，現在這種本能反應，那就絕對是真情實意了。

不過，生意場上竟然還真有這種以德報怨的人嗎。那又何以報德呢？

僅僅頓了一瞬間，貝爾摩德就繼續伸手。

不管怎樣，BOSS派的任務還是要做的。

兩人之間最多只有五十厘米，本來就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的距離，沒有猶豫的金發女郎只不過兩三秒就觸到了那張薄薄的面具。

清原晟凜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要是貝爾摩德真把他面具掀了，他就按下揣在兜裏的那個小型按鈕，引爆這個樓梯間裏提前安裝好的那個微型炸.彈。

但是現在有一個現實情況不得不防。

＊對于大部分低血糖患者來說，低血糖的出現會引起交感神經系統的興奮以及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現象，患者從而會表現出心慌出汗、軟弱無力和四肢冷感以及心率加快等情況。

而維持這種姿勢很累，手臂肌肉酸軟，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下一秒，本就搖搖欲墜的面具徹底與清原晟凜的臉分開，露出一張十分符合種花家血統的臉龐。

清原晟凜腦子裏緊繃的弦在那一刻也直接繃緊到極致，然後“啪”的一下斷了，身體自己采取了一種應激措施。

他陷入了昏迷。

貝爾摩德猝不及防，差點被壓死。她迅速閃開，清原晟凜直挺挺地臉朝地倒下，背上壓了一片細碎的石頭，後腦勺的系帶也徹底斷裂。看上去狼狽得很。

貝爾摩德蹲下身，擺正他的腦袋，翻了翻他的眼皮，昏暗的光線下只看到一片眼白。

“叮！您的支線任務一已完成！請及時查收獎勵！”

“激活易容僞裝技能！”蹲在意識空間畫圈圈的清原晟凜立刻反應過來。雖然有點晚了，但還可以補救一下。

天色這麽暗，還是在這種陰暗的樓道裏，貝爾摩德不太可能完全看清他的臉。更何況他和阿晟長得還有七分相像，只要他的眼睛不是那種銀藍色和深棕色的強烈反差就不太可能露餡。

1107號系統也很上道地沒給他一個“是否确定”的多餘流程，利索地幫他激活了技能，并且迅速幫他把技能給開開。

清原晟凜睜開眼睛，不裝死了，頂着貝爾摩德詫異的目光從地上爬起來，抖落一地的碎石頭。

外面的轟鳴聲也已經差不多停了。時間掐的正正好。等會兒警方那邊也該派人過來勘察現場了。

他面色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雙深棕色的眼睛直視着眼前金發碧眼的女郎。

“你們的要求，我答應了。能随手幹出爆破這種事，看樣子你們也不是什麽簡單的組織。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傷害我和我身邊的人。溫亞德小姐，可以嗎？”聲音有些啞。

貝爾摩德聞言，雖然頂了一口莫名其妙的黑鍋，但也很淡定地上下打量面前終于露出全貌的少年——之前臉朝地的姿勢可看不出什麽來。

和他們查到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只是面前這個少年看上去還要更弱氣一些，眼下的青黑也非常明顯。但明明渾身狼狽，卻非常從容淡定。

沒錯，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個少年都相當冷靜，根本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貝爾摩德笑着湊近，不着痕跡地把手往對方耳根和颔那邊輕輕過了一下，還不小心沾了一點他的血。

這個觸感……不是易容，是本人。貝爾摩德有些驚訝，但又不是非常驚訝。

能夠在這個年齡接手會社的大部分權力和經營，還真是年少有為，而且還偏偏刀子嘴豆腐心。

明明上一刻還說希望她“死得其所”，下一刻又能在那種緊急情況下挺身而出，真是……善良到讓人慚愧。

My lovely boy.

清原晟凜沒有動，更沒有後退，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她試探。

“既然白葉先生同意了，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貝爾摩德勾起一絲微笑，隐晦地答應了清原晟凜提出的條件，“當然，可別想着逃走。我們組織可是會一直看着你的一舉一動的。更不要想着報警。”

“好啊，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清原晟凜露出一個宛如刻畫好弧度的笑容，同時提出一個問題，“溫亞德小姐，你真的叫溫亞德嗎？”他得試探一下這位貝爾摩德的态度，看她會不會對自己說出真正的代號。

“當然。但是你也可以叫我——貝爾摩德。”貝爾摩德倒是很爽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知道了，溫亞德小姐。”得到了滿意的回答，清原晟凜緩聲道，“那麽，我們下次再見。”

“下次再見，白先生。”貝爾摩德也勾起一絲笑容。

看着金發女郎遠去，清原晟凜終于放松下來，然後迅速從西服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嚼吧嚼吧兩下咽了下去。

成功了。和千面魔女在這個爆炸聲不斷的狹窄樓梯間裏達成了第一次合作——雖然是單方面逼迫，但也是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不然就算是貝爾摩德也休想從他這裏得到一絲一毫的東西。畢竟女士優先這個規則放在這裏可是不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