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捂嘴

捂嘴

“真是浪費啊，肉都煮老了，綠葉菜都煮爛了。”鐘晴攪着鍋裏的食物，“但是南瓜和土豆卻夾生。”

她拿起花李言的碗，直接坐在對方身旁，“先把老的爛的挑出來，讓其他新鮮蔬菜好好煮着，不然這鍋粥就和某些人的人生一樣看着光鮮亮麗卻又實實在在地難吃。”

“她剛剛是在用這個粥諷刺我吧！”表姐瞪着對方，“你是誰？是我表妹的朋友嗎？”

“我可不是她的朋友。”鐘晴頓時面色一變，用無比認真地語氣說：“我就是一位普普通通路過的美食警察而已，看不得食物遭受這種痛苦。”

“神經病啊！”表姐對花李言說：“你讓她走！”

“都一樣……”花李言接過鐘晴舀滿菜和肉的碗，無精打采地說：“不論怎麽樣都無所謂。”

鐘晴和表姐一愣，兩人都不明白花李言在說什麽。

“你們好煩。”花李言彎起嘴角，眼中沒有任何笑意，“認為拿父母道德綁架我就會松口的，認為我被人逼着相親就會妥協的，一個個的都好煩啊。”

表姐面色發青。

鐘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花李言，對方這次是真的在生氣。

不過……

鐘晴指着表姐，“怎麽看都是這位催婚的表姐更令人生氣吧，為什麽把我和她排在一起！”

她可是見花李言被為難出手幫忙而已！

“我本來就不打算答應，只要随便敷衍吃完飯後把人拉黑就好，現在你擅自摻和進來事情就變得複雜了。”花李言取出手機，當着表姐的面直接把對方拉黑，“好了，事情都不會像你們想得那樣發生，吃完飯就散了吧。”

“等等！”表姐不可置信，“你也是用這種态度對待姑姑的嗎？”

Advertisement

花李言漸漸攥緊拳頭。

“她可是你媽啊！要知道當初你——”

“我就這樣怎麽了？”花李言打斷對方的話語，如果表姐繼續說下去的話該怎麽辦？賴在這裏不走的鐘晴聽到那些又會怎麽想呢？

不想被任何人知道，那如此不堪的自己。

好煩啊。

“這不挺好的嘛。”身旁的鐘晴突然鼓起掌，“這說明表姐你在花老師心中和父母的待遇一樣啊！”

表姐一愣，勃然大怒，“一樣什麽啊！一樣拉黑嗎！”

“噗哈哈！”在門口聽着的溫文沒忍住笑出了聲。

“在笑什麽？”

“啊，在笑……趙茉秋！”溫文看清來人頓時吓得喊出聲。

昨晚她見鐘晴磨磨蹭蹭不敢聯絡趙茉秋，便替對方發出了邀請，鐘晴怎麽說都不敢在狹小的包間裏和趙茉秋獨處，也害怕趙茉秋猜出心思，硬是讓她一起來。

現在這邊好戲告一段落，鐘晴這邊可是要開始追人的，可不能讓人打擾才行。

溫文拉開包間門，“鐘鐘，趙茉秋來了……”

一拉開門她就見到三張标準的笑容。

“啊，是茉秋嗎？”表姐挽了挽自己的卷發，優雅地坐着，聲音也夾了起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熟人呢。”

“茉秋怎麽來了，是和人一起約着吃飯嗎？”花李言露出溫柔的笑容，“真巧呢，在這裏碰見。”

“是我約茉秋吃飯的。”鐘晴也被這兩人影響，不由得扯出一個笑容。

雖然她們沒有明說，但一看就明白這兩人在拼命地維持表面功夫，甚至看向她的眼中都帶着無形殺意，在這一點上可真像表姐妹。

“啊，是李言姐和二表姐。”趙茉秋想了想，提議道：“難得來了不然我們一起吃吧！”

