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真的醉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他真的醉了

江浔知聽懂了這句話, 看似掌握權在自己手上,其實溫灼裴早就想好如何引導他,怎麽做, 怎麽進行, 都在他一念之間。

真是重利的奸商。

可離得那樣近, 連呼吸都糾纏在一塊, 像被包裹在溫水裏, 暖融融的滋養着。

江浔知冷着發紅的臉,盡量讓自己嚴肅起來:“我喘不過氣了。”

溫灼裴好笑:“我又沒抱你。”

江浔知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胸膛處, 過高的體溫燙到掌心:“你退後。”

溫灼裴聽話的退後半步, 低頭溫柔的說:“浔知,幫我扣一下。”

江浔知沒做過伺候別人的功夫:“你沒手?”

“肩膀疼。”

不知真假,江浔知卻對他右肩的淤青歷歷在目, 他做不了太刻薄的事,于是半信半疑的幫他扣好。

襯衫的版型很好, 只是經過一番糟蹋後變得有些皺巴巴的, 好在溫灼裴身材不錯,穿什麽都好看帥氣。

溫灼裴截斷他的話:“先別走,我們可以初步定下協議的條件。”

江浔知:“你很着急嗎。”

“挺急的。”

江浔知遲疑的點頭, 跟着他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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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布局要比客廳跟房間還要有人情味,看着桌上的擺設,都能想象到溫灼裴一個人時是如何面無表情的處理事務。

江浔知看見桌角處一份标書轉讓的合同書,确實是自己的手筆,沒想到會在這裏出現, 那會兒大家都覺得年前應該很難完成的。

包括溫灼裴,因為中間繁複的手續很多,還要看甲方的配不配合, 但江浔知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上上下下全部打點好,秦秘書進來彙報的時候,溫灼裴都沉默了。

最重要的是,江浔知跟以往其他人不同,他習慣性先拟定好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再給對方确認,他在明晟的權限應該很高,甚至都不用經過楚明衍的同意,只要雙方意願達成,合作即可實行。

大大縮短了沒必要的流程。

而且江浔知連送什麽禮都能想到,面面俱全,完全挑不出一絲錯。

溫灼裴覺得很有意思,雖然這份不是他項目組的,但還是拿了份合同過來放着。

也有點惋惜,江浔知不應該只在明晟做一個小小的總助,他這份決策力,更适合往上飛。

溫灼裴拿出一張白紙,跟一支筆:“你坐下,我們談談。”

江浔知點頭說好:“我有個問題,江氏的情況,你了解過嗎。”

溫灼裴比他還清楚,因為前段時間江泓化來找過自己:“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

他這樣爽快,江浔知亦不忸怩:“好,我也就這一個條件,至于婚前財産我們最好劃分界定。”

溫灼裴卻拒絕了:“按照婚姻法實行就可以,婚內財産是共同的。”

江浔知出乎意料:“為什麽?”

溫灼裴說:“我信你。”

“……”江浔知忍不住蜷縮五指,指甲陷入掌紋中,輕輕的掐斷。就好像一直被兩邊拉扯的線,忽然平靜下來,讓人不自覺的放松,這是被信任的感覺。

溫灼裴裝表面紳士:“你先。”

經過剛才溫灼裴身體力行的向自己證明所謂的威脅力後,江浔知鄭重其事的寫下第一條。

“不可以擅自闖入對方隐私空間,不可以随意介入對方生活,需要彼此尊重。”

江浔知想到溫灼裴為人方面,還是多加了一句:“不可以無理取鬧,要及時溝通。”

溫灼裴仔細盯着他寫字的手,秀氣修長,骨節分明,看到內容後,嘴角微微翹起:“沒了?”

江浔知想不到別的:“嗯。”

溫灼裴說:“那如果我想上你呢?”

