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馬車裏

第24章 第 24 章 馬車裏

看着那只貓, 荀野實在沒法視而不見。

那只鴛鴦眼白貓大抵也能洞察人心,女主人雖然擁它在懷,但明顯有人對女主人的懷抱虎視眈眈。

作為愛寵, 輸貓不輸陣, 就算對方是合法占有女主人卧榻的夫婿, 也不能奪走屬于自己的這一杯羹, 當下挑釁荀野, 往女主人懷中埋得更深。

一人一貓又開始了兩軍對壘。

誰也不肯先眨眼。

幸而香荔沒有随車, 而是被姑爺擠去騎馬了。

姑爺連他的吐火羅汗血寶馬都舍得給她騎,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香荔也是自幼習武的, 那個習武之人能拒絕得了這誘惑?

馬車裏只有兩人一貓, 氣氛卻顯得非常劍拔弩張。

杭錦書抱貓撫毛, 但也并非對此一無所知, 她甚至不回眸, 玉指纖纖, 伸在荀野眼前, 緩緩地晃了晃:“夫君, 你不必和貍奴一般見識。”

聽起來, 就是一個處事不公的女主子,讓大的必須讓小的。

荀野聽了愈發不愉, 只是夫人發話了,他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杭錦書的馬車裏坐了兩只争寵的大爺, 這讓她頗感頭疼, 她緩緩嘆息一聲,撩開了車簾,探向外邊。

這幾個月一直于零州杭氏深居簡出, 雖看得到庭前梨花如雪,但對春信已至卻沒有清晰的概念,此刻,車駕已經駛出城門,她看到田壟上積雪已經融化,四處吐露新芽,春耕過後,百姓正在良田中滿懷希望地播種,笑如春風,從四面八方彙來。

凜冬已過。

這意味着,天下已經安定,農桑已經恢複。

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她知道,眼前所見之景,與身後的男人離不了幹系。

不禁回眸看他。

但那個一手締造了新朝的男人,腮幫子卻仍是鼓鼓的,像個稚子頑童似的,生着悶氣,滿臉寫着“哄不好了”的不耐煩。

“……”

杭錦書突然好奇他在外邊是什麽模樣。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荀野身邊猛将如雲,那些兵将,都服膺于這樣的他?

感覺到夫人探尋疑惑的目光,荀野立刻恢複端正姿态,輕咳一聲坐好,順帶敲了一下夫人懷中貍奴的腦袋,裝作沒事一般,大度潇灑地道:“夫人,我貴為北境軍主帥,自然是不會同一只貍奴一般見識的,夫人要帶上它,緩解鄉思之苦,就帶着吧。”

杭錦書撫着懷中尺玉的軟毛,輕輕地應了一聲“嗯”,“此去長安,需要多少時日?”

荀野道:“以我們的車馬腳程,約莫十日。”

杭錦書更是好奇:“夫君從長安到零州呢?”

荀野不假思索回:“四日。”

杭錦書明白了,為了趕來見她,他的汗血寶馬的馬蹄都快跑細了。

“夫君那匹汗血寶馬呢?”杭錦書好奇。

荀野看她一眼,斜過目光,支吾道:“給你那個侍女‘荔枝’在試騎,她不是對汗血馬很有興致嗎。”

怕不是為了刻意支開她的心腹,杭錦書故意不戳穿,又問:“夫君為何要替它取一個吐火羅的名字?妾不太了解吐火羅語言,上次聽到夫君喚它‘伊纥曼’,那是什麽意思?”

說着,荀野的臉頰微不可查地紅了紅,但他十分嘴硬,一口銅齒銀牙,鐵棍也撬不開:“那個……随便取的,就是一匹吐火羅馬,得了個吐火羅名字,剛好我也谙熟吐火羅語,就這麽簡單。”

杭錦書想到,自己的兄長也頗好武藝,便道:“吐火羅每年大約能出産多少這樣的汗血馬?不知,我能否為兄長也買一匹。”

荀野沉吟道:“吐火羅這些年的年景不好,出産的馬成色不好,純種的汗血馬已經幾乎絕跡了,如果那麽容易獲得,以我和吐火羅的關系,還是能買到不少的,如都給北境軍使用,便如虎添翼,也無須等到今日才平定內患。”

不過見夫人了悟點頭,神情略有失望的樣子,荀野立刻道:“不過只是替妻兄買一匹汗血馬,仔細找找應該是能找到的,我原來那匹紫色獅就是汗血馬雜交的後代,血統雖然不純,但日行數百裏,乘奔禦風,還是不在話下,妻兄如果感興趣,我即刻便可送給他。”

