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童話 我和你聊這麽多消息?

第49章 童話 我和你聊這麽多消息?

季不寄做了個夢, 夢裏的他在一片枝繁葉茂的森林裏,腳下的泥土微微濕潤,踩上去松軟極了。松鼠從身前躍過, 鳥兒停駐在樹杈上, 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 這是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

鼻尖的草木氣息,皮膚輕輕摩挲過草尖,風兒攜來舒适的涼意,一切皆無比真實。

可是季不寄在印象中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地方, 他擡頭望向天空, 藍天白雲, 宛如小學美術課堂上用蠟筆塗鴉上去的簡筆畫。

他茫然地走了幾步,穿過一簇簇茂密的灌木叢,在路的盡頭發現了一座小木屋。

這就像是你在任何一本童話書裏能夠見到的小木屋。季不寄腳踩石子路, 一步步來到木屋門前,老遠望去煙囪正飄着袅袅炊煙, 走近了便能嗅到一股飯菜飄香。

木屋的庭院旁有一顆巨大的櫻花樹, 此刻整個樹冠都是絢爛的藍紫色,時不時有花瓣飄落,落在樹下的高秋千上。

等等,他為什麽會肯定這顆瑪麗蘇到極致的東西是櫻花樹?

季不寄思維凝固, 在櫻花樹底下杵了半天——總覺得有些熟悉?

恰逢其時, 一道清亮的人聲從身後傳來, 那聲音的主人竟是在喊他:“季不寄, 進屋吃飯!”

季不寄一愣,轉過身去,被湊近的一張臉吓了一跳, 重心不穩,直接倒進了旁邊的花叢裏。

好在他掉入的是薰衣草叢,而不是什麽玫瑰花叢,身上并未受到擦傷,反而被植株托了一把,摔得不疼。

黑發少年舉着一把鍋鏟,無奈地看着他,豎起眉毛道:“笨死啦,季不寄!我是什麽恐怖的東西嗎?”

狼狽地陷入花叢中的季不寄呆呆地凝視着他,時恩賜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好了好了,別看我了,我臉上又沒寫菜譜。”時恩賜揮了揮鏟子,露出虎牙:“快回家吃飯。”

他朝躺着的季不寄伸出手,後者毫不猶豫地抓住他,借力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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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的觸感也和他記憶中的時恩賜并無兩樣。

原來他們兩個是童話故事裏的角色嗎?

一直坐在飯桌前,季不寄還在努力地思考着這個問題。

時恩賜瞧見他饒有心事的模樣,擱下筷子問道:“怎麽了?一臉便秘的表情。”

季不寄望着這一大桌菜,食材大多來源于森林,全是時令果蔬。這裏給他的真實感過于強烈,以至于令他搞不清是否為夢。

“我好像忘了點什麽。”季不寄苦惱道。

“嗯……沒關系呀,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不停地更新和遺忘,你的大腦又不是超級計算機。”時恩賜開導他道:“忘記一些事情很正常的。”

季不寄嘆了口氣:“可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忘記的是很重要的東西。”

“哈?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季不寄,難不成你把我給忘了?!”時恩賜震驚道。

“不是……”季不寄無語于他的自戀程度。

時恩賜仍不放心,追問道:“那你告訴我,我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生日是什麽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契機是什麽?”

季不寄被這一連串提問整得啞口無言,但還是回答道:“你是時恩賜,今年18歲,生日在七月三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契機是——”

季不寄倏然間卡殼了。

“契機是什麽?”時恩賜問。

“契機是……森林歌唱會。”經過長達數秒的遲疑與思索,季不寄詭異地得出這個答案。

這是他在記憶中唯一能夠找到的答案。

他們相遇于一場夏季的森林歌唱比賽,當時金絲雀,百靈鳥,甚至就連貓頭鷹都起了個大晚前來參賽。賽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天上陡然聚集了幾朵厚重的雲彩。

他本以為會有一場陰雨降臨,沒想到頭頂卻飛來了一架飛機,而後有一個妹妹頭的少年從天而降,撲通一下砸在了自己身上。

季不寄被從樹樁上砸了下去,腦殼疼得不得了,把罪魁禍首從自己身上抓起來,審問道:“你是什麽東西?”

黑發少年委委屈屈地打量着他:“我是時恩賜……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們家有個規定,從天空降落時要和第一個砸中的人永遠在一起,綁定一輩子。”

“時恩賜是個什麽物種?”季不寄迷惑不解,聽完後半段話,整個人呆滞在了原地。

“你說什麽?”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叫要和砸中的第一個人永遠在一起?

“沒錯,這是我們家找尋配偶的方式。”時恩賜真誠地說道。

季不寄眉頭直蹙,照這個規定,萬一他今天砸中的不是自己,而是不小心把另一個人砸死了怎麽辦?

和人家的骨灰盒相親相愛嗎?