冷不丁的,說這些話,江浔知瞪了他一眼:“你怎麽可以這樣說。”

江浔知:“不行。”

溫灼裴好整以暇:“那你寫上。”

江浔知剛要落筆,溫灼裴又旁觀的騷擾:“還有牽手,擁抱,接吻,能伸舌頭嗎,你能接受到哪一步。”

筆尖在紙上點出墨水,江浔知惱羞成怒的擡頭:“你自己寫。”

溫灼裴不為所動:“這是你的條件。”

但如此羞恥的話語怎麽用文字表達,拿去律所被人看見,豈不是社死。

江浔知遲遲不動,倏地擡眸:“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江浔知板着一張臉:“現在還有個詞叫‘婚內強/奸’,你也不能亂來。”

溫灼裴得寸進尺:“那我們第一次算什麽,婚外情?”

“你強詞奪理。”

溫灼裴想到什麽,笑了一下,“算了,江助這麽敏感,只會哭喊,床上連罵人都不會,倒像是我在欺負你。”

你就是在欺負我。

江浔知默默的心想。

想到了一點,江浔知提筆:“離婚期限為一年,如果合适的話,可以續約。”

溫灼裴微微蹙眉:“離婚?”

結婚易離婚難,江浔知覺得這是好事。

溫灼裴質問:“一年?”

“嗯……你覺得太長了?”

“……”

江浔知好聰明,立刻就從這段婚姻中為自己做出最有利的條件。溫灼裴看着他明亮的雙眸,非常艱難的妥協了。

江浔知問:“還有別的嗎,你有嗎。”

溫灼裴瞧他那樣認真,燈影落在他錯落的五官上,眉眼精致,想了想說:“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違反。”

江浔知多加了這句,擡頭看他,“還有補充嗎?”

像上學時給老師檢查試卷那樣,溫灼裴雙眼炯炯,很糟糕的發現自己真的想吻他,“你是在等我打分嗎。”

江浔知從他惡劣的語氣中回過神,惱羞成怒的多加一條,不可以随意取笑我。

“還有嗎。”江浔知快要放下筆了。

溫灼裴看着他的纖細幹淨的手指,伸手抓住了,江浔知見狀:“我不需要戒指。”

話音剛落氣氛俨然不對,江浔知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抱歉,我只是……”

“這件事我保留意見。”溫灼裴垂眸,捏着他的指尖打斷:“有需要你出席的場合,要配合我。”

“不是說不公開嗎。”

“多數是私人的,不用寫。”

“好。”

話是這樣說,但江浔知不太明白。

不明白既然不公開,那為什麽要給他介紹自己的朋友,這豈不是互相矛盾,但一想到自己提了五六個條件,而溫灼裴只有一條,甚至只是口頭承諾,江浔知便不再問了。

現在結婚也方便,領個證就完事了,而且在雙方家庭這方面上他們有着極高的默契度,就是告訴他們一聲即可,不必走繁瑣的流程,所以婚禮也是沒必要的。

差不多都确認好了,江浔知問:“什麽時候領證?”

溫灼裴說:“我來定,溫景煥那邊不必告知。”

直呼父親大名,在古代是大逆不道,放現在最多就是沒禮貌,江浔知想問為什麽,但不想插手:“好,都行。”

想到什麽,溫灼裴又問:“介意養寵物嗎?”

江浔知想起他的頭像:“你有寵物?”

“對,明天接回來。”

聊到零點了,江浔知這回真的要走,溫灼裴走到門口送人:“年前找個時間我們去看房。”

江浔知穿好鞋轉過頭。

溫灼裴替他拎着包遞過去:“我不接受分居。”

忙活了一天,江浔知也累了,從溫暖的房子走到外面寒冬的院子裏,也是需要一番勇氣的。

江浔知望了望天,其實往好的方向想,從今天開始,他就不是一個人了,也挺好的。

離元旦還剩下兩天,江浔知上班時将買來的禮物分發給其他人,安莉開心的大喊:“啊啊啊,我本來還想着年貨節囤貨呢,江助你就給買了,我愛你。”

江浔知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楚明衍剛回來,就看見自己的秘書室亂成一鍋粥,他趁熱喝了一口:“啊,我的呢?”

