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猛虎細嗅薔薇

第27章 第 27 章 猛虎細嗅薔薇

出來幾個時辰都沒有進食, 杭錦書腹中饑餓,正巧荀野适才買了一些果子讓人送上來。

駕車進食對腸胃有害,荀野讓趕車的禦夫将車停靠在巷道旁, 在杭錦書吃果子時, 他跳下車轅, 去買了一只糖人。

杭錦書一看荀野手裏攥的亮晶晶的糖人, 便問:“是你自己做的?”

這糖人穿着齊腰的長裙, 眉目神态端莊優容, 只是姿勢有些俏皮可愛, 仿佛在翩翩起舞。

若仔細翻覆看, 這糖人活脫脫一個自己, 她在馬車中坐着, 售賣糖人的商販是做不了這麽活靈活現的。

荀野眉宇間可見驕傲:“我的丹青還算不錯的, 夫人還不知道吧。”

可以想象, 荀野未來如果做了九五之尊, 一定是號武皇帝的。他這麽一個活在馬背上的人, 居然還擅長作畫, 這幅糖人畫得栩栩如生, 連杭錦書都不知, 自己在荀野心裏,原來是這般模樣。

“教人不忍心吃了。”

杭錦書看向糖人, 露出憐憫的目光,好像十分可憐它。

荀野道:“不吃它也會化的, 夫人嘗一口?你喜歡, 我回去給你畫一幅。”

杭錦書看他幾眼。

他想在什麽時候畫?

不是說回去吃藥,吃完藥便和她鍛煉腹肌麽?

莫不是這兩樣事情,還要連着作畫一起, 一心三用?

荀野也不知夫人的思緒已經轉向何處去了,他還是挺純潔地表達着自己的一片心意:“畫夫人的話,我不用看着夫人,腦中想一想,就能畫了。”

他雖稱不上畫工一流,但臨摹人物還是極其拿手的,幼年時沒少被先生磋磨過,算得上根基深厚,多年也不忘懷。只不過後來那雙拿筆的手,去握了槍。

糖人很甜,杭錦書垂下娥眉,朱唇輕抿,入口即化,一絲絲甜意在舌尖泛濫開來。

杭錦書一貫喜甜,但不喜太甜,這糖人只能吃一口,她不想再吃了。

荀野就自發接過來,把夫人吃剩的糖人消化掉。

“夫君不會覺得太甜嗎?”

荀野手裏的糖人,只剩下飄逸飛揚的裙擺了,他朝夫人一笑:“我從軍早,在軍營裏吃什麽都一樣,打仗的時候能有口麸糠就不錯了,這種精致的吃食,想都不敢想。”

杭錦書謹慎地道:“今是盛世了,夫君日後,當不必再如此縮衣節食。”

荀野搖頭:“中原剛剛從戰火當中恢複,遠遠談不上盛世,現在大家只是暫時顧不上悲傷而已。如果政令跟不上,不能上行下效,讓百姓恢複生産,用不了多久,随末之亂又會重演。所以說這個江山,打下它,就要為它負責。”

有的人侵略中原是為了野心,為了是實現心中的報負,荀野也有這樣的野心,但他更想結束随殇帝無道的統治,為百姓改天換地。

這是杭錦書第一次認真地審視荀野。

她好像,也是第一天認識他。

新朝初立,這時候的他,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就像一頭甫出山林躍躍欲試的猛虎。

*

猛虎也是會細嗅薔薇的。

大紅鸾帳深處,銀熾的燈火隔了簾攏在眼瞳之中被撞暈,混亂地閃灼。

杭錦書沒讓荀野吃那藥,她哭着說買錯了。

荀野呢,從身後床榻之下托住夫人的腰,夫人則跪在柔軟的絲絨褥子裏,身子背向他。

簾帷曳曳如水,浪尖徘徊的小舟,一次次劃破那股靜谧的漣漪,溢出水浪淺淺的低吟。

荀野說不可能買錯,“夫人不滿意我,看來就是我做得不夠,”

杭錦書哀哀說夠了夠了,荀野掐着夫人的腰,一臉正經:“絕無可能,夫人,你對我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你都可以直接提,我一定會責令自己改正。”

杭錦書是對荀野有諸般不滿,但絕不是在這個地方!

