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大宴

48、大宴

且說嚴綠、陸無雙同耶律齊兄妹一道結伴往南方走，因着嚴綠救治的還算得當，沒過上幾日陸無雙的傷勢便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性格活潑，同行數日，早已同耶律燕厮混的熟了，兩個女孩兒年齡相差沒幾歲，非常有共同話題，一路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嚴綠卻照舊同她們沒甚麽話說，她見陸無雙尋着了新的玩伴，終于不再纏着自己說話，倒是樂得清靜，躲在一邊自顧自地趕路。

兩個女孩兒也就罷了，只是即便她面上再冷淡，那耶律齊也不以為意，還是圍在她左近說話，嚴綠照舊聽得多說的少，偶爾不鹹不淡地應上幾句，倒把他高興個夠嗆。

陸無雙的傷勢雖然已經差不多痊愈，但因之前帶着傷跟着楊過折騰了一路，大傷了元氣，身體便仍然沒有完全複原，有些虛弱，不适合急速趕路。

于是衆人便只得依着她的身體狀況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嚴綠因怕黃藥師程英等人擔心，料想程英還是在同丐幫一處，便在路上尋了幾個丐幫弟子請他們給她帶了個話，俱言陸無雙和自己都已平安等事，然後便放心地慢慢前行，由得陸無雙如同導游一般帶着耶律燕一路攀山戲水，東看西看，把一場無趣的趕路生生弄做了一次長途旅游。

耶律齊雖然也四處眺望，但仍是不離嚴綠左右，絮絮地說些別後瑣事，嚴綠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消磨些旅途時間。如此，他們一行四人且停且走，又走了月餘，方才到得了武關，幾人在路邊尋了個酒樓，剛剛坐下準備用飯，卻忽然見到從門外走進來三個人。

當先的一個乃是個黑衣的少女，身形瘦削，膚色白皙，容貌清秀，一張瘦瘦的瓜子臉上一對漆黑的眸子，波光盈盈，頗有些楚楚動人之姿。

她身後緊跟着的兩人，一人穿着一襲青衫，另一人身着蒙古軍官服飾，一矮一高，身形卻都算纖瘦，待往面上看，卻竟也都是如同僵屍一般，奇醜無比，叫人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那黑衣的少女見了耶律齊兄妹，微微一愣，繼而便同他們相互輕輕點頭為禮，其餘兩人見了嚴綠和陸無雙也不由得定住了腳步，低聲合計了片刻，附耳在那黑衣少女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便拉了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趕過來，站到了嚴綠四人身邊。

嚴綠已經猜到那兩個戴了人皮面具的是何人，只這黑衣的少女有些眼生，卻聽耶律燕叫完顏姐姐，才知道這便是完顏萍了。

耶律兄妹本就同這完顏萍是舊識，幾人寒暄了幾句，耶律燕便拉了她坐在自己身邊，正要請跟她同行的兩人一起坐下，轉頭忽見他們面目奇怪，不免有些驚異，還未等開口詢問，一旁的陸無雙卻已笑道：“耶律姐姐別怕，我來變戲法給你看。”

陸無雙話音未落，便迅速伸出雙手，同時在那青衫人和蒙古軍官的面上只一抹，便取下兩張極薄的人皮面具來，笑着道：“姐姐請看，這才是他們倆的真面目。”

耶律燕應聲看去，卻見面具之下，露出一男一女兩張十分秀美出衆的臉來，那個男子她是識得的，另一個女子卻不認識，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人皮面具這等神奇的玩意兒，十分吃驚，便不由笑道：“無雙妹子，這又是甚麽戲法，端得好玩兒。”

陸無雙笑道：“這東西要問我表姐了，我師父最喜歡戴着這等東西出來行走，表姐也學得有模有樣，只我卻是愚笨，怎麽也學不會。”

那青衫的美貌少女初時原本面有怒色，聽了這話，卻抿嘴一笑，柔聲道：“表妹又在胡說了，師父說了要教你，偏你不耐煩學，怎麽說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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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雙吐了吐舌頭，道：“才不是，我真是學不會啊，嚴大哥，你說是不是？”

嚴綠微微一愣，心道怎麽又扯上我了，正想着怎麽接話，卻見那青衫少女也是略略一愣，繼而沖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原來嚴大哥果真安然無恙，如此甚好，這一回師父和師姐便可以放心了。”