江浔知給他帶了一瓶枸杞跟話梅:“泡水喝,養生。”

“……”楚明衍看了看标簽,“一顆三十塊的話梅?黃金啊。”

下午,江浔知拿着資料跟李主管出發去銀行,行程較遠,坐的是公司的車,但手續辦得很快,結束時才三點。

明晟時間自由,沒有打卡制度,李主管想偷個懶,今天早點下班。

李主管忽然頭一撇:“這附近是景陽啊,前面的這是李總監吧,小吳,停個車,我去打招呼。”

江浔知跟着下車,仰頭眯着眼,景陽大廈左上角的logo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沒想太多,江浔知舉起手機,拍下來發給溫灼裴。

很快,溫灼裴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你在附近忙完了事?”

江浔知嗯了一聲:“看到随便拍拍,沒別的意思。”

“那正好,我原本想拜托溫蕪辦點事的,但現在我私心想拜托一下江助。”溫灼裴聽着感覺心情不錯。

江浔知故意端着:“我不是什麽忙都會幫的。”

“一點小事。”溫灼裴剛跟人吵了一架,便收到江浔知的信息,迫不及待打了電話,聽着對方調侃的聲音,沖淡了煩躁,“三點半會有人把狗送到我家,麻煩你去接一下,我很快回去。”

江浔知說:“我好像沒答應你。”

溫灼裴學舌:“剩下你有別的要求,我都可以配合你。”

江浔知覺得耳熟,反應過來後,産生一股無奈,笑着挂了電話。

沒一會兒,江浔知手機收到了溫灼裴家裏的密碼。

李主管打完招呼,兩人重新上了車,路過洲湖公寓時,江浔知叫小吳靠邊停車。

李主管火眼金睛:“你住在這啊?那可太有錢了。”

“不是,我朋友在這。”

江浔知跟他們招手再見後,他循着昨晚的記憶來到三十樓,昨天才來過,今天就交換密碼了。

還沒進門,送狗的那人已經牽着狗繩上來了,那條狗是大型犬美系杜賓,一看到江浔知就直接撲在他身上。

江浔知沒防備,差點向後栽,那人也不敢用力扯,只能把繩子的另一端交到江浔知手上,完成任務後便下了樓。

江浔知很少跟貓狗接觸,而且大城市裏養小型犬或者貓比較多,這只杜賓肩高目測都有75厘米左右,真的很大。

“別動。”江浔知一邊按密碼,一邊制止他。

杜賓啥也不知道,只知道咧着大嘴看他,江浔知納悶:“你不怕生人嗎?”

杜賓叫了兩聲,然後又在他旁邊來回轉悠,激動的跳了起來。這只杜賓身形流暢,體型很大,毛發也特別亮,看得出來主人照顧得很好。

江浔知解開繩索,杜賓立刻張大嘴,向天花板嗷嗷了幾聲。

好像會說話一樣。

江浔知笑:“你叫什麽名字?”

杜賓:“嗷嗷嗷嗷嗷~”

接着杜賓将頭頂蹭在江浔知的掌心處,希望對方能摸摸他的頭。

江浔知一開始還有點怕,杜賓好歹是護衛犬,有攻擊性的,但沒想到這只挺溫順,脾氣也不錯。

小狗俘獲人類的心,只需要三秒鐘。

下了會議後,溫灼裴收到江浔知的信息跟一張照片,他吩咐完秦秘書後,自己驅車駛離景陽,十分鐘左右到公寓。

剛打開門縫,就聽見裏面熱熱鬧鬧的,狗嗷嗷得叫個不停,溫灼裴進來了,都沒引起周圍的任何反應。

大中午的氣溫上升不少,陽光也很強烈,明晃晃的蔓延在客廳的每處角落。

江浔知正在手忙腳亂的幫杜賓穿衣服,那樣焦急無措的江助是第一次見,窗外的冬日暖陽斜斜的落在他背後,連帶着發絲都覆着一層金芒,整個人仿若沐浴在陽光下。

時間恍若被拉長,溫灼裴一動不動看了許久,才忍住不把這個人抱在懷裏,想用力的摩挲。

杜賓的前爪騎在江浔知的兩側的肩膀上,非常興奮的在他臉頰舔了一口,忽然又對着門口叫了一聲。

江浔知懵了一下。

“浔知,我回來了。”