杭錦書溫婉體貼:“紫色獅追随夫君南征北戰,勞苦功高,是戰功赫赫的戰馬,讓他屈就于我的兄長,是太受委屈了。我兄長的斤兩,我還是掂量得輕的,我還是再另外想辦法替哥哥物色吧。”

荀野找不到機會送馬,見夫人又看到窗外,顯然感興趣的話題又沒了,他微微懊喪。

如今細細反思起來,婚後這三年裏,他忙于戰局,與夫人聚少離多,每每見面,他都想大抒思念之情,便身體力行地表達自己的思念去了。

細想來自己與夫人相對而坐,認真談話,傾聽彼此的時候,其實很少。

以至于他一時居然找不到話和夫人說。

他是個沙場出身的魯莽男子,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可心裏卻沒有用不完的心眼子,面對一個嬌怯可人的小娘子,他是個笨拙的榆木疙瘩,完全不知如何花言巧語,讨小娘子歡心。

這死嘴,一點能耐也沒有。

再沒有比這更讓人無力的了。

這時馬車行駛到颠簸不平之處,車輪因為禦夫的看走眼,辘辘地碾過一枚嶙峋凸起的石頭,乃至整個車廂都是一趑趄。

荀野一個身長八尺、四肢穩當的武将自是可以巋然不動,身旁的柔若無骨,宛如秋葉般輕巧的夫人,卻是穩不住的,當下身子随着馬車一颠簸,便撞進了荀野懷中,正埋首在他頸窩。

驚吓之下,手也撒了,渾身雪白的貍奴香香被丢到了角落裏,哀哀地“喵嗚”了一聲,幽怨的目光盯着那一對摟摟抱抱完全不知成何體統的男女。

荀野再一次感嘆自己是個對機會的嗅覺極其靈敏的男人,怎麽會放過這天賜良機?

看來這就是天意。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荀野當機立斷,借着挽救夫人于颠簸,一臂圈住了夫人柔嫩如楊柳細枝的軟腰,又一嘤哼從嘴裏發出來,好似被杭錦書撞疼了一樣。

她自然仰起頭來探看他傷勢,心機深沉的荀野早已低下一張俊朗迫人的臉來,守株待兔。

柔軟豐滿,猶如秋天樹上甘果般的香唇,輕輕一撞,親向了荀野的唇。

他先發制人地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在杭錦書慌亂退去之後,竟一臉清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順帶發出邀請:“夫人你想親我可以大大方方親,我受得住,夫人來吧,你盡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絕無怨言啊。”

“……”

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把誰親得體無完膚,這事只怕有得說道。

天可憐見,她從沒主動親吻過荀野任何地方,連他厚如城牆的臉皮都沒有。

不過以前不覺得,剛才慌亂中嘗了一口,荀野的嘴唇沒有她從前想象的那麽硬,而是柔軟的,帶有一絲純冽如清酒的氣息,很好聞。

杭錦書終歸是不肯再親第二口的,眼神避開他之後,想坐回去,誰知扭了扭,發現自己竟然扭不動,她試圖去找香香幫忙,結果荀野一把抓住她伸向香香的小手,嘟囔道:“夫人別看那只貓了,看我吧,難道我還沒有一只貓英俊嗎?”

杭錦書認真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哪裏比得上她白白淨淨、纖塵不染的香香。

他都不洗澡!

氣得杭錦書牙根有些發癢了,但高門閨女的儀容還在,她只是深長地吐納了一口氣,向荀野和婉地推了一下。

沒推動,這時,那不長眼的禦夫又軋錯了路,碾到了一塊更大的石頭上,嘭地一下,車廂幾乎要彈射起步甩飛出去。

而杭錦書,也不負禦夫所望地一跤跌向荀野,這一次,她狠狠親了他的耳朵。

那地方是一個敏感處,荀野輕輕“嘶”一聲,受用無窮,“嘶”完以後聲音都變了,突然變得無比銷魂蕩漾,眼波也流轉起來:“夫人,你想不想?”

杭錦書微愣:“想什麽?”

荀野意有所指,眼神帶着一種暗示明顯的鼓勵。

杭錦書不熟悉暗語,但她熟悉荀野。

當即意識到他不懷好意。

行進的馬車裏,孤男寡女,教馬車一來二去地,跌宕出一股纏綿來,杭錦書雖沒有情意,也沒半分觸動,但荀野的某些改變,她是清清楚楚的。

她不會在這件事上拒絕他的,閉了閉眼,臉色也紅了許多,道:“夫君帶……藥了麽?”

