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愛他
第28章 第 28 章 不愛他
杭錦書谒見崔氏皇後。
崔氏擺譜, 說今日剛服侍過陛下上朝,因困倦又歇下了,教太子妃就在甘露殿外等候。
香荔跟随杭錦書身後, 看不慣崔氏, 心裏忖度, 定是昨日李嬷嬷來時被下了面子, 崔氏好拿喬, 一副矯揉造作的派頭, 肯定想為李嬷嬷掙顏面。
她勸說娘子不然還是回去, 杭錦書凝視着甘露殿緊閉的漆花古門, 一動不動, “再等等。”
香荔本來就不想來, 在這點上她和姑爺是一致的, 這個崔氏又不是荀野的親母, 充其量是個繼母, 還是大着肚子進門的, 這種行徑怪教人不恥, 現如今執掌鳳印, 還是一股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
日頭爬上天穹, 光耀宮闕,杭錦書站得小腿微酸, 終得崔氏接見,對方讓李氏嬷嬷前來引路, 指引她入甘露殿就筵席。
早膳品類豐盛, 甜品、炖粥、扁食、開胃小菜,以及各類餅餌,都一一布上來。
但杭錦書無心用膳, 何況來時吃了一些昨夜裏荀野買的酥糕墊了肚子。
她今早離去時,荀野不放她下床,但凡她的腳尖勾到地面,荀野便伸臂将她摟回去,揣進懷裏,悶悶哼哼裝睡,一副離不得人的樣子,杭錦書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惱了,低低喚他:“荀野。”
荀野笑起來,唇角往上揚,“夫人最近脾氣大了些。”
杭錦書輕愣,正要反思的時候,荀野支起身,朝她花苞般輕顫的櫻唇,飛快地獻上了一吻,在杭錦書錯愕之時,偷襲的人躺回了軟枕上,緩緩伸着懶腰,只睜一只眼,有些淘氣地斜望着她。
“你把荔枝帶着,她不教你吃虧。”
最後,荀野執拗地給她定了一個條件,杭錦書答應了,才被他放過。
他其實也公務繁重,榻上纏她,不過是情趣,他也無暇陪同她到甘露殿應付皇後。
杭錦書自己來了,面對崔氏,也開門見山:“婆母傳召,兒媳不敢有違,奉召前來,恭聆訓示,還請婆母指教。”
崔氏違心地誇贊她是個好孩子,親自盛了一碗餃餌給她嘗,“現活的面,現包的扁食,嘗起來味道正好,板板正正的,荀野他們父子倆都愛吃,錦書你也嘗嘗,都是一家人,不用在我這裏見外。”
杭錦書還是不肯嘗,一雙清幽明澈,宛如一溪水的美目,始終波瀾不興地凝視着崔氏。
崔氏被看得居然有幾分讪讪,她是寒門出身,就算一朝飛黃騰達,對着這些名門望族教養出來的貴女,仍然招架得有點兒力不從心。
從前她不敢與杭錦書對視,現在,依舊底氣不甚足。
被看了半晌後,碗底的扁食快要涼了,她尴尬地放下湯碗,終于道:“是這樣,當初陛下在争天下時,曾與你的伯父定下約契,将來功成,請你伯父周旋,讓世家接納荀氏入主中原。你伯父是個精明能幹的人,便想出了姻親相連,準允将來荀氏坐鎮長安,世家貴女當中如有賢明者,可擴充掖庭。我膝下有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是比不得他們大哥那般骁勇,能征善戰的,但如今也都是龍子鳳孫,一個要弱冠了,一個也要年滿十八,這時候為他們的內府擇選賢妻,正是萬分緊要的大事。”
杭錦書聽明白了,“皇後殿下相讓兒媳參與宮中秀女采選?”
崔氏皇後見她目光不為所動,心下猶豫,泛起波瀾。
都說荀野和他的妻室杭氏,二人舉案齊眉,如鸾鳳颉颃,鹣鲽情深,不知一會兒自己說出要為荀野張羅納妾的事情來,這杭氏,還會不會如眼下這般鎮定。
哼。饒是她勞什子貴女,聽到夫婿要另娶,琵琶別抱,料想也撐不住要紅了眼眶,這時裝得一時冷靜,又有何用?天底下哪個婦人,能不在乎夫君的忠誠。
崔氏仍舊一派和善,甚至緩緩握過杭錦書的柔荑,秋水眸中映出一絲哀憐:“錦書。你是杭氏出來的,是我家的好兒媳,若是還在安西,你便是一輩子無所出,我家也不會覺着有什麽,萬不敢怠慢了你。可今時是不同往日了,荀家坐了皇位,荀野成了太子,他已經二十有四了,膝下尚無孩兒,沒有皇長孫,你說,這宗廟社稷它能穩固麽,将來,陛下能安心将大位傳給太子麽?”
