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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說出他也是時,你沒有給他任何回答。你們相擁着躺在地毯上仿佛正躺在雪地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冰冷的,但你們給予彼此溫度。你們是此處僅有的兩個人,擁有肉體,心髒維持着全身的生命活動輸送血液引起溫度,哪怕面對面擁抱時心髒錯位,但通過胸腔的共振,你們仍然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與胸膛的溫暖。
哪怕頻率不一也如此令人着迷。
你看不見一切,你用自己的軀體去感受他,用皮膚的接觸确認他的存在,用鼻子嗅聞他的味道。你用嘴唇胡亂地吻他,起先這個吻大概落在他臉側,接近耳朵,随後校正位置,落在他柔軟的面頰上,路過他的鼻梁,最後才找到正确位置,你們嘴對嘴地接吻。伊凡沒有抗拒,他只是膽怯、害怕,但他回應了你,他像舔水的小動物一樣用濕潤柔軟的舌頭舔你,一下又一下,小心而用心。耳朵能聽見他的心跳聲,他緊張得吞咽口水的聲音,他出于本能不安挪動身子時衣物的摩擦聲,都很細微,真切得讓你沉浸其中。
從理智上判斷,伊凡當然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你,或者說,很難,可能他盡力了但太難了。你講究循序漸進,并不急于一時。但幸福這一力量是無窮的,對幸福的渴望過于巨大,感性偶爾也能覆蓋一切支配你,當你只用五感來愛他時你感受到他也愛你。就像他所說的,他也是。蓋過一切争議,他愛你。
你們擁吻,你的一只手放松了,轉為捧住他的頭顱,每個指縫間都落進了他的發絲。你們嘴唇相壓,你用舌頭去追尋他捕捉他,接吻的經驗你未曾擁有,但你無師自通。
吻他時你又想起來夏日時吃的草莓牛奶冰淇淩,冰涼沁人的甜味憑空生出,從你的舌尖傳導至大腦。你沒有睜眼,視野自然是一片黑暗,但你感到空前的坦慰,首先是一點白色在黑暗中占據了立足之地,随後從這個白色裂縫中引入了其他的眩目顏色,紅,橙,黃——彩虹掙紮着入住這片黑暗,它又帶來更多的顏色,一者接一者,共同構成了五光十色之景,于你心海之中放肆地擴散。
你吻他就像在品嘗世間無二的快樂事,你盲目愛他時你便能看遍世間萬物萬萬千千色彩。
這吻持續了許久,可能有四五分鐘,可能有半個世紀,你們的半生。你與伊凡沒有激烈交纏,你們僅僅是接吻,汲取屬于對方的氣味與心緒,幾乎在這一吻中互相道盡了心思。
他确實在努力了。他可能也有那麽一點愛你。
你們從地上分開時,伊凡自己爬了起來,而你現在才發現,因為方才強行調轉姿勢,你的右腳腳踝扭到了,紅紅腫腫,難以自行站立。伊凡吓了一大跳,趕緊來扶你,你們一瘸一拐坐到沙發上時你順勢将他撲倒。
随時随地,你們都能這樣擁抱。你心神寧靜,向他說:“我愛你。”
你們共度這個夜晚,迎來了平安夜。你照常醒來,腳踝的傷經過處理,比昨晚舒服了許多,打開電視時裏頭正在播放今年聖誕最流行的聖歌。
在悠揚美麗的合唱聲中伊凡也睜開眼睛,你們開始了今日的忙碌。
你們烤餅幹,做布丁,主要執行者是你,伊凡站在你身邊幫你遞道具,看着你利落的動作努力學習。等待凝固的布丁用雪人杯子盛着,放在廚房的窗臺下,餅幹從烤箱中拉出,伊凡迫不及待試吃第一個,露出喜歡到眼睛都眯起來的表情。
