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晉江獨發

第49章  晉江獨發

清原晟凜把衛衣的兜帽往腦袋上一套, 雙手插兜，大搖大擺光明正大地就進了那家酒吧。

裏面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正好是适合隐秘交易的人群密度。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臺前的四玫瑰。

四玫瑰正揚着笑容和交易對象親切交流，對方卻抖得像篩子一樣，戰戰兢兢點頭應是。

看樣子這又是一瓶認真給酒廠打工的假酒，自帶惡人氣質。惡人自有惡人磨。看把那個禿頭的油膩大叔給吓成什麽樣了。

清原晟凜忍不住笑了一下，等那個大叔抖抖索索地走了, 他才緩緩上前坐到吧臺前，要了一杯藍色瑪格麗特。

四玫瑰轉頭看了他一眼, 但是沒有在意。

清原晟凜注意到四玫瑰桌前的那個黑色公文包, 和剛剛那個不一樣了，一看就是裝滿了“邪惡力量”的包包。

酒吧的人漸漸少了。畢竟這個國家的大部分酒吧可是不得晚于晚上十點關門的。

四玫瑰似乎還不打算走，看樣子是打算在做完組織的任務後再和自家線人交流一次情報。清原晟凜也不打算這麽早和對方攤牌。如果可以，他當然是希望能一直拖，拖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拖到FBI找到足以用來假死的替身。

不過一直等到酒吧快關門了，四玫瑰還是沒等到想見的人。他有些焦躁, 然後遲疑地扭頭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清原晟凜。

是換人了嗎？還是……

他看了看清原晟凜一身的黑衣，警惕起來, 沒有搭話。然後拎起黑色公文包, 打算離開。

清原晟凜當然不能讓他走。說不定，啊不, 是一定——這位仁兄一踏出這家酒吧的門一定會一命歸西。

桌上的藍色瑪格麗特一口也沒動, 清原晟凜扭頭, 笑着叫住還沒完全起身的四玫瑰。

“晚上好，四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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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玫瑰身形一頓, 複又坐下來，“我最近可是忙得要死，剛完成一筆交易，怎麽，又來任務了嗎？”

“确實有任務，不過，是我的任務，不是你的。”清原晟凜笑，一只手隐晦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什麽意思？”四玫瑰轉過臉，一臉疑惑。

清原晟凜以自己優異的聽力發誓，他絕對聽到了手木倉上膛的聲音。這可真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啊……不愧是卧底。

“沒什麽意思。就是，組織想請你這只老鼠去死一死——由我來送你一程。”清原晟凜一只手撐着下巴，燦爛笑道，“來幫我刷刷業績呗，四玫瑰先生。”

“……”四玫瑰背後冷汗一冒，身體快過思維，迅速起身拉開距離，右手拿着左輪，對準清原晟凜，毫不猶豫就是一木倉。

無論如何！就算要埋葬在這間酒吧，也絕不能讓這群瘋子讨到任何好處！——來自某位一言不合就拔槍的威士忌假酒。

清原晟凜被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他雖然也算是反應很快，但還是快被這一木倉擦過了腹部。

畢竟，雖然他早有準備，但也沒想到這個四玫瑰是個這樣的急性子，直接上來就開打。不過，也幸虧早有準備，沒讓四玫瑰給他打出個貫穿傷，只是險險擦過皮膚表面。

清原晟凜右手按着肚子，忍着痛就地一滾，迅速藏身在一個櫃子後面。

酒保早在第一聲木倉響的時候就倉皇而逃了，這間不大不小的酒吧裏頓時就只剩他們兩個人。

清原晟凜躲在櫃臺後面，摸索着，左手從上衣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木倉，咬咬牙，直接給了自己一下。木倉帶着消.音器，沒什麽聲音。

他控制得很準确，沒傷到要害，但精準地打碎了身上粘着的監聽器。除了痛了點，血流得多了點，沒什麽實質性傷害。

“唔！”清原晟凜悶哼一聲，冷汗涔涔。他忍痛出聲，“也許我們可以先談談？”

他只稍微偏了偏身子，不敢從櫃子後面出來，怕四玫瑰直接給他來個爆頭。

“和你們這群瘋子沒什麽好談的。我也不會聽。”四玫瑰已經完全把臉上的笑容收起了，手裏穩穩地握着木倉。

清原晟凜：“我不是組織的人。”