她欲哭無淚,心想自己該如何逃脫魔爪,實在是疼,雖然不澀,沒有那種幹磨的刺痛感,但滑潤也不代表便契合啊,她簡直受夠了這個魯男子,說他是個莊稼漢,真是一點也沒說錯。

荀野還當是誇獎。

杭錦書已經在心裏喚着“天菩薩”了,她真心想結束這種酷刑。

又過不知多久,荀野餍足了,哄夫人去沐鴛鴦浴。

這時那包買回來的靈藥還分毫未動。

挂在東宮柳梢頭的一點弦月,慢慢地移過了西樓,向大明宮甘露殿去了。

崔氏正頭痛,将身倚在一面羅漢榻的镂空檀木花鳥座屏上,護甲抵在額頭。

入主長安已經幾個月了,這時節,陛下忙于政務,太子跟着東奔西走,父子倆一樣腳不沾地。

就說荀野,平日裏崔氏時常聽人說他是個“夫人腦”,極其懼內不說,一刻也離不了他的太子妃,就連打仗都得跟在軍營裏寸步不離帶着,如今仗打完了,到了享受富貴的時候了,荀野居然也沒沉溺溫柔鄉,反而跟着陛下愈發勵精圖治。

其志不在小。

再看看自己的長子荀珏。

他在長安這幾個月也沒閑着,頭先還知道上承慶殿苦讀,求教于諸博士,但陛下近來難得抽身考察他的功課,荀珏那個不争氣的,居然在狐朋狗友的慫恿之下,去醉仙樓包了一名妓子,兩人鬧到了深更半夜,還教荀野麾下的率府翊衛撞見。

這真是好死不死撞槍口上了,讓荀野守口如瓶,不對陛下告狀是不可能的。

崔氏頭痛了一陣,看着趴跪在腳下,滿臉羞紅的兒子,實在氣不打一處來,等荀珏膝行而來,要抱住母親的雙腿時,崔氏擡起一腳,恨恨地踹向他的胸窩。

“你個沒用的東西!”

荀珏被踹得肺腑震蕩,悶悶倒地,他锲而不舍地捂着胸口爬起來,一把抱住母親的腿彎,涕淚俱下地哭訴:“今日是乞巧,大家都出宮游玩了,兒本以為是去醉仙樓吃酒,實沒有想到居然着了他們的道!母後,孩兒不敢說自己一定就無辜,可母後明鑒,孩兒從不狎妓,是遭了別人的暗算!”

狎妓他的确是頭一回。

崔氏料他并沒有欺瞞自己,但這事既然教荀野的人發現了,她就不能讓荀野捷足先登。

崔氏擡起腳來,又忿忿然給了這不成器的一腳,嚷道:“你還杵在我這裏作甚?還不向你阿耶請罪去,要是被荀野先告到你阿耶那兒,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這時節陛下一日十二個時辰尚不夠用,他不去分擔就罷,竟還在後頭添亂,還不知他阿耶會怎樣震怒呢。”

崔氏等兒子一走,就同身旁的老嬷嬷李氏訴苦。

李嬷嬷替崔氏按揉緊繃僵硬的肩膀,緩解皇後的頭痛,邊揉捏邊說:“昭王殿下今日是出格了一些,看來還是心性未定。”

崔氏嘆道:“我何嘗不知。珏兒琏兒的婚事,是該議一議了,珏兒也都要弱冠了。眼下趁他名聲還沒壞下去,這事得盡早張羅。”

李嬷嬷道:“誰說不是呢。陛下倚重太子,太子不失寵信,陛下何來的閑暇顧得上二殿下,娘娘您不替昭王殿下操心,誰會來上心啊。”

崔氏有一雙宛如秋水般的烏眸,到了歲數,卻不顯年紀,眼角一絲堆砌的雜紋都沒有,依舊是平平整整,猶如出水的菡萏,自有一股幽靜恬淡之美。

美人嘆息,幽韻撩人。

崔氏困倚屏風上,搖首道:“是啊,本宮不為皇兒心憂,誰還會為他憂煩?荀野娶了零州杭氏的嫡女,獲得了世家的擁戴護持,可見這娘家的助力得是多重要!我的皇兒在娶妻上也不能輸了他,近日,那些世家貴女不是都随父上京了麽,我要好好地,仔細地物色。這也正趕上陛下為拉攏世家,早有恩旨,擇取世家之女擴充後宮,本宮也是替陛下分憂了。”

李嬷嬷這時眼睛雪亮,她鬥膽停了按摩,俯身下來,靠向崔氏皇後的耳後:“娘娘,替昭王殿下張羅,何不替太子殿下,也張羅張羅?就說殿下與杭氏成婚三年無子,向陛下舉薦體己知底的女子,可以離間太子與杭氏,挑撥太子與世家的聯結。要是那杭氏善妒,一怒之下與太子分居,豈不兩便?”

