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曾經

曾經

“憑什麽？？？”

鐘晴的強烈反應，讓葉霏頓時瑟縮了一下，她連連道歉，“那、那個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我個人有點私事要和花老師聊一聊……”

徐雪源微蹙眉頭，誤以為鐘晴是在為難葉霏，她擋在兩人之間，“人家邀請的是花老師，和你有什麽關系？”

鐘晴微張雙口，內心亂成一團。

對啊，這和她有什麽關系？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說那句話。

“就是……”鐘晴大腦飛速運轉，找了一個借口，“就是覺得明明雙人票有一半是我的份，憑什麽要給葉霏坐摩天輪呢，我也好想坐摩天輪呢啊哈哈……”

好拙劣的借口，鐘晴自己都不信。

“這樣啊。”葉霏頓時舒一口氣，“放心吧，我單另買了摩天輪的雙人票。”

葉霏竟然真的信了。

鐘晴不可置信，沒想到這人還真有點呆。

花李言瞥了一眼鐘晴，不敢深究對方的心思，又看向葉霏。

“可以，我和你一起去。”

說着，花李言和葉霏走向了摩天輪。

鐘晴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內心五味陳雜。

徐雪源猜測道：“葉霏不會是要告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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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鐘晴格外驚訝，因為葉霏中午時可是誤會了她和花李言的關系，這樣還告白的話那也太沒有眼色了。

“是這樣嗎？”趙茉秋面色閃過一絲擔憂，“這可怎麽辦……”

鐘晴和徐雪源瞬間轉頭盯着趙茉秋，二人異口同聲，“你怎麽這麽擔心？”

說真的，今天來游樂園趙茉秋過于關心花李言了，這很難讓她們不亂想。

“沒什麽啦。”趙茉秋無奈笑道。

鐘晴微蹙眉頭，看着趙茉秋這個模樣她心裏也有些煩躁，回想在鬼屋裏的花李言，她不禁咬了咬牙。

“茉秋，關于李言姐的事，我有些事想問……”

夜晚的游樂園依舊熱鬧，當摩天輪開始轉動時，不遠處由無人機表演的煙花也慢慢綻放。

花李言坐在艙內也能聽見下方的驚呼，她看着對面的葉霏，主動打破沉默。

“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花老師……”葉霏擡起頭，她緊緊攥着手中那袋面包，還能嗅到隐隐的面包香氣，她慢慢鎮定下來，“我有個朋友……在五年前是春城第一中學的高一生。”

花李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是高一三班的。”

花李言面色緊張，警惕地盯着葉霏。

“我是聽大家聊起茉秋有個朋友是圖書館的老師……才注意到你的。”葉霏低頭盯着撕着袋子上的标簽，“去露營見到你後，我就基本确認了你是當時那位實習老師。”

“你怎麽認出我的？”花李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照片……”

“照片？”花李言冒出了些許冷汗。

“我朋友她給我看過你們兩個人的合照。”

随着摩天輪漸漸上升，那吵鬧的無人機掠過此處，留下的轟鳴撞擊着花李言的大腦。

她雙唇顫抖，面前葉霏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下方傳來的喧鬧和笑容變得格外刺耳。

“李言姐她……曾經想當一名老師。”

趙茉秋坐在廣場的椅子上，望着徐雪源帶着伊娜和空地上的孩子們玩耍，她捏了捏手中的熱紅茶。

“老師？”鐘晴有些意外。

“在春城第一中學當高中的實習老師，第一中學是重點高中，那時候她才大四吧，那裏的老師一般都是研究生起步，她能夠在那裏實習真的很厲害。”趙茉秋望着天空，“雖然她說什麽沒能到我們的女子高中當老師很可惜，但她當時真的很開心，還請我吃飯了。”

“茉秋，想吃什麽就點吧。”

22歲的花李言把菜單遞給趙茉秋，面上的笑容柔和了幾分，“我馬上就有實習工資了，不用客氣。”

趙茉秋點了幾道菜，看着對方落在肩上的短發，“你真的剪短發了。”

“長發太麻煩了，現在這個短發紮起來也方便，洗頭也輕松。”花李言卷了卷發尾，說道：“這樣我看起來更像一名老師吧。”

“在我看來李言姐怎麽樣都像老師呢。”趙茉秋好奇地問：“重點高中的學生怎麽樣？”

“大家學習都很認真，但也沒有想象中是書呆子呢。高中不僅有社團還有各種比賽，就像是一個小大學……”花李言感慨道：“學生們也很親切，和我以前上的那種封閉式高中完全不一樣呢。”

趙茉秋很久沒見到那麽開心的花李言，連她也被那個笑容感染。

“啊，是花花老師。”

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花李言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少女，她思考了幾秒。

“老師，我是語文課代表呀。”少女哭笑不得，“昨天我還給你交作業來着，我是林沐森呀。”

“啊，是你啊。”花李言莞爾一笑，打趣道：“大家都喊你六木，我還以為那是你的名字呢。”

林沐森頓時有些懊惱，一眼便注意到擁有一頭褐紅色頭發的趙茉秋，看清對方的五官後，她感到新奇但沒有做過多打擾。

一頓飯吃完後，林沐森剛走出店門便望見對面的趙茉秋上了一輛轎車，而花李言似乎在和對方說着什麽，等車子開走後又很快收斂笑意。

林沐森和朋友分別後，坐在站臺上的花李言低頭盯着手機發呆，看起來有幾分失落。

她歪歪頭，走到站臺下，“花花老師也在這裏等車嗎？”

