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每晚都來抱你的腳睡

第6章 第 6 章 “我每晚都來抱你的腳睡。……

盡管牙酸得厲害,杭錦書卻沒有反駁只言片語,因她仍處于對荀野的驚吓當中,過了許久,才慢慢平複了呼吸。

荀野在床頭,看着夫人慌亂的眼眸漸歸于平靜,知曉那個端莊持重、溫婉得體的夫人又回來了,只是夫人短暫的生動還令人着迷着。

他懊惱地道:“夫人的腳生了瘡,我竟不曾發覺,還帶夫人去泡湯泉,真是該死。”

這和沐湯沒什麽幹系,杭錦書道:“這是我發乎自願的,夫君不必為此自責,軍營缺水,我也多日不曾沐浴了。我嬌氣一些,毛病多些,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寧可雙腳爛掉我也想去。”

荀野聽了一怔,立刻便道:“夫人喜歡沐浴?那好,等拿下鶴鳴山,我必定日日都讓夫人有熱湯泡澡。”

他那怔忡的态度,好像在他的世界裏,有人喜歡洗澡是一種不赦之罪一樣。

也罷,在這等莽漢心底,愛潔倒是異類了。杭錦書從不把對荀野的嫌棄放到表面上,暗暗腹诽了一聲,也沒太過分。

這時荀野扭捏地走到杭錦書所在的床頭,腦子裏的聲音铮铮然,一根弦被撥弄得春晖漫爛,沉浸在夫人直呼其名的喜悅裏,脫口而出:“夫人可否再喚我的名字?”

杭錦書沒想到荀野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難道是他終于看清了她的欲迎還拒,決心疏遠了她?

杭錦書心口微緊,忍不住擡眼,向荀野詢問:“夫君不喜我稱呼——”

荀野搖頭打斷:“我想聽。只是想聽。”

見杭錦書躊躇着,就是不肯張口,荀野立時以為自己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急忙要撤回。

杭錦書卻開了口:“荀……野。”

荀野呢,那厮就像一朵乍逢春雨的山花,抖落滿身的霜重料峭,一股腦抽出花穗子來,張揚地翹起嘴角:“我單名野,表字是徑明。夫人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不記住,怕也是不行。

杭錦書毫不懷疑,倘使自己拒絕他,那雙淩厲而燦然的黑眸會瞬間失去它的光澤。

就是這麽奇怪,人都說,男子太重于皮相,未必等到色衰而愛馳,便會提早轉移注意力,将心不再放在曾令他一見傾心的女人身上。而荀野,可能是多年行軍作戰,讓他沒有那個功夫去心猿意馬,所以兩年多了,他這種對美色谄谀巴結的狀态,似乎總在持續。

杭錦書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聽夫人說記住了,荀野不再說話,只是原本鶴勢螂形的姿态,擺得更正了一些,眼神之間閃動着某種期待。

杭錦書只當作是看不懂,默然收回了視線。

荀野果然好一陣失望,但思及夫人此刻遍布凍瘡的腳,他也沒有閑情再去計較什麽稱呼,嗓音發緊:“荀氏兒郎自小生活在北境,習慣了北境嚴酷的風雪天氣,長凍瘡是極少的情況,我太疏忽了,才讓夫人罹受此難。夫人,日後只要我在,你不要擔心,我每晚都來抱你的腳睡。”

“……”

那倒是大可不必。

可荀野打定了主意,杭錦書顧着兩家的聯姻也不會拒絕,便讓荀野得逞,兩只腳被他的懷抱輕薄了一整晚。

他就睡在她的床頭對面。

這一整晚杭錦書思潮起伏,心緒不定,就像把柄被荀野攥在了手裏,難以成眠。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荀野這人能征善戰是個赳赳武夫,渾身上下充斥着血氣和體味,好在竟沒有腳氣。