江浔知看過來,終究是松了一口氣,“我就給他倒了水,他太急了,弄濕了衣服。”

溫灼裴嗯了一聲:“不礙事,你先休息,我來吧。”

說這話的時候,溫灼裴都感覺自己在飄,心裏很難平靜。

他們還沒開始,卻已經期待開始了。

buckeye在看到溫灼裴那刻,更加的興奮迎上去,短尾巴抖動得不停,但只要溫灼裴一個動作,他立刻就安靜下來,乖巧的在一邊喝水,趴在地上慢慢吃肉幹。

江浔知的襯衫扣子被刮下來幾顆,露出精致的鎖骨與一點白皙的胸膛,溫灼裴清楚的知道這副身體下并不瘦弱,是薄肌勻稱的。

江浔知評價:“他太猛了,也不怕生人,招架不住。”

溫灼裴心熱,更是蠢蠢欲動。

他沉默的将目光落在杜賓身上,一時無言。

沒得到回應的江浔知以為是自己話多了,為狗子挽尊:“他也挺乖的。”

溫灼裴笑了一下,不想理狗了,把浔知弄成這樣,他帶着人去洗手間:“你洗個臉,要換件衣服嗎。”

“不用。”江浔知掬着水,輕輕潑在臉上,擡頭時,旁邊的毛巾已經準備好了。

江浔知邊擦邊問:“他叫什麽名字。”

“我以為你會知道。”

江浔知愣了一下,尖巧的下巴接彙聚的水珠,順着修長白皙的脖頸,落入凹陷的鎖骨處,“bubu是誰?”

還沒等溫灼裴回答,客廳的buckeye仰叫了好幾聲,似是回應:“嗷嗷嗷~”

溫灼裴補充:“全名是buckeye。”

英文名,洋氣。

江浔知不太懂這些:“你起的?感覺跟一般杜賓品種不太一樣。”

溫灼裴:“犬舍,他是高賽。”

晚飯在這裏解決,吃完後,江浔知主動提及關于領證的日期,打算上午簽協議,下午領證,這樣效率更高。

溫灼裴沉默的聽着,不發表任何意見,江浔知給他時間反應,過了幾分鐘問道:“是有什麽問題嗎。”

溫灼裴斂目:“不出意外年前領,我會叫人辦好,到時候你來一趟。”

他們兩人對自己的規劃都很有主見,冷靜得不像一對即将結婚的伴侶。現在看來江浔知像是怕他反悔似的,還是認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金錢交易,你來我往,你給我要。

萬一發現不如自己所想,會覺得後悔嗎。

江浔知看着溫柔,其實很有主觀性,也不會被人輕易牽着鼻子走,凡事都會留一手的性格。

而且,不善于服從,更适合收斂鋒芒,做幕後指揮者。

可能性太多,溫灼裴只能确定眼前的事:“明晚我要參加家庭聚會,你要來嗎。”

江浔知一愣,“是要在那天公布?”

“我只會單獨私下跟我媽說。”溫灼裴說,“景陽內部的構成很複雜,溫家的人都有份兒,一些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江浔知不太想去,而且那天确實有事做,所以他拒絕了,還留下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有機會吧。”

溫灼裴不強求,換了語氣:“你能來接我嗎,像上次那樣。”

江浔知覺得他嗓音壓低時很性感,莫名頓了一下:“幾點結束?”