“叫我花老師就好了。”花李言糾正對方的稱呼，望着藍天長嘆一口氣。

“老師……”林沐森瞥見花李言的手機屏幕，她這才看清上面的內容，“啊，是最近上映的動畫電影，好看嗎？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買。”

“我還沒看。”花李言看了眼票上的時間，“我突然有事去不了電影院，還有半小時電影就開場了，你要的話我把取票碼給你。”

“是嗎？老師真大方。”林沐森湊上前看取票碼，“這不是有兩張票嗎？竟然還有免費小吃！”

“對啊，你和朋友一起去吧。”

林沐森揶揄道：“老師，你是被人放鴿子吧。”

“你這孩子……”

微風吹來，站臺下的陰影處有些清涼，花李言有些冷，她盯着地面喃喃自語，“只是我沒能鼓起勇氣而已。”

林沐森倏地想起那位紅褐色頭發的少女，她欲言又止，最後親昵地挽起花李言的手，“那既然這樣的話，我陪老師去吧！”

“诶？”花李言頓時面色發青，“老師和學生私底下這麽親近有點不太好……”

“什麽啊？你在擔心這個嗎？”林沐森笑道：“只要和大家說你是我的遠房親戚就好了。”

“你這也太胡來了。”花李言被逗笑。

“那老師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林沐森拉起花李言的手，向前走了幾步，把人帶出了站臺。

刺眼的陽光頓時落在臉上，花李言眯起了眼，她擡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卻在那強光下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只能依稀記得那炙熱的太陽，還有對方那被風帶走的輕飄飄的話語。

“我呢，非常想和老師一起去呢。”

花李言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手，向前邁出了一步。

如果當時知道後面會發生那些事，是不是就不應該牽住那只手呢？

這之後的幾個月，花李言很快和林沐森熟絡起來，作為實習老師她的工作主要是幫忙寫教案以及批改作業，也因此和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林沐森擁有更多的相處時間。

“老師，你什麽時候改完呀？”

“馬上就改完了。”花李言看了眼時間，“你倒是快去吃午飯吧。”

“不要……”林沐森趴在辦公桌上，“我要和老師一起去吃教師食堂的飯。”

“這怎麽可以呢。”

“可以的呀！班主任都拿教師食堂的飯卡作為獎勵呢，我們數學老師也帶數學課代表去吃了好幾次，老師你就帶我去嘛……”

“可以是可以，但……”花李言從周記裏找出林沐森的那本，“我先看看你寫得怎麽樣。”

“老師你好詐！”林沐森頓時紅透了臉，“當着我面看不就是公開處刑嗎？”

“讓我看看你寫了什麽，我記得這周的主題是寫你印象最深的一句電影臺詞吧。”花李言躲過對方要搶周記的手，“如果寫不好的話就不帶你去吃飯！”

聽着林沐森的哀嚎，花李言念出了第一段的語句，“總以為我應該像風，應該去遠方，過最特別的生活。直到遇到一個人，才發現我也想過最平凡的生活，想長命百歲……”*1

花李言只是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又繼續往下看。

“這是出自《卡羅爾》的句子……”

看到這裏時，她像是被吓到一般立刻合上周記，她怎麽也沒想到當今真的有高中生會把女同電影寫進周記裏。

“你……”她對上林沐森微紅的面容，又挂上笑容，“如果不想惹麻煩的話，我覺得還是重寫比較好。”

林沐森彎起嘴角，“可如果沒看過的話，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吧，說到底這只是一部電影而已。”

花李言聽見窗外響起了一聲蟬鳴。

“老師，你這是不打自招啊。”

林沐森的聲音蓋過了蟬鳴，慢慢纏上了心髒，她一時無法呼吸。

“上次那位紅發的外國人，是你喜歡的人吧。”

花李言微蹙眉頭，“你……”

“老師，那你知道阿黛爾嗎？”林沐森繞過桌子，撫上花李言坐着的辦公椅，靠在上面微微俯身。

“我不知道。”花李言慌張地撇過頭。

林沐森注意到對方顫抖的雙手，她輕輕蓋住那只手，“老師，你不用害怕，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本來就沒什麽可說的。”花李言拍開對方的手。

林沐森卻轉過花李言的辦公椅，強迫花李言與自己對視，對上那驚愕的目光，她說：“我呢，以後想要染一頭藍發。”

花李言微睜雙目。

“這樣……老師就可以在人群中找到我了。”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花李言不可置信。

“我喜歡老師。”林沐森拉開距離，注視着對方微紅的面容，“我是認真的哦，三年後老師已經沒有喜歡的人的話，要記得考慮我啊！”

“等等，你在說什麽——”

花李言還未說什麽，林沐森留下一抹笑容跑出辦公室，她像風一般融入了那午後的陽光裏，眨眼間便從視野中消失。

窗外的蟬鳴孜孜不倦地叫着，樹葉跟着風發出了沙沙響動，路過教學樓的學生似乎在慶祝着什麽，發出了雀躍的歡呼聲。

花李言只記得，那年的夏日來得比以往都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