這竟是他身上唯一的優點了,苦中作樂一番,也算是能捱過這夜罷。

要是單說她這位夫君的皮相,荀野的五官掩蓋在麥黃的皮膚之下失了精致,其實細看無不妥帖,也符合武将畫像裏濃眉大眼的俊朗之相,只是——

若是和零州有口皆碑的美男子比較起來,難免會相形見绌。

或者,杭錦書鐘意的就是那等更加溫潤清隽、清瘦昳麗的皮囊,而非睡在她身旁,鼻息沉重、肢幹龐大的夫君。

既嫁之,則認之。看習慣了,也算能看吧。

日子不能精細着過,只能湊活。

人總是不能十全十美的,杭錦書也不會臉大地覺得自己能改變荀野,所以,忍忍就過去了。

雪後初霁,蒼古原上的積雪開始消融,露出一圈圈傷痕累累的地皮,滿目瘡痍的江山裏,放眼望去,到處是枯黃灰敗的死寂,看不出一絲積雪将盡、春信将至的喜氣。

大軍休整之後跋涉上路,途徑鶴鳴山。

當晚,荀野命令左右就在鶴鳴山腳下二十裏外安營紮寨。

荀野只身入了帥帳,與嚴武城、季從之等人談到深夜。

反王割據,群雄逐鹿,鶴鳴山在其中,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也是荀氏大軍收複長安的最後一塊絆腳石。

嚴武城對鶴鳴山頗具了解,當晚用地形圖反複推演,都覺得如果強攻,想要取勝勢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這對于我軍在攻克鶴鳴山之後抵達京畿非常不利。

嚴武城道:“成聶曾經是大随懷化将軍,可惜大随朝廷的狗皇帝寵信奸佞,聽信讒言,将成聶流放,成聶便在途徑鶴鳴山時,趁着天下大亂,竊取了這塊土地,此後兩年,茍圖衣食求得生存,到今日竟然也擁有草寇五千之衆。他曾是天下一等的武将,栖雲閣英雄榜上排位十一的高手,他夙夜匪懈地練兵,這五千草寇也曾大敗馮氏,其實力不容小觑。”

“再加上鶴鳴山地勢複雜,易守難攻,”季從之接口道,“正面強攻,對面擁地利之勢,從山頭放落滾石,佐以硝石木炭,可致我軍重大損失,将軍,直接從碧雲坳入山,絕非上上之策。”

大随失道寡助,天下反賊三百路。十八路反王能存活至今,都是個中佼佼者,豈還會有輕易打贏的仗?

越靠近長安,這路越難走。

從沙盤上顯示的地形來看,碧雲坳是唯一能容下三路軍隊挺進鶴鳴山的途徑,如果不從碧雲坳走,則只有北面的峭壁,以荀野和寥寥幾人的身手,能趁成聶不備時偷襲入寨。

荀野的眼在沙盤中逡巡了許久,一直聽着裨将分析,始終沒下決斷。

嚴武城和季從之望向苦慧。

光頭打了個哈欠,從沙盤後笑意吟吟地走了過來,“你們別看我,英雄榜上排名還在将軍之前的高手,在此之前從未遇到過。”

季從之道:“這仗還打嗎?要不然,我們繞道而行,不管鶴鳴山,直接去長安稱王?”

這時荀野終于擡起了眼,漆黑的眼煥出淩厲的兇光,唬得季從之一震。

荀野冷着沉嗓,低聲道:“如果放棄鶴鳴山直入長安,成聶就會在背後追着我們打,消耗我們的兵力,侵占我們的糧草辎重。亂世,強者為王,成聶的野心比你們想的要大,他被随帝流放之後落草為寇,圖謀的已經不僅僅是向公孫霍複仇。”

嚴武城感到很郁塞:“打也不行,繞也不行,難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我們要讓成聶平白地消耗,最後被南魏漁翁得利?”

荀野環視帳中,寒風撲向簾幔,卷滅了帳外銅盆中跳躍的篝火,室內光線黯淡了幾分。

一陣沉默中,諸将聽到荀将軍道:“成聶也曾在随朝為将,不是屠狗之輩,武人重諾,不會斬傷來使。我下一則拜帖,約成聶明日在碧雲坳見面和談。”

嚴武城大驚:“将軍想收編成聶?”