杭錦書這時,又擡起一雙宛如梨花般清冷明淨的烏眸,淡淡地睨向崔氏。
崔氏的話聽着字字句句是為了荀野着想,但她所言之事,難道當真沒有半分私心?
後進門的繼母,即便與元配嫡子之間不存有隔閡,也萬不可能着緊他的事勝過自己嫡親的孩子,崔氏此言,也并非為了勸自己大度接納荀野的後妃,恰恰相反,她要離間杭氏與太子。
崔氏盼着自己因為這個消息急火攻心,徹底與荀野分居兩散。
杭錦書沉穩不動。
崔氏果然按捺不住,圖窮匕見了:“我也沒有惡意,絕非是嫌惡你無所出,只是你瞧瞧,夫妻恩愛不能當飯吃,不能給大湯留下一個皇長孫,荀野遲早繼承大統,到那時再發愁子嗣都已經晚了,怕招來有心之人的觊觎,你說是麽?”
崔氏打鼓,李嬷嬷趁機遞錘,佝偻腰摻和道:“是啊,只有先得了繼承人,這江山才能金瓯永固。太子妃娘娘出身零州杭氏,是知書達理的淑女,必能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這男人麽,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何況是東宮?既然早晚要納妾,不如趁着此次內宮擇秀,将太子殿下的側妃也一并選了吧,太子妃娘娘,我家皇後娘娘是一片苦心,真心地為了您和殿下好啊。”
看杭錦書不為所動,李嬷嬷又送上一句:“要是将來側室誕下兒女,太子妃娘娘也可将那孩子記在您名下。殿下寵幸、愛重太子妃,必不會反對的。”
香荔越聽越火大,這姑爺還沒這意思呢,她一個後娘倒先殷勤起來,句句譏諷娘子無子,還想勸服娘子大度?
狗屁。
娘子若不是當初一直服用避子藥,皇長孫都能喊崔氏“老奶奶”了。
娘子生不生,是她和姑爺之間的約定。
姑爺不在意,輪得上一個外人橫插一手來?
就是對面坐着皇後,香荔也吃不得半點虧,正要舌燦蓮花與她鬥一鬥,杭錦書卻制止了她,一攬她膝頭,示意她不要妄動。
香荔不知娘子聽了此話作何打算,戒了沖動,只好忍氣不發。
杭錦書不與崔氏争鬥,她明知崔氏這是設下了一個甕,等着她往裏鑽。
但這也許是一個契機。
她一直不知道,如果自己與荀野提出和離,應該用什麽樣的理由。
他待她極好,這幾年來呵護她備至。
她并非木石之心,毫無所覺,可她不愛他,故而也不想永遠陪伴他。
要怎樣的理由,才能體面而虛僞地結束掉這段讓她受困的婚姻?
崔氏設下的套,是一把刀。
刀可以傷人,也可以被人善加利用。
索性,她就如了崔氏的願。
這一日荀野下值回來,正與幾名東宮詹事商議土改的國策,打算就百姓的請願草拟一份奏疏上達天聽,忽見到嚴武城鬼鬼祟祟在木樨廳外等候。
嚴武城是他派去照看夫人的護衛,他不在夫人跟前守着,出現在了這裏。
難道是夫人出了什麽事。
想到杭錦書去見了崔氏,荀野心中頓感不妙,邁出木樨廳質問嚴武城:“你怎在此,夫人呢?”
嚴武城大為懊惱,抓着自己的頭皮道:“夫人不知為何,今日去了甘露殿之後,再未回東宮。末将托人上宮門打聽,只聽說有一駕馬車申時出了宮門。”
荀野頃刻心裏一緊:“夫人出宮了?”
嚴武城心想,這時仍不見太子妃,八成那一駕馬車就是太子妃殿下的。
他悲傷地認罪:“興許是。”
荀野一把攥住了嚴武城衣領:“你跟丢了夫人?”
嚴武城閉上了眼睛,眼睫激烈地發抖:“太子,是末将渎職,看護太子妃不利,末将願以死謝罪!”
當務之急絕非與嚴武城定罪,夫人在長安舉目無親,她能上何處去?