“八點半,來了給我電話。”

今晚楚明衍有個應酬,是跟上面的人吃飯,江浔知選了個格調幽靜高級,私密性極好的餐廳包場,提前兩天預約好,菜單都是江浔知親自挑的,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做到避免出現忌口過敏的食物與環境。

餐廳位于大橋江邊,裝修風格是厚重的中式,中間一塊牌匾寫着名字。

到了地方後,江浔知抽空看了眼時間,六點五十分。

進門後,楚明衍說悄悄話:“明海的工程一直審核不過,你明天找個時間去催催進度,年前搞不好,年後就拖了。”

他們的工程量很大,戰線拉得長,要打點上面也要培訓下面,江浔知是公司唯一能跟得上這種強度的節奏。

“知道了。”

這頓飯吃得還算順利,結束時剛好八點十三分,送走其他人後,楚明衍說:“走了啊,別太晚。”

江浔知點頭客氣:“你也是。”

估算了距離,這裏去溫家別墅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江浔知倒不急,慢悠悠的開車過去,到了門口才給溫灼裴打電話。

但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聽,江浔知看向被一片綠蔥覆蓋的溫家別墅,透着明亮璀璨,他靜靜地等待電話被無人接聽所挂斷。

江浔知以前也是從基層做起,耐心這個東西還是要有的,他等了幾分鐘,撥打第二次,同樣是響了很久的一段節奏,手機一震,被接聽了。

“……請問你是誰啊?浔知?”對方對着備注稱呼。

這是一把女聲,而且有點耳熟。

江浔知說:“我姓江。”

溫蕪聲音忽然激動起來,但依舊很小,像是刻意壓低:“我知道,你是那天來接大哥的……特別帥的江先生,你這次能不能也來接一下啊,拜托你啦。”

江浔知還沒等她說完,搶先一步問道:“發生什麽了?溫……總出事了嗎。”

“他在發脾氣,都快吓死人了。”溫蕪咕哝,“要是以前早就撂攤子走人了,這次怎麽不走了……”

江浔知心裏突突的想到一種可能性,他是在等自己嗎,但是會不會太離譜了。

“他在哪,我進去找他。”

“我去接你吧!現在沒人啦,都被他吓跑了。”

聽狀況還挺嚴重的,江浔知下了車:“那麻煩你了。”

溫蕪在正門等待,領着人到偏廳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她不敢靠近了,“大伯父跟伯母都上樓了,大哥沒人管。”

正廳中央天頂燈光璀璨華麗,瓷磚锃亮,滿桌美味佳肴無人動過,茶幾擺滿了零食茶水,看得出來剛才來人很多,熱熱鬧鬧。

但此刻滿地雜亂,偌大的客廳說話都有回音,空蕩蕩的,除了他們無一人在,有種難以言喻的熱鬧過後的蕭瑟。

溫蕪看樣子也是被吓壞了,但擔心更多,江浔知先安撫她:“別擔心,我去看看。”

話音剛落。

江浔知似有感應,烏黑的眼珠流轉,扭頭落在偏廳的門口上,溫灼裴從裏面走出來,在半空中捕捉到他的擔憂與不解。

看起來很平靜,完全沒有溫蕪口中形容的可怕。

江浔知擡腳靠近,溫灼裴眉眼深邃,眼珠子有種駭人的黑,大概是燈火太亮了。

溫灼裴語氣平靜:“你怎麽來了。”

江浔知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醉沒醉倒是不清楚,“來接你回家。”

溫蕪眼睛都不眨,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溫灼裴遲遲不應,眉眼洩了幾分戾氣。

江浔知問:“要拒絕我嗎。”

溫灼裴手指微動:“你來了,我肯定不能。”

江浔知覺得他需要散散心,開車進來時,這附近一片公園,前方是人造湖,打定主意後,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吃飽了,你陪我消消食。”

溫灼裴短促笑了下,開始有點反應:“我一口都沒吃。”

仔細看,長桌靠近主位的地方,筷子亂放,碗底裂開,顯然是剛才争執發生留下的痕跡。

江浔知說:“我知道你沒胃口,就當陪我。”

溫灼裴酒氣上來,熏得眼皮淡淡的紅:“你好沒同情心。”

