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第多此一舉

◇ 第66章 多此一舉

急救哨沒有喚來附近的援兵,但好在山林中有巡邏的禁衛軍,謝庭川将賀昭托付給了遇到的第一個禁衛軍。

随後,便什麽都沒留下,轉身就離開了。

方才那一摔,雖說謝庭川被人護在了懷中,但其實也不是一點都沒受傷。

他從懷中取出了傷藥,在傷處抖了兩下,将藥粉撒在了上邊。

淡黃色的藥粉瞬間在擦傷的皮肉處化開,這個過程很疼,但是謝庭川沒有皺一下眉頭。

天黑了,他身邊都是滿載而歸的西北軍,幾個王公貴族灰頭土臉的,手裏的獵物也少得可憐,但好在獵得最多獵物的人是靖王殿下。

謝庭川對這些戰果并不上心,只是聽着周圍人交談的過程中,不經意間了解到了一件事——今日并無傷亡,但是宮裏帶來的随行太醫還是慌裏慌張地去了兩撥,好像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受了重傷。

梁臨硯率先在人群中找到了謝庭川,他看見對方身上髒污一片,臉上還擦傷了,焦急開口:“臨舟,你受傷了?”

謝庭川看着來人,平靜道:“小傷。”

“怎麽回事?”梁臨硯一下子擡起了他的手,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二人現在靠得有多近。

謝庭川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半步,回道:“馬受驚了,從馬上摔下來了。”

他省去了他的馬受驚之後還狂奔到懸崖邊上的細節。

“哎呀,都怪我。”梁臨硯聽了之後懊悔不已,“早知道給你挑一匹西北喂養的馬。”

謝庭川平時騎的馬今日有些不振,梁臨硯怕這馬出什麽問題,便自說自話将他的馬換了。

換了就罷了,可他換的偏偏是從京城牽來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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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馬兒習慣了走平路,在這怪石嶙峋的山林裏确實很容易受驚。

他考慮得不周全。

“不怪你,”謝庭川輕輕道,“你這兩日忙裏忙外的,也顧不得這麽多。是我大意了,沒有事先料到這事兒。”

他越是平靜,梁臨硯心中越是過意不去:“今晚的宮宴我不去了,我帶着獵好的東西上你那兒去,我親手給你做烤肉。”

謝庭川微微一笑:“那叫子謙一起來吧。”

“陸懷安早就拎着兩只野兔子去你姐姐那兒了。”梁臨硯哼了兩聲,“我才知道,你姐姐來西北了。”

謝庭川平和的神色滞了一下,随後點頭:“是,一直都在。”

梁臨硯嘴裏嘀咕了兩句:“怪不得。”

謝庭川聽見了,下意識問:“嗯?”

“呃……”梁臨硯環顧四周,确保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才扯了扯對方的袖口,“你可知道你姐姐消失後,京城中鬧了一場?”

謝庭川眸中情緒湧動,他搖頭:“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麽到這兒來的,難不成是陛下放她來的?”梁臨硯顯然不相信,“兩年前雲太妃消失,朝中都快要吵翻天了。我當時正好從北疆回來,連着遞了三道述職的奏折,都沒有收到批複。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陛下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空搭理我。”

“因為雲太妃失蹤,先帝留下來看守大寒山的那批人鬧起來了。他們最初在山上鬧出一些動靜,後來竟然偷偷煽動大臣,控訴陛下不敬先帝……”

梁臨硯的聲音響在空蕩的回廊中。

“陛下将他們都殺光了。”他嘆氣道,“陛下總是這般雷霆手段。”

謝庭川沒想到自己都已經被“流放”到西北了,還有人揪着這件事不放。按道理說,整個謝家都消失在大家的眼前了,他也已經是一顆“棄子”,謝雲染不必再當人質了。

他沒想到的是,大寒山上留下來的不少人都是先帝身邊的近侍忠臣,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謝雲染是否能夠牽制住謝庭川,他們只想着跟先帝有關的事情——謝雲染身為先帝妃子,卻擅自離開大寒山,這是對先帝的亵渎!

他們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賀昭,便一個勁兒地給他找麻煩。

這是一群瘋子……不怕疼不怕流血的瘋子,他們早就被先帝馴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得維護先帝的臉面。

所以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逼出賀昭交出謝雲染。

可他們沒料到,賀昭也是個瘋子,他寧願将玉石俱焚,也不願意将人交出來。

沒有人會覺得賀昭藏着謝雲染是為了謝庭川,大家都覺得賀昭此舉是為了對抗先帝和先帝留下來的人,單純地叛逆罷了。

畢竟他向來如此偏執。

謝庭川聽了之後,神色凝重:“以暴制暴,并不妥善。”

“所以他後來主動去軍營請了軍罰。”梁臨硯的聲音更輕了,臉色有些怪異,“他說,雖然雲太妃是先帝下令守在大寒山的,但是他念着雲太妃是老将軍之女,不想寒了謝家衆人的心,所以才将人放了山來,他知道自己違逆了先帝的旨意,便按照軍罰處置自己,彌補自己對先帝的虧欠。”

當然了,沒有人會相信他這個說辭。

畢竟他将最後一個謝家人都“流放”了,他哪裏是真的愛戴敬重老将軍呢?

其實就只是為了堵住悠悠衆口罷了。

就算是托詞,大家也都接受了——他一個皇帝竟然能坦然地為了這事兒挨軍罰,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和妥協了。

這下,朝中那些人也無話可說了。

謝庭川聲色喑啞:“你說的軍罰,是什麽?”

“軍棍吧。”梁臨硯猜測道,“那是大寒山的人監刑的,應該不會馬馬虎虎地過去了。後來陛下有一個月沒有上朝,估計是在養傷。”

謝庭川聽到這話之後,身上寒氣更重,他慢慢擡眸,望向天邊那輪孤月:“多此一舉。”

“我說也是……嗯,啊?”梁臨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謝庭川,“臨舟,你是說大寒山那些人多此一舉嗎?”

謝庭川沒有說話,這在梁臨硯的眼中就相當于默認了。

梁臨硯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後來大寒山漸漸沒有消息了,聽說……陛下偷偷将那些人全都殺了。”

斬草除根,以血還血,是賀昭的風格。

謝庭川聽到最後這些話,沒有什麽觸動,他仰面呼吸,感覺今夜的風泛着一種淡淡的苦味。

目光所及之處是燈火通明的玄黃色營帳,他注視了一會兒,然後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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