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楊過同程英，嚴綠同楊過在龍駒寨分別，沒想到竟又在此相遇，倒也是十分湊巧。

程英之前本已經改口稱呼嚴綠做“嚴姐姐”，不知道怎地到了外頭又改了回來，嚴綠原本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也沒加理會，只随意點了點頭，便靜靜聽她說話。

一旁陸無雙已經搶着将程英介紹給了衆人知道，其他人倒還罷了，只有楊過假意将眼睛瞪得老大道：“啊喲，同是一家的姐妹，怎麽竟差得這麽多？姐姐麽，就又溫柔又漂亮，妹妹麽……”

他故意頓在那裏，一張臉上寫滿了惋惜遺憾，明着暗示這做表妹的便是十分不堪了，少不得又惹得陸無雙火冒三丈，幸而程英忙出來打圓場，岔開了話題，溫溫柔柔地道：“嚴大哥若是沒有甚麽要緊事情，便同我們一起去大勝關見見師姐罷。”

嚴綠聽了程英這話，竟似是黃蓉有意要見自己一般，便随口問道：“島主也在大勝關麽？”

程英道：“師父一直說以嚴大哥現在的本事，定會沒事，故而聽到你們平安的信兒就已經回了洞庭故居了，說是還要煉制些丸藥給大家用。因着師姐要召集天下英雄，做一個英雄大宴，地方就定在了大勝關的陸家莊，師父便要我留下幫襯着師姐，等事畢之後，才同你們一道回去。”

嚴綠點了點頭，這才知道竟然已經到了英雄大宴的時候了。她同程英在這裏說話，那邊陸無雙早已問起楊過為何一去不複返，楊過苦着臉卷起袖子，只見上面有幾個尚未消退的紅色指印，赫然便是李莫愁的赤練神掌。

陸無雙大驚，細問起來時，才知道原來那晚對面屋頂的人便是完顏萍，她同楊過在那裏一問一答，将完顏萍行刺耶律楚材的始末緣由都講了一遍，嚴綠随意聽了幾句，還是那一場耶律齊義釋完顏萍的戲，只不過他由清醒變成了半醉而已。

結局自然也是一樣的，完顏萍感念耶律齊高義，終究不忍下手，然如此放棄了大仇，心中卻仍是十分悲憤，故而倉皇出門，一路急奔，楊過放心不下随後跟從，沒想到才到城外，便撞着了四處追殺楊過和陸無雙的李莫愁。

幸而楊過心眼兒不少，雖然中了她一掌，也總算險險逃脫，半路上又巧遇了出來尋找陸無雙和嚴綠的程英，身上的傷得到了她的專業救治，這才撿回一條命。

楊過口才甚佳，将這一段事情講得栩栩如生，讓人很有身臨其境之感，衆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獨獨嚴綠一個人靜坐在一邊，緩緩喝了一口清茶，然後慢慢将杯子放在桌上，淡然開口道：“李道長好久不見，不想竟在此相遇，真是有緣。”

聽她這麽一說，全桌頓時鴉雀無聲，如臨大敵，她話音還未落，卻聽得門口已經傳來一個女人嬌媚的輕笑，衆人只覺眼前黃影一閃，面前已經多了兩個身着杏黃色道袍的道姑，赫然正是李莫愁和洪淩波。

李莫愁的目光自楊過、陸無雙等人面上依次掃過，最後停在了嚴綠臉上，斯斯文文地道：“原來是嚴少俠，看來這一次，你又要多管閑事了？”

嚴綠冷聲道：“道長此話言重了，上次承蒙道長點撥，可惜未及好好領教，正所謂約期不若撞期，既然道長專程來我等打尖兒的酒樓拜訪，不若今日在下便來讨教幾招吧。”

李莫愁本來帶着洪淩波在門口查探，不意之中給嚴綠撞破，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再者她已經前前後後同嚴綠交過幾次手，也确實從未落過下風，底氣也是足的，大約想着把嚴綠解決了之後，楊過和陸無雙也一個都跑不了，故而冷笑了一聲道：“好小子，且讓我看看，你又長了甚麽本事罷。”

