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授業
31、授業
因着陸無雙一向是個活潑的性子,程英對她的這個表妹也向來是極其寵溺、知無不言的,故而嚴綠養傷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已經從她們嘴裏知道了這裏大概的情況。
原來她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乃是晉南群山中的一處山谷,原本是黃藥師采集藥材時無意間發現的,等到他轉了一圈兒,采集了所需藥材之後,卻忽然覺得此處甚是幽靜,很有些雅致,他本就是性喜隐逸之人,心中不免有些歡喜,便帶着程英暫時在此隐居下來,那日去鎮上不過是采買日常用品,竟就重新碰到了嚴綠和陸無雙,陰錯陽差救了她們一命,想來倒也算是她們的運氣。
雖然定居在山谷不過月餘,但黃藥師向來風雅,早已經将谷中各處命了名,這懸劍崖,便是這山谷中東面一個極其陡峭的山崖,崖下怪石林立,沒有一定的功夫根本靠近不得,因主峰形似一把懸挂的寶劍而得名,是他最喜歡的練功之所。
嚴綠因着這一次傷得甚重,大多數時間只能躺在床上靜養,每天聽着沒事兒就來看她、美其名曰陪她解悶的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一臉崇敬地議論黃藥師的武功有多麽高強,醫術有多麽高超,如何博學多才,如何面嚴心善,嚴綠深覺聒噪和無奈之餘,也覺得這位老前輩脾氣雖然說是怪了些,但确實實力很強,很有些狂傲的資本。
故而這一次被叫到這位絕世高手的練功之處,她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想到上一次并不怎麽愉快的交談經歷,她甚至都做好了被好好教訓一頓的準備,不想,一腳踏入崖前空地,卻連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她又走了一步,踏入崖下的石林之中,卻忽然覺得眼前景色突變,風沙彌漫,俨然如同瞬間步入大漠禁地一般,她忙閉氣揮袖,避過這一陣風沙,心中卻不由得苦笑,又來了,又是那個甚麽奇門遁甲麽?
然而仔細一看,這一次卻和上次在嘉興城外的小樹林中不同,整個陣法全由巨大的石塊構成,以她現在的功力根本沒有辦法一一移動,故而她略走了一兩步,險些給不斷移動的大石砸到之後,便識趣地停下來,站定不動,想着這黃藥師既然叫了她來,總是有話要對她的,現下既然沒現身,只管等着就是,反正她向來也沒有先開口的習慣。
然而她這一等,便等了好幾個時辰,等到日影已經西斜的時候,都還是既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現身。
正當她心中暗暗奇怪的時候,陣外忽然傳來一陣簫聲,初時不覺得什麽,細聽卻也與數月之前在嘉興所聽聞的那兩曲大不相同,如泣如訴,纏綿不絕,令人心旌震蕩,連依着節律調整內息都做不到,竟似有魔力般指引她在陣中行走,不覺行至數塊巨石之間,那簫聲方才稍停,嚴綠回過神來一看,卻見有一精致的竹編食盒擺在其中一塊平整幹淨的大石之上。
嚴綠折騰了大半日,腹中早已饑餓,故而見了這個,也不避忌,直接上前将飯食用了,又将食盒收拾妥當,方待開口說話,那簫聲便恰于此時重新響起,嚴綠身不由已,又給牽引着往前走,巨大的石塊如同有生命般在她身邊旋轉移動,時常是她眼睜睜看着一塊巨石迎面而來,偏偏被簫聲牽引無法避閃,然而在快要被砸到的最後關頭,那簫聲總會引導她往旁邊恰到好處地避開一步。
如此數次,她已經看出對方并不是要取她的性命,多半是要她做些什麽事,卻并不出面,而是用暗藏內力的簫聲牽引,這樣的脾氣和神通,除了號稱“東邪”的桃花島主之外,天下間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她十分配合地跟着來到第二個地點,卻是一處甚大的石洞門口,那簫聲音調略低了下去,似絕非絕之際,卻忽然轉為激昂澎湃,聲波沖入洞中被石壁反彈,混着回響過來,更有種金戈鐵馬的豪邁之感,竟讓她熱血沸騰了起來,很有些一展拳腳的沖動。
她轉過頭去想避開石洞洞口,好略略平複一下自己這異常反常的心情,卻忽然見到旁邊一面十分平滑的石壁上寫着幾句口訣,她不過只看了這一眼,便身不由己地随着簫聲起舞,雖然神智不是很清楚,卻也知道自己使出來的是一門全然陌生的功夫。
她合着音律練了幾遍,待到簫聲再度停下來之時,已經将這一招練熟。雖然一直練功不辍,但乍然一接觸這麽一種全新的功法,不但如同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就連舊有的武功心法也如同重新獲得了新生一般,顯出別樣的涵義來。
一時間,她站在原地,百感交集,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那一招的招式分外清晰,宛若斧鑿刀刻一般印在她腦海裏,帶動着自己舊日裏已然練得純熟的招式如同有生命般活動起來,快要爆炸一般的信息量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将她淹沒。
正當她癡癡地站在石壁前出神時,片刻之後,那簫聲又起,于冷然孤高之中暗藏些微關切之意,似在褒揚又似在道別,略略以一段和緩寧靜的旋律結尾之後,終于歸于寂靜。
