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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今天是梁飒他們“确定關系”的第一百天，對何遇來說是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這段時間，他去兼職做家教賺了一點外快，他想用這些錢買個小禮物送給梁飒。

上周，他在一家首飾店看中了一條精美的星月手鏈，價格兩萬多，拜托櫃員幫忙留一個星期，現在剛好可以去買了。

櫃員小姐姐看着何遇臉上不自覺洋溢而出的甜蜜笑容，笑盈盈地問：

“是送給女朋友的吧，你女朋友肯定會很喜歡的。有個這麽帥又願意給自己花錢的男朋友，你女朋友好幸福哦！”

小姐姐滿眼羨慕。

何遇面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還不是我女朋友……”

櫃臺小姐姐愣了一秒，旋即又笑着鼓勵他：“那你一定是用來表白的吧，祝你表白成功，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

雖然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但是這話聽得何遇心裏還是甜絲絲的。

出了首飾店，何遇擡頭望天，碧空如洗暖陽高照，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何遇……”旁邊忽然有人輕喚他的名字，何遇轉頭望去，是一位氣質優美高雅、衣着華貴的中年女士。

何遇完全沒印象自己有見過這位女士，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專注，仿佛是在透過自己端詳着另外一個人。

久遠模糊的記憶中，母親似乎也經常會用這種眼神望着自己。

何遇面露疑惑，禮貌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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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麽會認識我？請問您是？”

“我叫祈筝，是你的親姑姑。”

何遇面色一震。

半個小時後，

市中心某高檔咖啡廳。

祈筝看着對面的何遇，越看越覺得相像親切，就好像自己的弟弟還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離開過。

“你真的很像小宴，外貌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眼睛，同樣漂亮的琥珀色。可是，小宴從小就一直嫌棄自己的瞳色不好看，覺得太像個女孩子了。”

祈筝眼中淡起水霧，語氣幾分哽咽：

“直到後來他上了大學，有一天回家站在鏡子前照了老半天，然後喜滋滋跟我炫耀，說在學校裏有個女生誇他的眼睛很漂亮，那個女生就是你的母親。

大學剛畢業，小宴突然就跟家裏人說要結婚，自然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為此大吵了一架，多次争執不休，小宴就從家裏搬了出去。再之後，我們就找到你的母親……”

說到這兒，話語一頓，何遇接過話頭：“然後，你們把她逼走了對吧。”

目光冷然看着她：“那他呢？這麽多年為什麽一次沒來找過我媽？雖然沒說，但我知道我媽一直都在等着他。”

祈筝神色悲恸，兩行清淚奪眶而出，被她用手巾輕輕擦去，緩了一會兒，才心碎地說：

“你母親離開後，小宴發了瘋似的到處找她，後來出了車禍，當場……”

何遇面色一震，呼吸斷滞。

小時候他也曾問過媽媽，為什麽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而他卻沒有，看到媽媽偷偷掉眼淚後，就懂事的再也沒有問過了。

他一直以為是父親負心抛棄了她們母子，才害得母親抑郁成疾，英年早逝。

自己甚至對他産生過極大怨恨，久而久之，索性在心裏模糊掉了這個角色。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

“[何其所幸，與你相遇]，這是你父親當年給你母親情書裏寫的一句話。”

祈筝言語間悲傷哽咽：

“是我們害了小宴，也對不起你母親和你，這二十年來，我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疏于對你的照顧，讓你受了那麽多苦。”

繼而殷殷望着何遇：

“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回家]的，讓我們好好彌補這麽多年以來對你的虧欠。你外婆的病情很不樂觀，我可以安排她去國外接受最先進的治療……”

話說一半，就被何遇淩厲裁斷，目光沉靜回望着她，斬釘截鐵道：

“不必了，外婆的治療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最難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生活的很好，您也不必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我也不想和您們家有什麽瓜葛。

不過，還是謝謝您，讓我知道了這些事情，但也希望您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何遇說罷，站起身就走。

“你很喜歡那個叫梁飒的女孩子。”祈筝在他身後輕聲開口。

何遇腳步一頓，

愕然回頭看她。

祈筝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購物袋，盡量語氣委婉地說：

“你手上的禮物是送給她的吧，據我所知，你們并不是正常的戀愛關系。幾萬塊的首飾對你來說，已經是目前能給到她最好的東西了，可對她而言，無異于大街上随便撿來的一塊石頭。”

何遇眼神黯然，垂下眼簾。

是啊，高檔商場裏的東西貴得讓他咋舌，看似不起眼的一件商品，都是他幾年的生活費，就是看一眼都覺得奢侈無比，更遑論買了。

然而，無論是頂級的珠寶首飾，還是奢侈品牌的衣服包包鞋子，梁飒都數不勝數。深埋心底的自卑感，瞬間如潮水般湧過來，将他吞沒。

祈筝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頓了頓，又繼續說：

“你們的關系能維持多久，半年還是一年？她可以輕而易舉潇灑抽身，可你能嗎？就算她心裏也有點喜歡你，她家裏人也絕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門當戶對不是一句空話，不要幻想富家千金愛上窮小子的戲碼。

況且，她的個性你應該有所了解，她是絕不可能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去跟你過貧苦日子。千萬別有“莫欺少年窮”這種天真幼稚的想法，階級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們無論是財富地位，還是眼界見識，都是天差地別，她以後選擇在一起的人，必定是各方面都出類拔萃，足以與她自己相匹配的男人。

門當戶對，三觀一致，志趣相投，就連精神層次都完美契合。

而你，只不過是她濃墨重彩人生中的寥寥一筆，你能接受她和別人甜蜜恩愛、共度一生嗎？”

字字誅心剜肺，何遇的內心已經被祈筝這些話誅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了。

這些道理他又怎麽會不明白。

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去想罷了，現在被戳破挖出來，赤條條明晃晃曝曬在烈日下，讓他無處遁形。

何遇聽得整個人快要碎掉了，雙手越攥越緊，微微發抖，卻仍舊倔強地擡眸看着她：“所以，你們當初就是用這些話把我母親逼走的對嗎。”

祈筝神色一怔。

何遇轉身快步離開，神色頹然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心境已經從雲端跌落到了谷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何遇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心亂如麻。

晚上，他在距離梁飒公寓最近的公交站臺下了車，卻并沒有着急往梁飒那裏趕去，而是在站臺旁躊躇徘徊了許久。

祈筝的那些話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如凜凜寒氣，滲入骨髓。

這時，前方發動機高亢霸氣的引擎轟鳴聲劃破黑夜。

似有所感一般，何遇擡眸望去，隔着一條寬闊的馬路，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與對面跑車裏的梁樊視線相對。

梁飒坐在副駕駛上低頭在看手機。

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梁樊淡淡的一瞥中，何遇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審視與探究，還有細微的警告和挑釁。

何遇面色一片蒼涼，望着他們揚長而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手裏的首飾購物袋和他一樣變成了笑話。都在試圖擠進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裏去，哪怕在那個世界裏一文不值，只能待在角落裏不見天光，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