她幹幹脆脆地應了戰，嚴綠便站起身，拎了寶劍要跟着她出去，陸無雙和程英十分擔憂，也提了兵器跟下樓來，楊過自然也是跟着她們一道下來了，就連耶律齊兄妹也跟着下來掠陣，一群人行至城外僻靜空地，便站開來比劃。

李莫愁揮動拂塵擊來，嚴綠揮劍迎上，兩人勢均力敵，端得好一場惡鬥，這一場比試整整持續了半天，李莫愁終于不敵，中了嚴綠一劍，然而她對敵經驗十分豐富，硬是在險中尋了空隙帶着洪淩波逃走了。

嚴綠輕輕籲了一口氣，收劍回鞘時，卻見在場的幾個人似乎都看傻了一般，良久才歡呼出來，陸無雙情緒最為激動，幾乎撲到嚴綠身上，連連道：“嚴大哥，你打贏那魔頭了，你贏了她了。”

一片嘈雜聲中，忽然聽見有人輕哼道：“有甚麽了不起的，打了那麽久才砍中了一劍，最後人還跑了。”

嚴綠聽着這話口氣甚是不善，擡頭看去，卻見不遠處有一個紅衣少女騎在一匹紅馬上傲然看着自己，唇紅齒白，嬌美異常，不禁微微一怔，

陸無雙原本神情激動，眼中泛淚，聽了這話，忍不住跳出來道：“沒上沒下的，原來郭家的孩子對長輩如此無禮。”

那紅衣少女冷笑道：“他算甚麽長輩。”

陸無雙笑道：“我跟表姐是你外公的弟子，你要叫我們一聲師叔，這位嚴大哥也在師父門下學藝，自然也是你的師叔了，不但是他，就連完顏姐姐，耶律姐姐，耶律哥哥，同我們都是平輩論交，算起來也都是你的長輩，來，乖娃娃，叫聲師叔來聽聽。”

她這話一出口，那紅衣少女一張俏臉登時漲得通紅，她氣勢雖然十足，然而口才卻實在欠佳，只在那裏用馬鞭指着陸無雙，“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卻忽然聽得他們身後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片刻之後，又有兩匹馬馳來，每匹馬上坐着一個黃衫少年，一見到衆人之後，便立刻勒馬停下，跳下地來。

那紅衣少女見了他們，大喜，連忙道：“武家哥哥，他們欺負我，快幫我出氣啊。”

那兩個少年聽得此言，有些無奈地轉過身來，同嚴綠幾人打了個照面，頓時一愣，疾步沖上來道：“程師叔，這位，便是嚴大哥麽？”

程英點了點頭道：“正是。”

嚴綠見他們面色十分激動，竟似随時要撲過來一般，不由得有些驚異，仔細一看，卻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竟是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故人重逢，少不了寒暄幾句，這兄弟二人見了嚴綠便如同和親人重逢一般，熱淚盈眶。

嚴綠原本不喜這等熱鬧的場面，幸而有陸無雙、程英從中周旋，耶律齊兄妹也是豪爽熱忱之人，大家年齡仿佛，很快便聊得投機。根本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何時少了一人。

過了片刻，耶律齊卻忽然想起楊過來，叫道：“楊兄弟哪裏去了？”

衆人還未回答，便聽得那紅衣少女在後面冷冷道：“你說那青面醜人麽？他早自己跑啦，仿佛是個聾子一般，叫他也不應。”

完顏萍也道：“是啊，楊大哥不知道怎的了，自己一個人就那麽走了。”

衆人議論了幾句，也沒有頭緒，便結伴一路往大勝關而去，一路上陸無雙同郭芙不停鬥嘴，吵得衆人頭痛不已，武家兄弟卻是有任務在身，四處發放丐幫的英雄帖，忙個不停。

嚴綠冷眼旁觀，見兩人對郭芙的美貌竟似視而不見，倒也有些暗自驚奇，再看他們的武功，雖然仍是差強人意，但應付一般人物已經不是問題，便猜到他們确是專心在了武藝上，心無旁骛，也算難得。

又過了一月，耶律楚材在河南急召耶律兄妹回去，完顏萍也有事離開，嚴綠便同程英、陸無雙、郭芙和武家兄弟一道繼續往大勝關而去。

因着路上事務耽擱，他們到了陸冠英莊子上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月之後，幾人還沒進門，就聽得裏面有人道：“你是何人？為何三番四次來打探嚴少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