幾人頓時一僵，卻挂着笑容紛紛點頭。

溫文：“……”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啊，她已經看不懂這發展了。

後面換了一張六人桌開了兩個爐子，表姐主動挑起話題，多是問趙茉秋和溫文的大學專業還有各種課業。又和溫文聊一些服裝搭配還有妝容技巧，兩人還加了聯系方式。

鐘晴完全插不進話，一方面是她講話表姐根本不理她，另一方面是坐在她身旁的花李言左手一直懸在她的右腿上。

鐘晴狐疑地打量身側的人，試探地說：“說起來，表姐說的相——啊！”

後面的字還未說出口，花李言毫不留情地錘了一下她的右腿，坐在她對面的表姐也踢了一下她的鞋。

趙茉秋好奇地問：“相什麽？”

“香菜！我想吃香菜！”說着，表姐生吃了一口香菜，又受不了吐了出來。

“二表姐還真是老樣子，真有活力，出國前什麽樣回國後更年輕了。”趙茉秋笑道：“這次是來這裏玩的嗎？”

表姐灌了一大杯水，“是來這裏旅游順道路過看看表妹，畢竟國外的風景都看膩了。”

後面的聊天表姐都在炫耀自己的“幸福生活”，又給大家看了各種各樣風光的照片和視頻，似乎想要借此證明自己的婚後生活多麽快樂。

“不愧是你們家呢。”趙茉秋說：“既開明又生活幸福，街坊鄰居都羨慕你們呢。”

鐘晴倏地一笑，她算是看明白了，這表姐就是在熟人面前喜歡裝。

這樣活得可真累。

在她們聊天時鐘晴埋頭苦吃，吃到一點多才結束，表姐也大方地表示這頓她請客。

鐘晴吃完最後一口粥，又喝下半杯飲料，“我去廁所。”

花李言看着結賬的表姐，她實在不想與對方單獨相處，也跟着去廁所。

趙茉秋站在店門口，望着離開的兩人若有所思。

“唉……”

鐘晴盯着面前的鏡子，難得和趙茉秋見面卻是這種情形，但為何心底會松一口氣呢？果然是還沒做好向對方告白的準備。

她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方等着出水，如果不是溫文今天給她化了淡妝，她想沖個臉冷靜一下。

“你在幹什麽。”花李言無語地拉開一旁的龍頭，“這又不是自動感應的。”

“我、我……”鐘晴支支吾吾，為自己愚笨感到羞恥。

花李言打量身側的人，對方今天穿着那件熟悉的沖鋒衣，衣角卻貼着一些奇怪圖案的布貼。這次的發型是半紮發，後面團起的小團子上戴着一個銀色骷髅頭發繩，耳朵上的耳釘也換成了骷髅骨頭這一類型，劉海的尾部也微微卷着，明顯是精心打扮。

這個時間點店裏已經沒有其他客人，花李言問：“你原本是要和茉秋一起吃飯的吧？”

“啊。”鐘晴卻不覺得有什麽遺憾。

花李言神情有幾分怪異，看得出鐘晴很在意這次“約會”，卻誤以為她被表姐為難便想也沒想闖進包間。

“真笨啊。”

“喂！你——”

“謝謝你了。”花李言移開目光，淡淡一笑，“這次是真心感謝你。”

雖然她不理解鐘晴這種多管閑事的行為，但對方确實是在擔心她。現在這個情況表姐也無心顧及她，至少不會把場面鬧得太難看，比她預想的撕破臉皮互相傷害好多了。

“謝謝什麽的……”鐘晴忽然渾身不自在，只要面對花李言就會這樣，總有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像是魚刺在喉嚨裏刮出了一道口子。

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她會這麽在意花李言呢？這怎麽想只能是因為……

“你拒絕加我的好友！”鐘晴問：“你謝謝我的話，為什麽那次又拒絕我的好友申請？”

“這跟這件事沒關系吧。”花李言想起這事總會想到那個鑰匙扣，她反問對方，“再說了你加我好友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鐘晴拉長音調，大腦飛速運轉。

對啊，她加花李言好友到底是為了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擅自被對方删除好友不甘心罷了。

可是這幼稚的理由說出口一定會被花李言嘲笑的！

“果然你根本沒動腦子——”