“你第一天才認識我?”江浔知暗暗道,“現在後悔也來得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情被打亂,溫灼裴還能開個玩笑。

溫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人好厲害,三言兩句就把大哥給安撫好了,還能笑?剛生完氣的人,怎麽可能還笑得出來……

畢竟剛才她可是親眼看見大哥要當“滅霸”來着。

她很有眼色:“那我先回去了。”

都不等他們回答,自己蹦蹦跳跳就跑出門外了。

正廳又空又靜,溫灼裴朝門外走去,江浔知跟上去,問道:“你喝了多少。”

“兩瓶。”

江浔知心說也不是很多。

溫灼裴停頓,補充:“白的。”

“……”江浔知見他剛說完,似乎暈眩了一下,身形微晃,見狀扶着,說:“散散酒味。”

家庭聚會一開始溫灼裴就很清楚,避免不了跟溫景煥見面,除了前半年那次交接後,他們父子間形同陌路,不聯系不打擾不關注。

溫灼裴貴人事忙,不是每次聚會都會參與,但今年溫家喜事連連,不是哪個表妹考上重點大學,就是哪個表弟結婚,剛好年底最後一天,溫灼裴索性答應下來,也讓雲嘉平備好了禮物,一一送給兄弟姐妹。

溫灼裴主打一個買貴不買便宜的,也沒花多少心思。

禮數做得很周全,常意致很滿意,二叔笑了笑:“比灼裴還小的弟弟都快結婚了,怎麽還沒點消息,光是忙着工作可不行。”

溫灼裴說:“最近在考慮了,我媽很殷勤。”

常意致啊呀了兩聲:“那也要你看得上才行,他眼光賊挑啊,我真難選,也就江家那位他說還不錯。”

“哦,是B省江家那邊嗎?”

常意致點頭:“對,做運輸業的,我記得是。”

二叔表情微妙:“我最近聽說他們家好像不太行啊……就怕聯姻另有目的,灼裴,你要小心。”

溫灼裴避重就輕:“我喜歡就問題不大。”

二叔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哥,你最近精神煥發啊,去哪休息了?”

溫景煥向來老成,年輕那會兒就非常古板嚴肅,現在退休後往那一坐,跟個小老頭挂件一樣。

“随便逛逛,沒你風光,玉成都要結婚了,快要當爺爺了吧。”

溫灼裴旁聽沉默,心裏斟酌,一切改變計劃的都是有原因的。

溫景煥看了他一眼,“公司情況不錯,你做得很好。”

溫灼裴冷淡的嗯了一聲。

溫景煥跟常意致交換視線,冷不防開口:“我們最近商量着,現在條件也好了,把你爺爺奶奶接過來。”

二叔跟三叔對視了一眼,他們之前在家庭群裏,也見面聊過,确實想把兩老接到城裏享福,三年前就提過一次,但兩位老人家拒絕了,溫灼裴作為長孫也不同意,說是他們在老家好吃好喝好玩,沒必要送到城裏折騰。

于是這事暫且擱下,如今又重提,溫景煥以前一家之主,說一不二,現在學會用商量的語氣了,有進步。

但溫灼裴恍若未聞,捏着小酒杯垂眸,喝了一口又一口。

二叔嘆了一聲:“我也想爸媽了,年紀也大,在我們身邊起碼還能熱鬧些。”

二嬸忽然想到什麽:“前段時間,灼裴把寵物送回去,陪他們了嗎,發了好多張照片呢。”

“那還是灼裴孝順。”

溫灼裴面不改色,抿唇小酌,也不應答。

溫景煥直接挑開:“那找個日子,讓灼裴安排下,把他們接回來。”

溫灼裴放下酒杯,看向溫景煥問:“爺爺奶奶不是沒住過這裏,他們不喜歡,你問過他們的意見嗎。”

說着,掃了眼其他人:“你們想念了?有時間聚會娛樂沒時間去探望下老人家嗎,打電話打視頻不會嗎。”

二叔皺眉:“那不是大家都忙嗎。”

