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玄
14、太玄
耽擱了這麽一會兒,日影已然略略西斜,嚴綠緩步走在水邊,只覺得這不知名的深谷中草木蓊郁,花樹芬芳,景色十分怡人,恍惚間,竟不知怎地忽然讓她聯想起同樣清雅靜美的絕情谷來。
她那日獨自離谷,也不知道裘千尺和公孫止後來如何了?那柔兒算計了一場,反被她設計,墜入暗流,很可能是沒有命在了,即便是僥幸活命,恐怕也不敢回谷去了。畢竟谷中少主子在她手上失蹤了這件事兒絕對夠她喝一壺的,就算那公孫止想保她,不但沒有什麽立場,恐怕也沒有什麽勇氣,可能還是會被盛怒的裘千尺一并處死。
如此一來,這個小三也算是叫她順手幫着裘千尺給除去了,這個惡人既然是她出面做了,少了要裘千尺親自出馬插手這根導火索,想來那兩人的關系便也急切破裂不得,就是不知道,沒了這女人,那公孫止接下來又會如何待那裘千尺了,然而不論如何,她做這一場事,總歸多少能夠幫到她一點忙吧。
她想到這裏,卻又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個不靠譜的師父老頑童,也不知道他給那兇巴巴的瑛姑追着,現在情形怎麽樣了,或許,他已經被那瑛姑追上,又或許又一次逃脫,躲避到了其他的地方,總之,不管是什麽結果,他現在應該已經是尋到了什麽新鮮的東西繼續玩兒去了罷?時間過了這麽久了,他大約,早已經把自己這個大弟子給忘記了。
一時間,嚴綠浮想聯翩,竟略微有了些失落寂寥之意,雖然這點兒思緒在她腦子裏不過是一閃而過,然等她回過神來之後,卻不免覺得有些愕然,算來,她離開絕情谷已有三年餘,想來是一直忙着練功,又幾乎從未獨處過,兼之她素來冷情,故而這麽長的日子裏,她竟幾乎一次都沒有記起過絕情谷,這個她最初恢複意識,也是公孫綠萼的生身之地。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地,竟在這千裏之外的無名山谷中觸景生情了一回,大抵是一日之內遭逢大變,又孤身一人在這山谷中行走,終是不免有了些觸景傷懷之感,她素來性情淡薄,此刻這番情緒波動,倒是她從未有過的一種情感經歷,雖然覺得有些新鮮,卻到底不甚舒服,故而很快靠着自制力平靜了下來,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觀察和探索谷內環境上面去了。
這山谷占地甚大,如同她之前在那株巨樹上俯瞰的一般,幾乎沒有什麽人類涉足的痕跡,低矮的草叢和高大的喬木由山谷中心向外延漸次分布,越往崖體旁邊走,樹木越是高大,那從谷中蜿蜒而過的水流,似乎便是從山頂流下來的,她深知有水的地方便可能有出路,便逆着水流的方向繼續緩緩地往山邊行進,她的功夫一直沒有拉下,速度自然是不慢的,心中卻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想來那遠處的山崖必定不是一般的高,一定要先計劃周密了之後才好開始攀登。
因着她之前給武三通拖着墜崖時,事發十分突然,身上什麽都東西都沒有來得及帶,幸而這山谷中草木甚多,此刻又無人打攪,她需要的那些野外生存必備物品準備起來便甚為快捷容易,她一路走,一路留心細看,很快便收集了一些木柴、樹脂等物,準備晚間生火用,又特意選了一根粗細均勻的,略長些的結實樹枝護在自己的身前,防備着有些什麽蛇蟲鼠蟻竄出來,好及時應對,又可兼做探路之用,十分方便。她看看所需的東西基本都預備的差不多了,這才踏入前面那一片較為高大的叢林中,慢慢探索着前進。
跟之前以較為低矮的草叢和灌木叢不同,這裏都是些高大繁茂的喬木,間雜以藤蘿樹葛,牽牽絆絆,密不透風,幾乎無法通行。想來這裏确實是從未有人來過,地上也是雜草密集,以致在上面行走都有些困難,嚴綠用手中的樹枝撥開擋在面前的樹藤和絆在腳下的雜草,披荊斬棘地繼續前進,幸而她的輕功身法都還不錯,雖然諸多阻滞,但速度還是不慢,很快便已經深入了叢林深處。
不覺天色已經将晚,嚴綠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則,決定暫停探索,尋了棵就近的大樹做了個标記,便轉身回頭,提氣運起輕功來,趕在天黑前退出了這片密林,回到了樹木較少的區域,在離水源不太遠,略空曠些的地方尋了一棵之前就看好了的大樹旁安頓了下來。
等到她将樹下略作清理,便極有耐心地鑽木引火,生起來一個小小的火堆,然後去溪流中随意抓了兩條魚,放在火堆上燒烤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遠處的山林怪石在一片漆黑中顯得十分猙獰,夾雜着不知名的鳥獸鳴響,這山谷便一改日間的清幽秀美,變得有些駭人了起來。
嚴綠坐在地上,背靠着樹幹,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的火堆,在等待魚烤熟的間隙吃了幾個日間吃過的山果,然後慢慢将魚翻了一面,曼斯條理地開動,剛吃了半條,卻忽然覺得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她一偏頭,卻是一柄匕首飛過,将她身後的一條蛇釘在了樹上,嚴綠皺了皺眉頭,不着痕跡地挪了個地方,轉身将那匕首拔下來,順勢極其熟練地将蛇膽剝出來,托在刀刃上朝着對面開口道:“新鮮的,要吃麽?”