四玫瑰卻絲毫不為所動，握木倉的手依舊穩定。

“砰。”

又是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過清原晟凜的臉頰，帶出一線血痕。飛濺出的血液給牆壁印上一點猩紅。

“嘶。”清原晟凜皺了皺眉。難不成真要他這樣跟四玫瑰在這耗下去？FBI派的人還沒來……他需要耗多久時間才夠？

但是，半小時，最多半小時。

三十分鐘一過，不論FBI那邊到了沒到，他都必須立刻結束這場戰鬥。不然會引起酒廠懷疑。

他貿然搶在狙擊手之前插手任務就已經不太合适了，不符合“不要打草驚蛇”的要求。

在這停留過久，很難不被琴酒那個疑心多得跟篩子一樣的人懷疑。

……

“大哥，那個新人好像直接沖進酒吧去找那個叛徒了。”

“情況怎麽樣？”琴酒蹙起眉頭，一邊調試着手裏的木倉。

“聽到了木倉聲，他們現在已經打起來了，竊聽器都被打碎了。”

“呵，愚蠢。”琴酒冷哼一聲。沉不住氣的人只是廢物而已，本來對羅曼諾夫的看法還算可以，現在看來，還是太過沖動。

“不用管那邊了，伏特加。”

“是，大哥。”

……

清原晟凜矮身又躲過一顆子.彈。

只要在對方開木倉之前就預測到外彈道的軌跡就可以及時做出反應。躲不過子.彈，難道還躲不過射擊前的動作嗎？

清原晟凜抹了把臉上糊成一片的血，靜靜等待四玫瑰的下一步動作。

四玫瑰卻沒有再貿然開木倉了，而是同樣在靜靜觀察。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要這真是組織派來清除叛徒的人，不可能是這種行為模式。不直接在背後給他一槍就算了，竟然還被他追得到處跑。不合理。

但要他就這樣相信對方也不可能。萬一這是對方的策略呢？就為了活捉他然後通過審訊獲得情報？

他不是沒想過趁這個機會奪門而出，但是考慮到酒吧外很有可能正瞄準着這裏的狙擊手，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這種情況他還能稍微反抗一下，要真有狙擊手，那他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兩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時陷入僵局。

清原晟凜捂着緩緩滲血的腹部，渾身發冷，腦袋也有些暈。

大概是失血有點多。

……不能再等了，三十分鐘還沒到，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繼續拖下去。

四玫瑰也是這個打算。無論怎麽樣，再拖下去對他的情況也很不利。

雙方的決戰一觸即發，然後酒吧的側門突然被打開。

一瞬間，兩道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道門後面露出來的身影。

黑色長發，針織帽，綠眼睛。

是赤井秀一。

清原晟凜狠狠地松了口氣，四玫瑰卻更加警惕起來——新來的這家夥也是一身黑衣，估計是組織的人。木倉裏還剩兩顆子.彈，夠給對方一顆再送自己一顆了。

還沒等他把想法付諸于行動，赤井秀一已經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小的證件：“我是FBI，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FBI？！

四玫瑰愕然。

組織從來不會搞這種把戲，他也看得出那本證件是真的。那麽……

四玫瑰僵硬地轉頭，看了看清原晟凜此時藏身的地方，指了指，“那個少年，……也是你們的人？”

清原晟凜一直蹲在櫃臺後面，赤井秀一那個角度根本看不到人。

聞言，他有些驚訝地轉頭，然後就看到清原晟凜渾身挂彩從櫃臺下鑽出來。

“……是的，他是我們的友方。”雖然不知道這個男孩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清原晟凜覺得正事要緊，沒時間唠嗑：“時間不多了，快快快，赤井先生，你應該準備好了吧？”

赤井秀一看着他那雙雖然疲憊卻依舊閃閃發光的眼睛，微微颔首，“已經準備好了，但不管怎麽說，只給三個小時就要找到和這個男人身材相近、長相七八分相似的替代品還是難了點。”

“所以辛苦你拖這麽久了。做得好，男孩。”