不。
不對。
她在長安并非沒有親眷。
杭況與杭緯都已接到任命的诏書,正在前往長安的路上,夫人的母親孫氏,大概是因思念女兒,所以在杭氏一族之前入了都城。
眼下,她們應當是在杭氏在京郊的田莊裏。
荀野安撫自己,興許夫人只是知曉岳母抵達長安,思母心切地出宮與岳母團聚,但,這個說法,說服不了他自己。
夫人素來溫婉達禮,深居簡出,她在長安多日都不曾踏出宮門半步,往昔從軍之時,要前往何處,也都會事先向他說明,從沒有不告而別。
再聯想到今日崔氏召見,荀野心中忽有了答案,定是崔氏離間,夫人受了其挑唆。
他吩咐翊衛:“向宮門打聽今日午時出宮的那駕馬車,探聽太子妃去向。”
等翊衛去後,荀野徑直折返。
東宮也有議政之所,名為武英殿,武英殿與杭錦書所居住的丹墀閣相去百步,中間設有重重朱門複道,丹墀閣上下三層,登上閣樓,可見武英殿內飄搖的燭光。
荀野大步流星地回到丹墀閣,傳話夫人身旁的兩名女侍前來,層巒與疊翠都畏懼這位姑爺,畏懼甚深,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們是夫人的人,荀野自不會為難,只是問她們:“今日,有誰随同夫人前去了甘露殿,夫人去後,可曾回東宮,崔氏同夫人說了什麽話?一五一十招來。”
見她們被吓得瑟瑟發抖,面色慘白一片,荀野長舒出一口氣,逼着自己語調柔和:“孤非弑殺之人,只是問話,并非訓斥,你們如實作答。”
層巒畏懼姑爺是個殺人如麻的沙場悍将,因為驚恐差點兒閉氣過去,姑爺這麽柔聲說話,她就稍微好些了,當下就把實情吐出。
“奴婢等沒有随太子妃去甘露殿,只是聽回來抱貍奴的香荔說,太子妃今日在甘露殿受了皇後殿下刁難,皇後殿下譏諷太子妃無子,讓太子妃賢明大度,有容忍的雅量,未來才好做一國之母。”
她走了。走時,連貍奴都帶走了。
荀野扣着腰間的佩劍,忽倒踩了兩步,身子一晃,神情驚惶而頹喪。
東宮內侍素年掖着雙手于袖中,碎步上前,欲安撫殿下:“殿下。太子妃因為皇後娘娘言語刺激受不了,這不正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嗎?”
荀野不耐地揪着眉宇:“喜從何來。”
素年蝦了蝦腰:“太子妃心中憤郁,難道不是因為将殿下您放在心坎上,才會吃醋,負氣出走麽?”
明面上看是如此,可杭錦書這個人與“負氣出走”四個字沾不上半點聯系。
荀野的手掌抵住了滿牆婆娑綠影之下的一角朱紅漆牆,長指骨節泛白。
素年未能探查殿下心思,仍在滔滔不絕說話:“太子妃娘娘只是為殿下要選妃妾之事不痛快,殿下若追去了,安撫娘娘的心,給予承諾,便能挽回太子妃娘娘了。”
荀野很想挖苦他兩句,真是句句不在點上,還來紮自己的心。
可看了一眼這個年紀還輕,只是太想借着主人往上爬的少年內侍官,荀野突然開始憐憫起他這樣的閹人,怕是這輩子難以理解男女之間的情愫,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旁觀者暗。
自觀者明。
荀野将自己從頭審視到腳。
杭錦書不喜歡荀野,也從未對他動過心。
可笑這件事,這世上大抵只有他和夫人兩人知道。
她不過是因勢利導,借題發揮,利用了崔氏安排為他納妾的挑唆,趁機離開了皇城。
還抱走了那只,陸韞送她的貓。
她舍得下兩個忠心耿耿的婢女,竟舍不下那只陸韞當年贈予她,他們二人一同撫養的貍奴。
她對那只貍奴日日愛不釋懷,夜裏也要抱它成眠。
他是粗枝大葉,但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她一直以來的曲意逢迎,在離開零州時的萬分不舍,和對他剝奪了她天倫的一縷藏得很好的憎恨。
素年被殿下打斷了話,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上宮門排查的翊衛這時來報,“夫人的确是乘了那駕馬車出宮,出宮去後,馬車駛向的方向是杭氏在城郊的田莊。”
一如所料。
素年十分震愕,他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讷讷道:“殿下,您不去麽?”
荀野不去。
夫人希望他去,然後,他便會直面這三年以來他最無法面對的定局。
戰場上從來都高歌猛進、骁勇突襲的戰将,在這一刻,他卻當了一個可恥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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