苦慧哈哈大笑:“将軍還是惜才啊。”

此言一出,帳中幾人都陷入了尴尬當中。

他們這裏除了季從之自幼伴在荀将軍麾下,其餘諸人都是曾與荀氏作對,後為荀将軍招安的敵将。

荀将軍他,一直惜才如金啊。

面對成聶此等勇武過人、彪炳一時的悍将,将軍不可能不動心的。

要是成聶識時務,荀氏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大善,如那成聶不識擡舉,到時候先禮後兵也不遲。

夜色逐漸變深,濃酽得似一團墨。

杭錦書坐在行軍帳中,将頭頂烏雲擾擾的盤發解開,随着那支玺花薔薇扶枝碧玉簪随手抽離,一重重鴉青發絲似簾帷般簌簌墜落,半掩映住了女子清潤柔美的臉頰。

從外隔了層層青絲看去,只是朦朦胧胧,玉容若隐若明。

此次她沒有在荀野後方随軍,而是一起跟來,不知道對方做的什麽安排。

小坐片刻,香荔帶着一群人進來了,杭錦書扶着手裏的梳篦一回眸,詫異地發現這些軍營裏的猛士竟人手拎着一桶熱水,正從外邊進來,入內後,将熱水放到帳中用簾門簡易搭成的淨室外,說要供夫人取用。

香荔便道:“是姑爺吩咐的。他特地讓人鑿冰取水來燒的。”

杭錦書想着自己在軍營裏享受特殊,不免心中底氣不足,汗顏地道:“有勞諸位了,戰事吃緊,還要為我忙碌這些末節小事。”

其中一人是個有眼力見的,當下重重拍打起胸膛來,道:“夫人的事,只有大事,沒有小事,別說沐浴,就是掉一根頭發,将軍也要分心去心疼夫人。我等奉命辦事,也是為了讓将軍無憂,好一早打下鶴鳴山啊。夫人你就只管享用吧!”

他的開解沒有讓杭錦書好受一些,反倒愈發覺得慚愧。

但現成的熱水在前,杭錦書當然也不會退回,便向幾名力士道了謝。

等人走後,香荔一撫玉掌,喜笑顏開地道:“娘子別說,這個姑爺粗中還有幾分細呢!還知道體恤娘子無熱水沐浴。”

杭錦書的羞慚一直停留在臉上:“我是不是太嬌氣了些?”

香荔擺手,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對杭錦書的想法感到費解:“娘子你怎麽能這樣想!想當初您還未嫁時,在閨中沐浴,不僅每次要更換三遍水,每過一遍水,就要抹一遍香膏,洗完之後身上香噴噴的,又甜又軟乎,再往那塞了滿腹棉花的絲絨褥子裏睡下,別提多安逸!”

說完又嫌棄了皺起了鼻:“這才到哪啊!要不是……您也不用受這個罪!”

可她越說,杭錦書越覺得自己在軍營裏搞特殊了。香荔不提她還不曉,原來她是個這麽矜貴嬌氣的女子。

太平盛世時錦衣玉食倒也沒人會指摘什麽,但眼下烽火延綿,她還扔不下那些養尊處優的陋習,未免讓人低看了。

杭錦書猶豫之後,道:“以後還是不要再這樣了,鑿冰、運冰,再把冰塊燒開,費時且費力,還是讓将士們把心思都放在打仗上,盡早入長安,對大家都有好處,我這裏些許不便就罷了。香荔,你替我向大家說說吧。”

香荔只好應許。娘子體貼人意,但願那荀氏将軍,也能多體貼體貼娘子才是。

杭錦書用熱水淋浴,将身上洗得暖烘烘的,才上榻安歇。

這裏沒有香荔說的那種輕薄柔軟的彈花絲絨被子,只有硬邦邦的行軍床,和被凍得鐵杵一般的軍被,迷迷糊糊起了睡意之時,忽地感到一只熱騰騰的手鑽進了她的被褥,就在底下,不輕不重地扣住了她的兩只玉足。

杭錦書睜開了眼,那被子裏早已鑽進來一只人形熊罴,貪婪地霸占了她大半個床位,不僅如此,還抓着她的腳,往上輕易地折疊,杭錦書便用一種極度柔韌的姿态,被整個團進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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