溫灼裴犀利:“忙什麽,你在公司做過什麽嗎,等着年底分紅而已,你很忙嗎,還是想着爺爺奶奶那一份股權。”

二叔臉色一白:“溫灼裴你說什麽呢。”

常意致趕忙制止:“灼裴不許亂說話,這是你二叔。”

一桌兄弟姐妹低頭不語,溫蕪咬着勺子偷偷瞄大哥的反應,溫玉成更是不敢吭聲。

只有溫景煥不悅,敢開口:“現在家裏你做主,爺爺奶奶寵你,就目中無人了。”

溫灼裴捏着酒杯的指腹微微泛白,幾乎到耐心告罄邊緣:“那就不要提讓我不開心的事。”

溫景煥皺眉:“你還指望着家裏所有人都順着你的脾氣?從小到大誰不是順着你的,你就非要讓大家不痛快,現在都敢直接教訓長輩,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

咣當一聲,溫灼裴将酒杯甩出去,撞到牆壁,碎得炸開,他壓着嗓音,臉色陰沉:“全桌你最沒資格說我。”

全屋陷入一片深沉的死寂中。

如今景陽大權落在溫灼裴手中,其他親戚叔伯各有股份,卻也是看着溫總的眼色過日子,頓時也沒人敢繼續說話。

二叔剛才被氣了一糟,現在更是拍桌:“簡直反了天。”

三叔也有點隐隐責備:“灼裴,好好的家庭聚會都被你弄成什麽樣了。”

溫灼裴誰也不哄着:“不滿意就走。”

二叔呵了一聲:“是是是,你現在是景陽的董事長,你不滿意我們底下人哪敢說話。”

溫灼裴就沒輸過:“你知道就好。今年多少業務都摔在你手上,你當我不知道嗎。”

二叔直接摔筷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滿座大驚,長輩個個斥責,小輩無人敢言。

常意致怕事情鬧得更大,拉着溫景煥就要上樓去,擔心的看了眼溫灼裴,只見他拎着兩瓶白酒轉身去了偏廳,長桌上菜品分毫未動,但已經沒了胃口。

人陸陸續續都走完了,溫蕪被爸爸拉着,想了想說:“不行,我留下來陪大哥。”

三嬸都服了她:“随便你!”

說是這樣說,但溫蕪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現在進去等于直接撞到槍/口上,她可不想挨/子/彈。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大哥落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顯示着浔知兩個字,似是很親昵的感覺,她第一次沒敢接,打第二次還以為對方有什麽急事,才接聽的。

然後就帶江浔知就進來了。

溫灼裴也就剛開始晃了一下,後面四平八穩的走着,江浔知慢慢的想松開手,但被很快的抓住了。

江浔知遷就他,也不繼續動了:“聚會就這麽散場了,以後在公司要怎麽面對他們。”

溫灼裴嗤笑:“公私分明,本來操辦這種聚會就是無聊。”

江浔知有些微妙的體會到他的無情,“沒墊肚子就喝了這麽多酒,胃難受嗎。”

溫灼裴渾身酒氣淡淡,語氣綿長:“你靠近些,我就沒事了。”

這是什麽道理,江浔知懷疑他醉得不輕,“不高興為什麽不提前離場。”

“我在等你。”

“打你電話也沒接。”江浔知反而控訴。

溫灼裴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還喜歡甩鍋:“學你的。”

那那一夜溫存後分開,溫灼裴等了他好多天的電話。

江浔知忍不住無奈的笑:“無聊,幼稚。”

別墅公園沿途的路燈亮如白晝,溫灼裴走走停停,感知到身邊的人貼着自己肩膀走,隔着厚重的外套都能感受到傳來的溫熱。

邊上的燈光洩在江浔知身上,眉眼顯得更加精致漂亮。

溫灼裴思維發散:“以後還是不帶你去見他們了。”

他們應該是指的是溫家的那群親戚,江浔知問:“為什麽?”

