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章
第 76 章
手印很模糊, 還往下流着血,但指節纖細,像是女子的手。
細細看來, 在手印旁邊, 還有一個小小的手印, 和嬰孩的手大小相近。
樓折翡點了姜白的睡穴,又在床上設下結界。
這客棧不簡單, 掌櫃也有古怪,還沒上樓時他就看出來了。
至于房間……
樓折翡站起身,走到窗邊, 盯着偏小的手印:“冤死鬼?”
話音剛落, 一陣陰厲的風就刮了過來,含着沖天的怨氣,恨不得将人剝皮碎骨, 吞噬殆盡。
樓折翡冷下臉,一掌拍在窗框上:“放肆。”
窗框發出嗡嗡的響聲,強大的力量震得整面牆都顫了顫,陰風驟然停歇。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誰殺的你,你就去殺誰, 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你是嫌游魂野鬼當膩了, 想魂飛魄散?”
頭頂傳出一道細小的嗚咽聲, 像是在叫屈。
樓折翡曲指一彈,靈力直接打在房梁上, 過了片刻, 有兩滴血滴在地上。
樓折翡語氣平靜:“原來是兩個吊死鬼。”
他随手拉過凳子, 招呼道:“過來說說你們的冤屈。”
樓折翡一般是不會管這種閑事的,一是因為他懶,二是沾上因果了太麻煩。
今兒個會問這麽一嘴,純粹是因為那個小一點的血手印。
當初在夢境之中,鳳三和姜翡遇到的小怨鬼被帶回了栖梧山,雖然他害死了姜翡,但兩人最後并沒有讓他灰飛煙滅,而是超度了他。
鳳三心軟,姜白和他一脈相承。
這房間裏的古怪瞞不住姜白,與其到時候再調查,不如他先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等了半天也沒動靜,樓折翡不耐煩了:“不說?”
他身上的氣勢內斂,瞧不出境界深淺,難免被輕視。
“我今天還非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樓折翡刻意放開修為,虛空一抓,扯着一團霧蒙蒙的東西,“再不說,我就徹底滅了你們!”
冤死鬼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半空中浮現出兩個透着血絲的黑霧團,慢慢融合在一起,幻化成一個人形。
一個窈窕的女人。
樓折翡皺了下眉,不應該是兩個鬼嗎?
那小孩呢?
女鬼雙手護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空洞。
樓折翡的目光往下滑,視線落到她隆起的腹部時,一愣:“懷胎而死,一屍兩命?”
女鬼點點頭,在樓折翡表現出不悅之前,張開嘴,擺了擺手。
樓折翡皺眉:“啞巴?”
女鬼搖搖頭。
樓折翡沉默了一會兒:“被人割了舌頭?”
女鬼定定地盯着他,突然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樓折翡一巴掌拍下去,直接将女鬼壓在了地上:“還想找死?”
冤死鬼也有腦子,像女鬼這種被警告後還敢動手的,樓折翡從來沒遇到過。
是真的不怕死?還是另有原因?
女鬼沒辦法說話,樓折翡思索了一下,指尖微動,寫下一道靈符。
靈符閃着淡淡的金光,飄到女鬼身上,不一會兒,半空中就展現出畫面。
靈符名為「窺心」,可以窺伺人的內心,這樣不必女子交代,就能看到她當初經歷過的事。
最初的畫面是一片火海,火海之中,懸挂着一具屍體。
「窺心」有個特點,最先出現的是印象最深刻的畫面,可見女鬼是吊死後又被火海焚屍。
畫面一閃,變成了正常的環境,桌椅床榻一應俱全,看起來有些熟悉。
和……他們住的房間相同。
樓折翡心中了然,這女鬼出現并不是巧合,他們住的八成就是曾被火燒過的房間。
畫面中顯現的是女鬼生前發生的事,基本都是真的,根據女鬼的印象深淺,會有省略。
類似于五色霞光中的夢境。
女鬼生前長得很俏麗,穿着素白的碎花上衣。
她臉上漾着笑意,背着一個包袱,站在房間門口,有些驚詫:“這房間這麽好,真的要給我住嗎?”
掌櫃點頭:“對,有個客人說不喜歡朝陽的房間,想和你那間沒窗的換一下。”
樓折翡眯了眯眼,換房間為什麽會令女鬼印象深刻,難道她的死和換房間有關?
一直是掌櫃出面,主張換房間的人并沒有出現過。
瑣碎的事情都被省略了,接下來出現的畫面是女鬼躺在床上,旁邊坐着一個長胡子老人,地上放着藥箱,看情況是在診脈。
“除了食欲不振,還有哪裏不舒服?”
“偶爾想吐,但是吐不出來,老先生,我是不是染上了什麽病,能治好嗎?”
“沒事,是喜脈,有月數了。”
“啊?”
房門虛掩着,縫隙中露出一片衣角,隔着門,看不清臉,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道身影伫立不動,聽到房間裏傳出來的對話後才離開。
樓折翡心裏浮上一點古怪,他最近總聽到懷有身孕的事,從最早的瓷央到現在的女鬼,聽得他都有些麻木了。
「窺心」将一切重現,女鬼認出了畫面上的經歷,越來越暴躁,掙紮着要逃出樓折翡的禁锢。
樓折翡手上一用力,強大的威脅令女鬼安靜下來,哀哀地趴在地上。
畫面再一次變化,掌櫃端着木托盤,從門口走進來:“廚房裏炖了雞湯,聽說你有身子了,喝一碗補補吧。”
女鬼又驚又喜,剛要伸手,突然間想到什麽,警惕道:“這該不會要錢吧?”
