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無謂恨】

藥水正靜靜地注入佟希澤的體內。坐在床邊的江盼，靜靜地守候着。

剛剛岑恩因為還要上班所以先走了，不過，在臨走前，她還是回答了江盼的疑問。

“是的，沒錯，剛剛那位，就是阿澤的女朋友，她叫文雅，只不過……他們在阿易出事之後，就分手了。”

果然，他們是男女朋友關系！果然……只有像文雅那樣美得像仙女般的姐姐，才夠得上佟希澤的眼光！

眼前的佟希澤正安安靜靜地睡着，看來藥水起效了，他的眉頭不再緊鎖着，手也不會再像剛剛那樣總是無意識地去狠抓自己的腹部。

不過，為什麽此刻看着這麽安靜的他，自己的心反而變得更加地痛了起來呢？

“阿易他已經被咱倆害得夠慘的了，難道你就不能讓他清靜一點嗎！！！”

在佟希澤的這聲怒吼中，江盼不僅聽到了他對文雅的指責，更多的，是對他自己的無能為力的憎恨，那麽，文雅呢？

文雅說：“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來的，但是，我真的只是想知道阿易他好不好……”還有就是——

“阿澤，我知道阿易受傷之後，你的心情一直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然，等阿易醒過來之後看見你這副模樣，恐怕又要讓他為你擔心了……”

她一定還很愛佟希澤吧，因為愛，所以才能夠無怨無悔地忍受佟希澤對她那近乎怒罵的指責。

啊……突然間感到自己好失敗啊，一直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女人，但是，跟文雅一比起來……

如果佟希澤是因為文雅才拒絕她，那麽，她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不知過了多久，佟希澤醒了，佟希澤一醒來，就看見江盼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喂，團團……”

他輕喚了幾聲，見江盼沒反應，他也就作罷了，然後他擡頭看了看床邊的藥水，仿佛感到十分厭倦似的，他緊皺了一下眉頭，接着就把手背上的針頭給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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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盼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看到佟希澤正蹲在一條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埋頭大哭着，她跑上前去，想安慰他，結果看到佟希澤向她擡起頭來時，他的臉卻已經變成了一片血肉模糊連下巴都沒有了——

“佟希澤！！！！”江盼駭得大叫，一起身，發現眼前的床是空的。

“佟希澤？！……佟希澤！！！”江盼慌忙起身，原先披在她肩上的一件佟希澤的襯衫輕輕飄落在地。

江盼抓起衣服就沖出病房去找。

好不容易，她才在外面的冬青叢旁找到了佟希澤。

“佟希澤，你怎麽出來了也不叫我！！！”她恨恨地大步走過去。

黑暗中，坐在石階上的佟希澤微微側過頭向她望過來。

“啊，你睡醒啦？”

他在笑？

江盼一陣傻眼，不是吧？她沒看錯吧？佟希澤真的在笑？

“怎麽了？傻站着，睡昏頭了？”佟希澤繼續用輕快的語氣打趣道。

江盼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臉，好證明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好痛！

果然是真的！

江盼叭嗒叭嗒地跑過去。

“佟希澤，你坐這兒幹嘛呀？黑乎乎的！不怕有鬼嗎？”

“有鬼？”這下佟希澤更是徹徹底底地大笑了起來：“團團，你說真的，你今年到底幾歲了，不許騙我！現在哪有成年人還相信有鬼的！”

江盼撇撇嘴，一屁股坐過去，“你管我幾歲！反正不管我幾歲，你都不可能會喜歡我的不是嗎？”

“诶？又發脾氣啦？我又惹到你了嗎？”

“才沒有！你怎麽可能會惹到我？除了不肯好好吃藥、不肯好好睡覺以外，你有什麽事會惹到我？”

“果然生氣了，诶，女孩子，還是不要天天生氣的好哦，生氣容易變老！”

“你管我變不變老？反正我就算變成了永葆青春的天仙，我也照樣入不了你的法眼！”

佟希澤不說話了，他忽然一臉認真地盯着江盼看。

江盼氣哼哼地瞪他一眼：

“你幹嘛？”

佟希澤反問：“我才想問你幹嘛？”

“我怎麽了？”

“你吃醋了？為什麽晚上講話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噫——

這都被他看出來了？江盼一陣心虛。

“什麽啊！好端端的、我幹嘛吃醋啊？我又不喜歡吃醋的！”

佟希澤輕輕地嗯了一聲，但還是用一副深究的表情繼續盯着江盼看。

江盼被看得越發不自然起來，于是扯開話題說：

“你是不是沒事了？胃是不是已經都不痛了？那我們就去問問醫生，看看能不能走了……”