她早已知道那少年在對面的樹叢後面,故而這話雖然突兀了些,卻也算是個示好的意思,然而她話音還未落,就見遠處樹叢後面已經傳來了一聲冷哼,“還是你自己留着吃罷。”這口氣聽來有點奇怪,嚴綠一愣,還沒等她再說什麽,便見白影一閃,卻是那少年已經徑自翩然遠去了。
她心中暗暗有些詫異,忙出聲喊道:“你的匕首落下了!”
那少年頭也不回地離去,風中只遠遠地傳過來一句話,隐約道:“那個你也留着罷,我不要了。”
嚴綠眼見着他如同一陣風般地跑走,猛然想起件事來,終于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這孩子的心地果然還不錯,不過,沒想到他一個男孩子,看起來卻竟是個怕蛇的,倒也有趣。
她将那枚新鮮的蛇膽吞下肚,對着火光看了看那把匕首,雖然樣子不甚華麗,尺寸也極短小,但勝在十分鋒利,攜帶便捷,倒是件好東西,她這麽多年來,從未試過身上沒帶武器,此時有這東西在手,憑空地就增添了幾分底氣。
将樹下重新整理好了之後,她特意拿了幾根燃着的樹枝将整棵樹四周用煙熏了一遍,确認了再沒有其他蛇蟲之類的鄰居,這才回到火堆旁練功、小憩,臨近天明的時候,她剛剛迷糊過去,卻忽然被劍氣破空的聲音驚醒,站起身來一看,原來卻又是那白衣的少年,正在離她休息之處不遠的地方将一把劍舞得呼呼直響。
嚴綠前一日已經同這少年接觸了兩次,然而每次卻都給他弄得不明所以,最後不歡而散,她也算是兩世為人,見的人多了,然而像他這麽別扭難搞的,卻也是第一次見。然而她向來都是不喜歡跟這種類型的人打交道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次還要發什麽神經,自然連可能的應對都不好準備,故而每一回有這種小少爺做為保護對象的時候,她都暗自頭痛,能避就避。
這次雖然不是安保任務,但也是一樣頭痛,她本來已經打定主意同他保持距離,井水不犯河水了,卻沒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反複出現在她附近,終于讓她有些不勝其煩了起來,知道有些話,還是得一次說清楚,總之他看來并不想要她的命,那麽姑且先談談總是可以的吧。
此時天不過剛剛放亮,那少年的白衣在黎明的微光中明滅,他使得是劍,劍勢極快,迅如雷電,竟似已有了在她之上的造詣,嚴綠站在遠處看了片刻,不禁暗自稱奇,她雖然見識的功夫不算多,裘千尺兩口子和師父老頑童自不必說,瑛姑、武三通的武功也各有奇妙的地方,但不論如何,總有些異曲同工之處,而眼前這少年的劍法,竟似完全是個不同的路數,倒讓她覺得有些驚奇。她本來也是尚武之人,見了這種似乎完全與常識不同的招式難免心中向往,不由得慢慢地走近了想細看。
沒想到還沒靠近到三丈之內,就已經被那少年發覺,還沒等嚴綠開口解釋來意,他已經怒氣沖沖地一劍刺了過來,“野蠻人,竟然偷看我練劍!”