崔氏也以為此計甚妙,烏眸有一瞬間的震動。

不過,她轉而又倚在屏風上搖頭:“當初荀野率兵扣長安城,那公孫霍也曾提出娥皇女英,造就佳話,你看荀野應了麽?那厮就是個一根筋的木頭,一心撲在杭氏身上!你要有辦法教他心甘情願地納妾,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嬷嬷也以為很難,不過,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她繼續佝偻腰身,恭恭敬敬地奉告:“太子殿下是鐵桶一塊,您何不就從太子妃入手?這誰家夫妻成親三年無子,不教外人說道?她要還有點杭氏嫡女的尊嚴,都應該知曉,別說是納妾,她該退位讓賢了。”

崔氏也覺得有理:“這個太子妃,幾時請安也不勤便,去同她說,明日本宮要見她定省,有話要提點。”

好在她這個婆母在杭氏面前還有些面子,只消一吩咐,杭氏沒有不來的。

李嬷嬷想在皇後面前立個功,沒有把這活轉包出去,而是自己親自去了。

去了東宮,自有守備攔阻,她仗有皇後娘娘的腰牌,是橫行無忌,入了內院,又往寝殿走,一行女眷都想上來阻攔,眼神閃爍,李嬷嬷一概不理,這時人到了門縫上,忽聽得裏頭傳來一聲纏綿的喟吟。

似是痛楚,又似是滿足。

亦或者,二者交加,默契地交織于一處。

李嬷嬷是明曉世情的老人了,怎能聽不出那是怎麽個羞人的動靜,當下“唉喲”一聲,掖着手往回走。

香荔正巧來送水,教人把水放下了,她卻橫臂攔住李嬷嬷去路,皺眉道:“嬷嬷大晚上來此,鬼鬼祟祟趴人門縫上看什麽?”

這丫頭說話好生難聽,她不過是聽着動靜難忍好奇地瞅了一眼,連太子殿下的影兒也沒瞧見,怎麽就成了“趴人門縫”,饒是見多識廣如李嬷嬷,也不禁羞臊不安。

“你這叫什麽話,殿下和太子妃行房是人倫,是關乎社稷的事,我怎麽關心不得。太子妃娘娘早點兒為社稷誕下小長孫,大家都喜聞樂見。可你也看見了,這不是三年了都沒信兒麽?”

遇到對手了,香荔隐忍冷沉了杏眼,唬道:“雞屎落地尚有三分煙,生孩子哪有那麽一蹴而成的,你行,你怎麽不生兩個給你家繼承鍋碗瓢盆?”

“……”

李嬷嬷一個快嘴,也被香荔說得臉紅脖子粗,當下有更難聽的話要罵出來。

但想到自己是奉了皇後之命過來提點太子妃的,想着明日那杭氏見了皇後也不知還能不能硬氣得起來,便亮出腰牌,大搖大擺地朝着內舍喊:“太子妃娘娘!”

香荔命層巒疊翠上去捂她的嘴,李嬷嬷哪是站着讓人捶的人,當下揣着腰牌游走,嘴裏得意洋洋地嚷嚷:“皇後殿下在甘露殿設宴,還請太子妃娘娘明日一早過去定省!”

淨室內,圍着浴桶早已灑了一大圈的水花。

那腸衣早已濕漉漉地灌滿了水,卻還在不停地紮人。

蔥白的十指扣在浴桶邊沿,攥得很緊,骨節一寸寸泛出白色。

女子的臉頰已經挂上了一重沉甸甸的香汗,揮灑淋漓。

周遭溫軟馥郁的幽香一縷縷彌散開,缭繞向彼此緊貼的肌膚。

杭錦書早已聽到了李嬷嬷的聲音,身子一顫,差點兒要了荀野的魂,他抱住夫人,下巴擱在夫人頸邊,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嗓音低沉而沙啞:“你不必去。若是皇後再派人來,我教人把她們全打出去,這是東宮,不是她的甘露殿,你是我的太子妃,不是她的兒媳。”

杭錦書道:“皇後殿下并未對我如何責難,我終日待在東宮不去向婆母問安,也不像話,明日去一趟也好。”

崔氏這些年,雖沒明着算計荀野,但荀野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傻子,早已将崔氏摸清了底細,她的門第來歷,過往所從,以及當下豢養的私兵與婢婦,在東宮安插的眼線,都在荀野案頭。

荀野只是不大犯得上與一個婦人計較。

“去了便要提防她使壞,”荀野一攬美人纖腰,為夫人做最後的效勞,浴桶外早已積水遍地,還有源源不斷的水滴如雨般揮灑出來,他親了親杭錦書的輕阖上的眼簾,溫柔地撫觸了一下,蜻蜓點水,“不如夫人和我在寝殿困覺,早上睡懶覺安逸得很,何必去應付一些讨厭的蛇蟲?”

杭錦書心想,比起和你困覺,睡着睡着便來上這麽一遭,快兩個時辰了還沒完事,她不如去皇後那裏應酬一番。

伯父與父親都已經受調入長安就職,她的苦日子,就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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