“晦氣。”

“……”

溫灼裴酒勁上來了,頭疼隐隐發作,喉嚨艱澀難受,凸起的喉結不停上下滾動,他伸手蠻力的扯領帶,弄得淩亂。

江浔知走到他面前,動作輕柔得幫他取下來:“別動,你這樣容易扯壞。”

溫灼裴微微仰頭,方便江浔知取下來,然後将領帶折疊塞進他的兜裏,動作很流暢。

江浔知感覺到他有些昏昏欲睡的狀态,體貼的說:“原路返回,我送你回去。”

溫灼裴被北風吹得頭疼,只是輕輕蹙眉,忍着不說話。

這頓聚餐砸了,還有下一頓,那群人為了蠅頭小利不會輕易說撕破臉,卻因為親戚面子逢場作戲。

“我想無牽無挂,是不是能得來一片清淨。”

江浔知面不改色,他想到自己,親生母親去世,父親不理不睬,一個人再怎麽樣也是走過來了,恍然道:“可能會有點孤獨。”

溫灼裴蹙眉:“一直如此。”

江浔知接腔:“我也是。”

溫灼裴稍稍愣住,想到江浔知親生母親過世,兩人手背挨着,時不時分開又碰到,沒多想,直接勾着袖口下的手指,很自然的牽住。

溫灼裴被那熱度弄得愛不釋手:“我應該早點握住。”

江浔知沒想到他的手如同冰塊,主動回握:“那你應該早點說。”

溫灼裴:“怕冷着你。”

江浔知知道他今晚心情不好,思維渙散,順着他意:“不礙事,我樂意。”

倏地,溫灼裴靠在路燈杆邊停下來,沒頭沒尾的來了句:“浔知,我想抱抱你。”

他上次這麽說過,但被溫蕪打斷了,江浔知确認他醉了,要占便宜:“幫你接狗的人情你還沒還我,你是想再欠我一次嗎?”

換做平時溫灼裴肯定要讨價還價——

“可以,欠你的。”

溫灼裴這次溫柔的答應了,江浔知一怔,他其實很抗拒跟人有肢體接觸,以前跟榮清談的時候,都是做了好多心理準備。

更不用說跟溫灼裴那次荒謬的初遇,江浔知喝醉斷片,但身體的痕跡不會騙人,知道溫灼裴有多用力:“你得輕點抱。”

在燈光下,江助那張端莊的臉在微微發紅,他稍微低眸,從溫灼裴的角度看去,分毫纖細的睫毛隐隐顫抖,眼角有着微微上揚的弧度,挑眉看人時,異常生動。

溫灼裴心動不已,結實的上半身襲來,将人穩穩的抱在懷裏,雙手環繞着,連風都透不進去。

江浔知下意識用手臂擋着也無濟于事,只能調整呼吸,慢慢的,額頭抵在這個男人堅硬溫熱的頸窩處。

古龍香水混着酒味,那是醉人的味道,幾乎要将人淹沒。

江浔知整個人浸在其中,從裏到外的滲透,他沒喝酒,卻暈乎乎的仿若醉了。

江助很軟,仿佛一不小心就溜走了,溫灼裴下意識環緊手臂。

江浔知的手艱難的擡出去,姿勢很像是繞着他的脖頸,胸膛貼着胸膛,腰腹也柔軟的互相蹭着,距離更近了,“你……你輕點。”

溫灼裴松開點距離,垂眸盯着江浔知微微張開唇齒,雙手輕輕的搭雙肩,冷不丁的說:“bu很喜歡你。”

江浔知一怔,不明白怎麽扯到bubu身上了,這是醉得出現幻覺了嗎。

緊接着,溫灼裴低頭,不讓江浔知有任何逃離的機會。

薄涼的唇印在溫熱的唇角,柔軟的舌尖輕舔,帶下一陣濕潤與酥麻。

只有兩秒的時間,江浔知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溫灼裴無意識的捏着他的後頸,柔軟溫熱,讓人很想用力的摩挲,但忍住了,怕浔知說疼。

伴随着一句:“我那天看到它就是那樣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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