午時有人來到了你們家的門前,是附近其他戶人家的孩子聯盟,你們常在湖邊見到他們聚在一塊兒玩耍。十歲不到的孩子們按了門鈴後就站在花園鐵門外期待地往裏頭看,你打開家門看他們時,他們還一齊發出歡呼聲,大叫平安夜快樂。
伊凡對孩子比較習慣一些,他被這氣氛帶得笑起來,跑出去為孩子們開了花園門。伊凡發給他們餅幹,一人一塊,但當被簇擁在中間時他又驚慌了,向你投來求助的表情。你托着不太能活動的腳走過去,走到他面前時故意裝出快要摔倒的模樣,孩子們一下子散開,你撲在他身上。
昨夜開始,落雪暫停了,只是地面尚有積餘,灌木葉片上都是白雪。孩子們好奇地看着你倆,征求同意後,又在花園的迷宮內瘋跑一圈,原來冷清的院子灌滿笑聲。他們早就對你的家充滿好奇,第一次獲得進門的機會,離開前他們又歡快地問明天是否還能來。你點了頭。
再之後,兩位社工也結伴來了,帶了他們各自的孩子。男社工打量一遍你的家,稱贊你将它布置得井井有條,女社工的孩子尚小,被她抱在臂彎中,母女一起沖你們笑。伊凡好奇地湊過去摸那女孩的臉,看起來不過兩歲的小姑娘發出咯咯的清脆笑聲,揮舞小手,抓住伊凡的手指。
你與社工又有了單獨的談話,他們對伊凡的好轉感到欣慰,笑着調侃道,可能在這個聖誕過後,他們就要失去這份工作了。你也笑,你的笑容越來越多,對他們說謝謝。
“祝伊凡與你都獲得幸福。平安夜快樂。”離開前,他們留下祝福。
下午你們烤了火雞,伊凡往火雞裏頭塞餡料時笑個不停,似乎覺得這樣的手感很是奇妙。你們又點起壁爐裏的火,坐在壁爐外軟融融的墊子上感受火烤的溫暖。電視機裏播放着街頭采訪,素不相識的人們互道節日快樂,中央廣場有人齊聚參加聖誕歌唱活動。伊凡聚精會神地看,似乎略有神往,期盼地向你說,等再過一段時間,他也想多出去外面看看。
你們的聖誕晚宴擺了大半張桌子,豐盛至極,肉香與甜品的味道勾人嘴饞。伊凡的胃口也好了,吃飯不再像個小姑娘似的。這是你第一次自己烤火雞,技術并不算好,自然成品算不得多好吃,但伊凡吃得津津有味,擡頭看你時,嘴上還有着油光,他毫不拘束地舔舔,又露出笑容,埋頭接着品嘗你們的勞動成果。
之後你們守夜,靜靜地度過這第一個平安夜。伊凡的作息很準,他從十一點就開始打瞌睡,最開始是腦袋點啄,接着你就讓他靠在你的肩上,再等他睡得熟了一些,你轉過身子,想要将他抱到你身上來,好睡得更舒服些。
你将他從警局領回來後那段時間是經常抱他的,他腳被燙傷時你抱他走路,他害怕獨自在房間裏睡覺,于是就沖出來摟着你的脖子。之後幾個月你也經常抱他,暑假過後才消停。你總是抱得輕而易舉,不費力氣,但現在你手臂用了和之前一樣的力氣,卻沒能一下将他抱起來。
他被你的動作驚醒,迷迷瞪瞪地睜眼。你對他張開雙臂,道:“自己坐來我懷裏好嗎?更方便瞌睡。”
困意讓伊凡大腦遲鈍,他軟軟地沖你一笑,撐着身體,摟住你的脖子坐到你腿上來。他聲音黏黏糊糊,說:“丹尼爾,十二點了記得叫我……”接着頭一偏,重新陷入睡眠。
你環着他,看他的睡臉。伊凡被你喂胖了,不再和之前一樣輕飄飄,他有重量了,需要你用更多的努力才能負擔。
你沒再分眼神給電視節目,一直看着他,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時,你低下頭去,在他嘴唇上親吻。
“聖誕節快樂,伊凡。”
他下意識舔了舔你的嘴唇,也含糊地、像是從美夢中對你作出回答:“聖誕節快樂,丹尼爾。”
電視內放起了祝福的歌,調子長而溫柔,悠悠地唱着:願此夜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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