江盼剛要起身，手卻被佟希澤拉住了。

江盼一臉莫名地看着佟希澤，好半晌後，她聽到佟希澤悶聲說：

“再陪我在這裏坐一會兒吧，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江盼怔住了。

黑色轎車載着文雅在燈火流離的黑夜裏行駛。

“小滿……”文雅輕輕開口，“在去那邊之前，我想先回家看看我媽媽……”

坐在駕駛位上的黑衣少年回頭冷漠地瞥了文雅一眼。

“我們快遲到了。”

“我知道，但是，早上出來的時候，我聽到媽媽在咳嗽，我有點擔心她……”

黑衣少年不發一語。

文雅又抱歉地說：“我知道，我這麽說一定讓你很為難，沒關系，到時候你把責任都推給我就是了——”

文雅話音剛落，只見少年已用力扭轉方向盤，轎車很快朝着路的另一頭駛去。

枯坐了整整十分鐘後，見佟希澤還是不說話，江盼憋不住了。

“哎，佟希澤，問你一個問題行嗎？”

“嗯？什麽問題？”佟希澤轉頭，溫柔地問。

“就是……”江盼咬了咬唇，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脫口而出：“今天下午那個，你的女朋友，你倆，是怎麽會分手的呀？”

果然，佟希澤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不過，很快的，他就扯起嘴角，向江盼展露了一個略帶苦澀的微笑。

“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因為好奇嘛！”江盼呶呶嘴說：“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不過，她跟你，還是很相配的！”

佟希澤噗哧一聲笑出來。

“原來你是在為這個吃醋啊！”

江盼不理他。

“能和我說說嗎？”

佟希澤無聲地搖搖頭，“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可是——”

但佟希澤已經又轉過頭去，默默地對着他眼前的那片黑暗發呆了。

江盼感到心裏一陣絞痛。

“你不想提，是因為，你還忘不了她，對嗎？”

佟希澤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無奈地回頭望住江盼。

“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在意這件事呢？”

“因為……因為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難過嘛！”不知不覺，江盼的眼圈紅了，“如果，你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跟她分手的話，那我覺得——”

“別說了，團團……”

“不，我要說！我一定要說……”江盼激動地站了起來：“我知道，你一直在為阿易的事感到傷心、愧疚，但是，這也沒必要讓你連自己的感情生活也一起放棄吧！你要為阿易負罪忏悔，這都沒關系，但是，你不應該——”

“夠了，你別再說了！！！”佟希澤突然面色鐵青地發火了。

江盼怔住了。

随後，佟希澤像感到萬分後悔似的長嘆了一口氣，走上來輕輕地握了握江盼的手臂，“對不起，有太多事，你不了解……”

江盼用堅定的目光望住他：“那你就說到我了解吧！！”

轎車緩緩駛入一條小巷後，在文雅家門前停下。

文雅下車，又馬上回過身來俯在車窗上說：“我就進去一小會兒，馬上就出來。”

少年沉默地點點頭。

文雅進屋了，少年對着她的背影望了一會兒後，把手從方向盤上撤了下來。他感到左邊手肘又在隐隐作痛了，于是他用右手重重地揉了起來……稍後，他又俯身去打開車裏的置物櫃，準備從裏面找出止疼藥來吃，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佟希澤搖着頭說，“過去的事，一直像個巨大的陰影，我想要躲開，但總也躲不開……”

“我明白……”

“你明白？不，你不明白……”佟希澤咬了咬唇，轉過頭去，“你永遠不會了解，當有一個人，因為你，差點丢掉他的性命的那種感覺，很多時候，我都恨不得去死……”

“佟希澤，你別這麽說……”

“都怪我那時鬼迷心竅！我見色忘義！如果不是我非要跟文雅約會，那麽，那天晚上，我就不會跟阿易換班，阿易也就不會受傷……”

“你又不是預言家，你怎麽可能想得到會有這樣的後果呢？”

佟希澤沉默了，稍後，他還是用力地搖着頭說：“不，哪怕如此，這一切，都還是要怪我！所以，你不用再勸我了！我不配！我不配接受你的鼓勵，我更不配活着！那天晚上，該挨那些刀子的人，是我！是我才對！！！”佟希澤說着說着又激動了起來。

江盼馬上張開雙臂把佟希澤緊緊地抱住了，“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咱們就讓它過去好了，好了……沒事了，佟希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文雅推開家門。

“媽媽，我回來了！”

室內沒人應她。

文雅放下包，接着往裏走，“媽媽，你在房間裏嗎？”

她走去媽媽的卧室，輕輕推開門。

“媽媽？”

她看到媽媽正背對着她站在床邊接電話。

于是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着。

車內的少年一邊接着電話一邊從車上跳下來。

“……她只是回家看一下她的媽媽，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很快就——”少年話沒講完，突然聽到身後的屋子裏傳來一聲尖叫，他迅速扭轉脖子往後看過去，緊接着，他扔掉手機，往文雅家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