“是為了學習！我專業課有很多不懂的，想要請教你。”

前半句是實話，想要請教是假的。說什麽請教花李言，鐘晴不認為對方會願意教她。

“你有什麽不懂的嗎？”花李言有些意外，沒想到鐘晴竟然真的把那次的話語放在心上。

“就是……”鐘晴取出手機，調出拍好的PPT照片，“這是下周要交的作業，你看看有沒有推薦的書。”

“要讀這個類型的書寫讀後感啊。”花李言說：“是張老師的課吧，早上很多學生來問我，我也整理好了一些合适的書，你下午直接來圖書館挑就好了。”

鐘晴眨眨眼，驚訝地問：“可以嗎？”

“可以啊。”

“那加好友——”

“不要。”

“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花李言又想起那個鑰匙扣，那股道不明的情緒再一次湧了上來。

鐘晴越想越氣，她怎麽都無法理解花李言的心思，“說着要真心謝謝我，那你的誠意呢？”

“我的誠意不是給了嗎？給你介紹書。”

“呵，這點事我自己去圖書館也能搞定！我還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不加個好友怎麽問你呢？花老師~”

“你來圖書館問不就好了。”花李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能別用那種語氣說話嗎？我聽着感覺要折壽了。”

“喂！你果然——”

“你們感情真好呢。”

“才不好！”

二人異口同聲，頓時反應過來，看向突然出現的趙茉秋。

“好熟悉的劇情啊。”趙茉秋歪歪頭，笑容帶着幾分無奈，“知道你們感情好，但能不能別擋在廁所邊。”

兩人無地自容，立刻把位置騰出來。

等趙茉秋進了廁所，花李言這才問：“你今天約茉秋出來是為了告——”

鐘晴捂住花李言的嘴，就算洗手池是在廁所外面，但萬一被聽見就完了。她壓低聲音，慌張地說：“你幹嘛，會被聽見的……”

花李言下意識推開對方，鐘晴卻誤會她的意思，更加用力地捂住她的嘴巴。

“真的別說呀。”

鐘晴鉗制住花李言亂動的雙手，纖細的手腕她一只手就可以制住。另一只手的手心傳來溫熱的觸感，那是花李言的嘴唇。她指尖微動，清晰地感受到那臉部的骨骼，還有那柔軟的耳垂。

好瘦啊。

從上次露營時就在意了，花李言真的有在好好吃飯嗎？

“你……”

鐘晴想要問出口的話語一愣。

洗手池旁亮着暖白的燈帶，花李言深棕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那纖長的睫毛也跟着對方的呼吸在顫抖。花李言那一直紮着的丸子頭不知何時散開，落在兩側的幾縷發絲撓着她的手背，她頓時渾身發麻，觸電般地放開手後退一大步，後腦勺磕到了牆上。

“好痛！”

“好痛？”花李言聲音嘶啞，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和被捏紅的臉，“你有什麽資格說痛。”

“對、對不起。”鐘晴瞥見那發紅的手腕瞬間冷靜下來，她剛剛幹了什麽？怎麽能對人使用那麽大的力道，她又一次沖動行事了。

“受不了。”

見花李言喃喃着要離開，鐘晴再一次拉住花李言的手腕。

“那個，你……”

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簡短的話語卡在喉中，無論怎麽樣都說不出口，那無形的魚刺像是跑到了心髒裏，留下了淺淺的有些發癢的傷口。

“好啦，我知道了。”花李言洩氣地說：“我會教你念書的。”

“诶？”鐘晴微愣，雖然她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樣也不錯。

“周日到周四的一點到五點基本上我都有空，你自己看着時間來。”花李言懶得和對方拉扯，迅速離開。

鐘晴呆愣在地，她下意識揉揉鼻尖，卻嗅到了熟悉的花香，指尖和手背上不知何時染上了淡淡的香味。

這是屬于花李言才有味道。

她慌張地打開水龍頭，用力洗着手。

“太香了……”

在廁所門後的趙茉秋：“……”

感覺已經錯過了出去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