這話說得不甚好聽,嚴綠終于徹底沒了耐性,一個閃身避過,順勢後退到了一丈之外,方才冷冷地道:“什麽野蠻人?什麽偷看?你自好好練你的罷,沒人稀罕看。我不過是個過路的,此次來便是想說,以後不必勞煩再跟着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別過。”
她話一說完,便轉身想走,那少年卻不依不饒,追上來又是一劍,邊砍還邊嚷道:“甚麽叫不稀罕看,師父傳我的劍法天下無雙,你今日有幸看到了,是你的福氣!竟然說不稀罕,簡直豈有此理!”他嘴上說着,手上也沒停,嚴綠避開一劍,他又緊接着一劍刺過來,等嚴綠連避三劍之後,忽然出手,一招“空碗盛飯”使出,輕輕松松地扣住了他的劍身,那少年一驚,反應卻是不慢,迅速變招,回撤轉身,同時左手出掌,掌影狀若雪花紛飛,霎時将嚴綠整個人籠罩在掌影中。
這一掌極盡巧妙之态,虛實兼備,着實讓人眼花缭亂,若嚴綠分心應對,則必然奪不下他的兵器,若不好好應對,那帶着勁力的一掌打過來,便是掃到些許也夠她受的。然她那空明拳也是可虛可實的招式,故而也跟着一變,另外換招式應對,心中卻暗暗叫苦,原來她同他一交手方才知道,這少年的內功修為也十分不錯,只怕同自己現在的水準不相上下,劍法卻更淩厲,今日只怕半點便宜都占不到了,只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半點都不敢輕敵。
那少年見她如此,惱她更甚,又自大得緊,不肯在兵器上占她便宜,竟将寶劍往身後一扔,招式一變,空手搶将上來,攻擊愈見迅猛,她無奈,只得将那七十二路空明拳一一使出來,弄做個以不足勝有餘的架勢,兩個人愈發打得難解難分。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比試竟自黎明一直持續到晌午還未停,他們本來年紀就都還小,體力不足,原本就無法長時間比拼,偏偏兩人誰都不肯先服輸,直打得筋疲力盡、再也無法支撐之後,方才雙雙癱倒在地,此時已近黃昏。
嚴綠躺在地上,想到自己這兩天莫名其妙地頻頻失去清晰的判斷力,今日更是蠢到跟個小孩子較勁,不由得暗自汗顏,正想着不如等過一會兒歇過氣來就客氣地道個歉,忍一時之氣,順着這位小祖宗一回好圖個清靜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不遠處那人低聲道:“師父常說我狂傲太過,早晚是要吃虧的,我原本還不服氣,今日才知道,果然天下之大,高手俯拾皆是,想不到我狂了這麽多年,竟連個小女孩子都打不過,實在是慚愧。”
這話的口氣簡直如同大人一般,但想到此人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嚴綠嘴角不免有些抽搐,正想着接句什麽話的時候,卻聽得他繼續道:“在下姓何,名太玄,敢問姑娘芳名?”
“嚴綠。”
到底還是小孩子,友誼和信任極易培養,嚴綠跟他酣暢淋漓地打了這一架之後,這何太玄待她的态度便忽然柔軟了許多,如同忽然從一只高傲的小公雞變成了聽話的小白狗,倒讓嚴綠頗為不适應了許久,但也終于因此而得知了一些信息。
原來這何太玄乃是昆侖派掌門淩虛道長的關門弟子,天分極高,就是頗為狂傲,不滿十歲已經将昆侖山弄得雞犬不寧,除了師父淩虛誰都管他不住。此番淩虛道長因要到中原雲游訪友,便将他帶在身邊,沒想到還沒到地方,他就又惹了不少事,淩虛一怒之下便施展輕功将他送到了這荒山的千丈懸崖之下,丢下兩本門本門的絕學,就自己上去了,說好了少則數月,多則一載便來接他,要他自己好好練武,順便将這性子磨煉磨煉。
嚴綠想了想千丈得有三千多米高,不由得有點犯愁,既然是要把他關起來練功,自然這崖底便沒有其他的出口了,真是夠狠。話是這麽說,這老師父到底還是疼他這個小弟子,臨走時還是頗為周道地給他尋了個不錯的山洞,置辦了些必須的東西,然而等到嚴綠跟着已經将她視作同伴了的何太玄走進山洞,看到淩虛道長甚至連新衣服都預計着他身高的增長給買夠了好幾年份的時候,心裏忽然有個念頭冒了出來,看這陣勢,怎麽不像是單純要錘煉這個小徒弟,倒像是有意把他特殊保護起來一般呢?難道昆侖派竟發生了什麽大事不成?
她想到這裏,便随口問了一句:“那你在這裏已經呆了幾日了?”
何太玄聽了這話,本來已經漸漸和緩的語氣又忽然憤怒了起來,低頭想了片刻,便氣哼哼地回過頭來道:“到了今日剛好滿了一年了,那老頭子竟然說話不算,說甚麽來接我,哼,肯定是回去之後便把我給忘啦,不過,這也沒有什麽,等我練好了‘龍飛九天’之後,我自己也可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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