行色匆匆而來,臨行前似乎忘記檢查了,不知藥是否帶在了身上。

荀野說“豈能不帶”,便在杭錦書瞠目之中,抽出了馬車圍坐底下的盒子,從盒子裏抽出了一把幹淨未用的腸衣,在夫人的錯愕之中,他眉飛色舞地道:“夫人看,藥很多,保管夠我們一路用到長安。”

杭錦書看着他掌中滿滿一袋的晶瑩腸衣,知他向來未雨綢缪,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放在夫妻之事上,沒想到亦是如此。

可外邊便是趕車的禦夫,隔了一重車簾,還有騎兵在身後随行,杭錦書實在幹不出羞人的事情,猶豫着,荀野抱起她,将她放在了自己的長腿上。

分拂兩邊之後,彼此便如榫卯相合,荀野托住她腰,親吻她的嘴唇,一股炙熱的氣息迎面侵襲而來,也繼而侵占了她的思緒。

“夫人,不脫裳,只褪底褲。”他在她耳畔吹氣,嗓音低沉。

杭錦書一愣,由不得反駁,便被結結實實吃住了,霎時滿面羞紅,禁不得臊意地喚他:“荀野!”

荀野也是一怔,他歡喜得眼眸晶晶亮亮的,環住夫人肩背,防止她掉落,他開懷難抑:“就這麽喚我,好聽。”

荀野有些冷門的情趣,倘或杭錦書用指甲掐一下他的皮肉,他更振奮,用齒尖咬一下他,他能逼得她嘤嘤哭上整夜,就連喊一下名字,荀野都亢奮得想在馬車裏滾一圈。

杭錦書向荀野投降了,馬車行駛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颠出了兩股截然不同的趨勢,乒乒乓乓一陣響,杭錦書死死地捂住了嘴,保持了最後的尊嚴,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可還是覺得對不起他,別說讓她發出聲音來,就是在心裏罵他,杭錦書都做不到。

人一旦做了對不起對方的事,可見就處處受制于人,處于下風了,這種滋味真不好受。杭錦書愈發覺得自己下賤,只是一個出賣身體牟取利益的商品,沒有半分人的尊嚴。

從綿綿不斷的親熱裏,她體會不到一絲快活,只有無盡的愧怍,和恥辱,她真想盡早地,親手結束掉這一切。

沿途數日,杭錦書與荀野幾乎都在馬車中渡過。

一日,她的癸水造訪,杭錦書如獲至寶,仿佛獲得了一塊護身符,看着荀野幽怨不甘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不會胡來了。

也是在這日,荀野接到了一封傳書,從長安而來。

看了之後,他神情凝重。

杭錦書抱着貍奴,看見他的眉宇一點點打成結,猜測是發生了難事,傾身詢問:“夫君,莫非是有事不妙?”

荀野将信紙撚着,用長指慢慢地揉成褶皺的碎片,擡眸,安撫地一笑,道:“父親入關了,他已先到長安。”

也就是說,荀野前腳剛平定長安,後腳荀伯倫便已從北境出發。

他這麽急不可耐地趕赴長安,是為了坐鎮大明宮,占據先機,甚至可以說,他不信任自己的兒子,等不及便要登上禦座。

生父,懷疑自己的嫡長子有野心。

戰亂時,荀野是荀氏的利劍,寶刀,但到了瓜分天下的時候,就要明算賬了。

荀野知曉夫人聰慧,一定已經猜到了什麽,荀野苦笑了一下,将信紙一把抛出了窗外。

日光斜澈,照着男子如山凝岳峙的背影,映亮了他與日光同色的皮膚,他側過的臉,依然能看到嘲弄勾起的嘴角。

“夫人,我阿耶那個人,倚重我,但是不太喜歡我。”

他回過頭,一只手繞過杭錦書的柔荑,拽住了他的衣袖,神情認真。

“我怕你不知道,去讨好他,讨好繼母。千萬不要。你只需要和我待在一起,別的,什麽人都不要理。”

杭錦書凝視着他深邃的瞳眸,一個困惑了許久的問題,似乎終于有了答案。

她颔首:“我知道了。怪不得,夫君這幾年不讓我待在都護府,是為了這個原因麽?”

荀野抿唇,低下了眼睑:“是有點這個原因。”

聽他的口吻,似乎還有別的更重要的原因?杭錦書正欲深究,可看到荀野說起家人時忍不住有一瞬落寞的眼神,竟什麽也沒問出來。

無論如何,杭錦書知道,荀野有赤子之心,忠誠,勇敢,堅毅,是一個絕對出色的将領和兒子。

沒有荀野,荀家何敢妄圖天下。

竹紋車篷底下,浮光躍金。

眼前便是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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