完全無視了另一方的意願這不純耍流氓嗎?他剛要質疑這個規定的荒謬性,卻發現面前這個黑發妹妹頭的少年紅了眼眶,似乎是要哭出來了。

“你今天、你今天必須答應我,不然我就只能死掉了。”他毅然決然地說道。

破釜沉舟的架勢成功打動了年少心軟的季不寄,于是他點點頭,在諸多小動物的見證下和這個漂亮的少年一起建了座小木屋搬進去同居了。

“這不是記得很清楚嘛,看來腦子沒有出問題。”時恩賜越過飯桌摸了摸他的額頭。

“很好,也沒有發燒。”

季不寄懷着奇怪的感覺吃完了這頓飯,飯後,時恩賜坐進小沙發裏安安靜靜地看書消遣,他便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擺弄遙控器。

樓上有些吵鬧,隐約能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季不寄看向時恩賜,對方什麽反應都沒有,他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可能是聽錯了,樓上怎麽會有人呢?

小木屋裏從始至終都只有兩個人。

就在這時,樓上陡然間冒出了煙霧,滾滾濃煙自樓梯間奔湧而下,休息的季不寄一怔,意識到上邊失火了。

時恩賜催促他快跑,然而頭頂上一根橫梁驀地落下,季不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量推到了一邊。

他猛地回過頭去,看見代替他被沉重的橫梁壓在地上的時恩賜,只露出了上半截身子。

“時恩賜!”

他瞳孔緊縮,想要把這家夥救出來,卻已經無濟于事。

時恩賜的嘴裏不停地吐着鮮血,從萬米高空降落都安然無恙的他居然被這麽一根橫梁給砸得瀕死。季不寄深知不能跟童話世界講邏輯,可仍然慌得不知所措。

黑發少年勾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嘴巴啓啓合合,吐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一輩子都記得我吧,季不寄。”

季不寄心髒一震,這句話就像夢魇般纏繞在自己的身上,他跌坐在熊熊燃燒的火場裏,大腦無比刺痛。

一輩子都記得我吧。

一輩子都記得我吧。

一輩子都記得我吧。

季不寄。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似是溺水的人,不停地索取着氧氣,意識昏沉難以自拔。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熟悉的女聲開始喊起自己的名字。

“小季、季不寄?季不寄!”

季不寄睜開了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一塵不染的燈罩,整潔的被套以及高高的輸液瓶。

他這是在醫院裏?

床邊,蔣木正俯身焦急地盯着他,見他睜開眼睛,忙問道:“你沒事吧?身體還難受嗎?”

将方才稀裏糊塗的夢境抛之腦後,季不寄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時恩賜呢?”

蔣木有些困惑:“你問他幹什麽?他應該在家裏待着吧。”

季不寄捏了捏眉心,并沒有放下心來,他上一次失去意識前,時恩賜一腳把他踹出了火場,可這家夥卻不知道是個什麽狀态,如今杳無音信。

他極有可能死在了那次火災裏。因為蔣木并不知道他和自己當時待在一起。

“時恩賜和我當時都在那個餐廳裏,後續救援消息裏沒提到他獲救的事是嗎?”季不寄問蔣木。

“什麽?!他和你在一起?”蔣木目瞪口呆,她可沒在這家醫院裏看見時恩賜的身影。

季不寄看她那副表情,心中便有了答案。好吧,時恩賜又死了。

蔣木用十分小衆的語言安慰他:“沒事,他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肯定還能找到他。”

然而這句安慰沒有起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季不寄無視了她的話,徑直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蔣木看了眼桌上擱置的手機,解釋道:“你手機通訊錄裏沒設緊急聯系人,最近一條消息正好是我發來的,我就被電話叫來陪護了。”

季不寄的手機是在最後關頭,時恩賜塞給他的,他那時候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隐約覺察出口袋裏被塞了個什麽東西,但也沒來得及細看。

他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你家人呢?”蔣木問:“你跟他們報個平安吧,最好是讓他們過來照顧你。”

季不寄在別墅戒網的那一個多月間,他的三位塑料家人估計也沒主動找過自己,現如今就更沒有找他們的必要了。

他感覺自己身體已無大礙,側身拿過手機,道:“沒事,我身體恢複差不多了。”

電量顯示70%,季不寄單手劃開屏保,低頭查看微信上的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失聯的一個多月裏時恩賜盡心盡力扮演着季不寄,把每位聯系人都聊得明明白白的。他點開一個又一個聊天框,平白無故多了這麽多消息,越往後翻越覺得糟心。

不知是氣得還是驚得,他連連咳嗽了好幾聲。蔣木緊張地看着他,忙從塑料袋裏翻出瓶礦泉水遞給他:“你還說你恢複得差不多,這火災後遺症沒那麽容易好全。”

季不寄喝了口水,深呼吸,然後問蔣木:“我和你聊了這麽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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