掌櫃把湯放下,擺擺手:“不要不要,炖多了的,我這想到你要補身體,才端過來,你要是不想喝,我送給其他人。”
“別別別,我想喝。”女鬼捂着碗,不讓他端走,“謝謝掌櫃了,你這客棧是我住過的最好的地方,不僅房間好,還有湯可以喝。”
掌櫃的笑了下:“那你可得多住一段時間,讓我多賺點錢。”
女鬼一邊喝湯,一邊笑:“可能住不了多久了,我懷了他的孩子,他馬上就會來接我的。”
兩人又聊了兩句,掌櫃就離開了。
女鬼只喝了半碗湯就吐了,她放下碗,緩了半天才平息下不舒服的感覺。
再喝怕繼續吐,女鬼将剩下的湯收好,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
她揉了揉眼睛,身上不太有力氣,整個人困恹恹的:“明明昨晚睡得挺早啊,怎麽又困了,還一點勁兒都沒有。”
趴了沒一會兒,房門打開了。
女鬼聽到動靜,想擡頭看看,但她沒有力氣,連掀起眼皮都費力。
在女鬼沒看到的背後,一根繩子從房梁上吊下來,打了個結。
女鬼感覺到自己被扶起,抱到了什麽地方坐着,腳踩不着地。一只手掰開她的下巴,一陣劇痛傳來,嘴裏彌漫着濃濃的血腥氣。
女鬼張開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滿臉驚恐,不敢相信自己遭遇的一切。
脖子上被套了個東西,很粗糙很硬,磨得女鬼脖子疼,随着脖子上的東西變緊,她被迫擡起頭。
女鬼想借此來減少窒息的感覺,但這樣并沒有什麽用,沒幾秒她就喘不上氣來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睜開眼,卻看到自己站在桌子上,桌前有一個人,正在将桌子往旁邊挪。
從上往下看,那人很瘦弱,只有腰身圓潤一點。從身形發髻來看,是個女子。
桌子被徹底移開,下墜感拉扯着脖子,在失去意識之前,女鬼終于明白過來,自己被割去了舌頭,吊在了房梁上。
這人是想殺死她!
桌子被移開後,女子将被褥放在桌上,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火折子,點燃後湊近被子。
火很快就燒起來了,越燒越大,從被褥燒到桌子,燒到房間裏。
在熊熊的火光中,女鬼瞪大了眼睛,看清了站在火光中的女人。
出衆的面容浮現在半空中,驚豔了一段塵封的歲月,過往的一切都被「窺心」挖了出來。
樓折翡如遭雷劈,整個人背脊僵直,出了一身冷汗。
那張臉很熟悉,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雖然和腦海中的面容有一點差距,但不妨礙辨認,纖細瘦弱,又濃豔美麗,是……瓷央。
樓折翡一時不察,女鬼從地上暴起,朝着他沖過來。
就在這時,從窗外飛來一支銀镖,邊緣上鍍着一層靈力凝成的金色淡光,直直地插進女鬼的腹部。
女鬼死的時候,已經懷了幾個月的身孕,腹中胎兒已經成型,所以才會一屍兩命。
銀镖就卡在她的腹部,樓折翡眼尖,銀镖一閃而過的時候,他看到了上面用靈力刻畫出來的法陣。
這法陣不會傷害女鬼,只會令她動彈不得。
女鬼直愣愣地站在房間裏,渾身翻騰着怒氣和怨氣,恨不得溢滿整間屋子。
樓折翡目光一凜,快速打開窗。
客棧在酆城角落,窗外一片空曠,街上沒有行人,冷冷清清的。
神識探出去,也查不到一絲痕跡,沒有辦法知道銀镖是誰擲進來的。
樓折翡心情很差,他已經明白了女鬼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想對他下手。冤死鬼固然怕死,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女鬼可不會放過他。
如此看來,他與瓷央恐怕真有血脈聯系。
弄清楚了一切,樓折翡反而不知道怎麽處理這女鬼了,只好把姜白叫醒。
姜白了解發生什麽事後,臉色立馬沉下來了:“你又背着我去做危險的事!”
樓折翡連忙讨饒:“都是我的錯,阿白不氣,先處理女鬼的事吧。”
姜白瞪了他一眼,打量着被控制住的女鬼:“确定是這銀镖阻止了她?那擲銀镖的人豈不是還救了你?”
樓折翡不以為然:“我用得着外人救?”
姜白陰陽怪氣:“對,你多能耐,用不着別人救。”
得,小鳳凰又生氣了。
樓折翡喜歡他耍小性子,瞧了一會兒才抱着人哄道:“用不着別人,只用你救,你保護。”
姜白兇巴巴地推開他胳膊,看了看女鬼:“那銀镖能拿出來嗎?”
“能。”樓折翡點點頭,控制住女鬼,将銀镖拿出來遞給他,“你要這玩意幹什麽,不嫌髒?”
姜白沒接茬,拿着銀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樓折翡靠在他肩膀上:“喜歡這東西?我也會做,趕明兒給你做一個,好不好?”
姜白故作不耐:“離我遠點,別膩膩歪歪的,我忙正事呢。”
樓折翡天生反骨,摟着他的胳膊,使勁蹭了蹭:“呦,這就開始嫌棄我了?”
姜白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按捺不住,把玩着銀镖,傲嬌道:“明明是你嫌棄我礙事,什麽都不告訴我,我這剛看出來的線索,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我的小祖宗啊。”樓折翡彎着眼,“可別嘲諷我了,快說說你看出什麽名堂來了吧。”
姜白擡了擡下巴,一臉驕傲:“我知道要去哪裏找這東西的主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臨時出了點事,來晚了,紅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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