嚴綠猛然回過神來,四處一望,試着喊了一聲,卻并無人應答,便知道自己今晚算是給困在了這個石陣之中,脫身不得了。她略想了想,便跨步進了那個石洞中,卻見裏面甚是幹燥潔淨,一塊平整的方石上有一罐清水,一條長方大石上竟還有一床青色被褥,倒似個被人略略整治過的天然寝室,故而也不急着出去,只在石洞中休息。
次日清早,她早早起來,剛剛在石床之上練完了每天必修的內功,那簫聲又準時響起,她跟着出去一看,卻不由得大驚,原來昨日練功的石壁之上,口訣已經給人抹去,重新換了幾句新的,而她一直在洞中休息,自诩甚為警覺,竟完全沒有察覺有人來到洞口,還在石壁前改了口訣,來去自如,悄然無蹤,要取她性命真是易如反掌。
她一思及此,真是生生驚出一身冷汗。然而簫聲一起,她照舊身不由己地跟着簫聲練習,卻又是全新的一招,雖然大不相同,但細細揣摩下來卻與昨日所練完全是一個套路,兩招連發,嚴絲合縫,仿若天成,她渾然忘我,竟連簫聲是何時停的都不知道,練習了幾個時辰,又将這一招練熟,同前一招順利相接,直練得大汗淋漓,方才停下來,收功歇息。
簫聲又于此時響起,引她去就餐,她留心觀察,卻見就餐之處又與昨日不同,可見這陣法千變萬化,以她現在的能力,要自己強行突破走出去恐怕很難,又想了這幾日的經歷,心中已經明了,這多半就是這黃老邪另類的傳授自己武功的方法了。
也虧得他會想,先用巨石陣困住自己,再用簫聲引導,既不耽誤授業,也不用見面說話,輕輕松松把事情辦了,連她想開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當真是不走尋常路。
她心中覺得好笑,卻也不說破什麽,用完了飯照舊收拾好,略略休息了片刻,便沿着原路回到山洞前繼續練習,至傍晚方休,用過晚飯之後,便随意在石洞中轉了轉,卻見洞穴深處竟有一眼活泉,雖然冷了些,但用來取水洗浴,卻是不錯。
次日起來,石壁前又換了新的口訣,旁邊竟還有一杆碧玉簫,于是在修習武功之餘,嚴綠又多培養了一門才藝,她舊日做過特衛,隊友之間本就以哨音做為暗號,其中呼吸吐納之法,本就有些微相通之處,故而上手也極快,很快也便能以簫聲同黃藥師遙相應和。
那黃藥師大約是沒有料到她竟有此天賦,也似乎十分欣喜,簫聲歡快,隐隐有贊揚之意。嚴綠便略略降了一調附和,做謙虛回禮之聲。然那簫聲卻忽然停歇,倒似嫌她故作謙虛,惹了他不高興,直到嚴綠把調升了回來,吹成分庭抗禮之勢,那簫聲方又加了進來,嚴綠便知此人不喜那等尋常禮法,索性便放松了心情,随着自己的心意胡亂吹奏,如此,一天很快便過去了,次日起來又照舊。
于是就這麽着,她同黃藥師便過上了這種但聞其聲,不見其人,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的奇異生活,她資質本來就不錯,又勤學肯練,谷中寧靜安谧,不受外界打擾,加上身量又在抽長,她的武功便突飛猛進了起來。
黃藥師初時還日日以簫聲牽引,後來漸漸隔一日,隔兩日,三日,後來甚或是半月、一月才有一次,無論他何時來,嚴綠都不卑不亢地以簫聲應答,不似弟子,倒如老友一般,而這黃老邪也當真邪得可以,越是如此,越覺高興,簫聲百轉千回,如遇知音。
他的簫聲暗含內力,且逐次增加成數,迫得嚴綠也使出渾身解數将內力混入簫聲中迎合,到了最後,甚至連日常呼吸吐納之間也暗暗合着節拍調動內息,內力得以不斷強化鍛煉,一日千裏。
武功同音律都是極其耗時之事,嚴綠一頭紮在其中,不覺時光飛逝,轉瞬又是三年,那石陣千變萬化,每日一變,然而一千日已過,卻也給嚴綠瞧出來了其中的端倪,到了最後,那巨石陣已然完全不能挾制住她了,然而她性喜清靜,也在石洞中住習慣了,每日練練武功,奏奏玉簫,日子過得怡然自得,卻也懶得出來。
忽然有一日清晨,她練完內功,出洞練劍,剛剛練了兩招,便覺得一陣勁風撲面而來,她閃身避過,卻見出手的赫然正是三年多未曾出來見她碰過面的黃藥師,她心中訝然,然而見他攻勢淩厲,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卻也不敢大意,對拆了幾十招之後,對方忽然停手,嚴綠便也卸去了功力,靜靜開口道:“島主既然來了,便請這邊坐罷。”
那黃藥師聽了這話,冷哼了一聲,端坐在洞邊一塊條石上,嚴綠便轉身從石洞中取出瓦罐瓷杯,将寒泉中淨水斟滿了一杯奉上。
定睛看時,卻見他今日竟一反常态,沒有戴那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清瞿俊逸的臉來,雖然可見歲月流逝的痕跡,卻依然風姿隽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只是眉目間隐隐有些怒氣,又似夾雜着一絲滄桑,自有一股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奇特魅力。
嚴綠當下嘆息了一聲,便也自斟了一杯淨水,緩緩落座,陪坐在一邊,相對無言。
良久,黃藥師長嘆了一聲,将那一杯泉水一飲而盡道:“她們都走了,你為何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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