清原晟凜翻了個白眼，龇牙咧嘴地捂着傷口。雖然傷得不是很重，但還是很疼啊。

“你……是FBI的人？”四玫瑰遲疑了一下，有些歉然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渾身狼狽的清原晟凜。

出色的觀察力讓他看到清原晟凜身上浸染的血色，有他造成的，也有不是他造成的。但無論哪一種，都和他脫不了關系。

“抱歉。”四玫瑰摸了摸鼻子，低下頭，和赤井秀一一起布置現場。

“我知道，別在意。不過我不是FBI。”清原晟凜沒摻和，只是從上衣內袋裏拿出一卷繃帶，應付地給自己随便纏了幾圈，淺淺止了一下血。

不管是不知道之前對于敵人應有的防備還是知道後對友方的掩護，這傷是非受不可的——除非他不來這間酒吧。但那不可能。

四玫瑰頓時詫異，手下動作也慢了一拍。

不是FBI？那為他們那麽拼命做什麽？是哪家這麽狠心派這麽小的卧底去給別家當木倉使？

這些話他沒說出口，畢竟兩方的人都在這兒，真要說出來那可是會兩方都不讨好，然後得罪個遍。

不過，雖然他沒說出口，在清原晟凜眼裏卻已經是明晃晃的什麽意思了。

“……”要是他也有赤井秀一那樣的可以直接拿出來光明正大表明身份、“唰”的一下亮出來就能讓別人相信的信物或者标識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何必這麽麻煩？直接讓四玫瑰配合他制造不會讓酒廠懷疑的證據就行。不用實打實挨這麽沒有水分的幾槍。

可惜他沒有。

擁有那張櫻花警徽的人只是清原晟凜而已，“傑弗裏”沒有，也永遠不會有。就連曾經的“白葉凜”，也沒能得到。

也許他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好了。”赤井秀一已經粗略布置完現場，再用清原晟凜的木倉給屍體來了一下，僞裝成四玫瑰當場死亡的假象，“走吧，傑西先生。”

既然被FBI的人救了，傑西當然沒得選擇。前有組織後有FBI，他怎麽也逃不掉。不過還是可以争取一下，幫自家多要點利益，來換他和搭檔風裏來雨裏去、拼死拼活弄到的情報。

四玫瑰點點頭，“好的。”

他沒問傑克丹尼怎麽樣了。左右……不是同樣被FBI救下，就是被組織解決了，要是運氣好點，能靠自己逃掉追殺然後返回本國當然最好。

但那也是運氣實力各占一半的。沒法強求。現在這種局面他看得很清。自己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總之，少年，今天謝謝你。沒有你，我大概就要真的死在這了。”四玫瑰被赤井秀一從側門領出去之前，回頭認真對清原晟凜道了謝。

“不謝。”渾身浴血的少年也回頭對他笑了一下，藍灰色的眸子熠熠閃光，臉色卻蒼白得像一張白紙。

赤井秀一看着他，提醒了一句：“男孩，好好照顧自己。很遺憾，我們沒辦法為你提供幫助。你應該明白。”

“我知道的。別把我當孩子看。”清原晟凜又笑了一下，長相很俊俏，但那一臉黏糊黏糊的血着實有點吓人。

他不止不能去找FBI幫忙，他還打算借着這傷去酒廠那邊賣慘呢。越慘越得信任。

“拜拜，祝我好運吧。”

然後清原晟凜同樣拉開門，從正門走了出去。剩下的FBI那邊會處理好的，不需要他插手了。

他走出門，等了一分鐘左右，後面傳來一陣意料之中的劇烈轟鳴。

“轟——！”火紅的、熱烈的烈焰在他背後搖曳，熾熱的火舌幾乎要舔舐到他的背部，燒得他傷口火辣辣的痛。

像一顆墜落在人間的巨大的、燃燒着的太陽，那一瞬間的疼痛和灼熱讓人幾乎要落下淚來。

清原晟凜快走幾步，離開火焰燃燒的範圍。

他就知道，絕對是炸.藥。畢竟想要掩飾那個屍體不是四玫瑰的，毀屍滅跡是最好的辦法吧。

“真是一個盛大的離場啊。再見，四玫瑰威士忌先生。”

現在，他要去看看那名守在高樓上的狙擊手了。并且，他現在希望，那名狙擊手的代號是“蘇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