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終須別】

佟希澤這時正在自己家。

佟媽媽一早就從老大佟希川那裏得知小兒子會回來，于是趕緊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只等她這寶貝兒子一回來、全家團聚，卻不料，候在門口處一看見兒子歸家的身影，就一陣的老淚縱橫。

佟希澤擡頭看見媽媽落淚，一時間也怔住，心裏知道媽媽這是心疼他，而他內心也早是百般內疚，只是因為性格使然，讓他當面也說不出幾句溫和的話來，卻又在鬥膽之後，上去輕輕地抱了媽媽一下，媽媽一陣受寵若驚，不禁又是熱淚滾滾而下。

一時間，母子倆抱頭哭着、安慰着，一向粗枝大葉的佟希川站在一旁看着，居然也紅了眼圈。

然後，一家人坐下來一起吃飯，佟媽媽只一個勁兒地往佟希澤碗裏夾菜，生怕他吃得太少，或是吃落了某樣她精心制作的他以前愛吃的菜。

佟希澤只乖乖應着，任憑再怎樣，都一一吃下。

飯後，媽媽收拾碗筷，佟希澤也起身幫忙，媽媽自然又是一番驚喜，只是舍不得讓兒子動手。

“你放着吧，去和爸爸哥哥聊聊天，這些碗筷我洗洗很快的。”

“沒事，”佟希澤說：“我來幫你不是更快嗎？”

于是母子倆便站在廚房裏，一個洗碗，一個擦碗，配合得相當默契。

佟媽媽心裏很是寬慰，畢竟自己的孩子又回來了，可一想到文雅，她又難免一陣心酸，“也不知道小雅的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好好的孩子，就這麽去了，她又是孤單一人，想必一定很難接受吧……”

“嗯……”佟希澤只淡淡地應着，沒有多加解釋。

“我也早就想過去看看她，可你爸說，那樣恐怕只會惹她更傷心，不如過段時間，等她心情平複些再過去……”說着，她又嘆了口氣，擡起泛紅的眼眶看着佟希澤說：“你要是有空，就多替我們過去照看些，怎麽說，你也和小雅有過一段，就當是替小雅幫忙照顧着些吧。“

“我會的。”佟希澤仍舊乖乖地應着，一面繼續把碗擦幹淨擺回去。

兩人洗好碗筷，又切了一大盤水果，回到客廳。客廳裏，佟希川正陪着老爸下棋，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一副面紅耳赤、窮途末路的模樣，一見到佟希澤出來，便大嚷着向弟弟求救！

“阿澤！快過來幫我看看，這棋該怎麽往下走才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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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一聽可急了：“哎哎哎！你怎麽能喊幫手呢！下不過就認輸呗！有你這樣的嗎？”說完又轉頭命令佟希澤：“你可不許教他啊！我好不容易才能贏他一回呢！”

佟希澤笑了起來，“我不教不教，而且我有多久沒下棋了，手也早生了！”

佟希川一見弟弟不幫他，頓時也自暴自棄了，幹脆推了棋盤站起身來，“好好好，我認輸還不行嘛，阿澤，你來！幫我贏老爸一盤！！！“

“啊？……我就不要了吧，我有多久沒下棋了……”佟希澤一個勁兒地推脫着，可又禁不住哥哥的慫恿和媽媽的鼓勵，便還是坐到了爸爸的對面，與他切磋了起來，而另外兩母子則坐在一旁邊吃水果邊觀戰。一時間，這個往日因為大兒子工作忙碌而小兒子又長住在外的只有兩位老人孤單冷清的家又變得溫暖、溫馨、其樂融融了起來……

結果這一盤，佟希澤也輸了，佟希川責怪弟弟沒盡力，說他是故意讓着老爸的，氣得老爸吹胡子瞪眼的，差點要去搬家法治這個不肖子孫。

談笑間，天色也晚了，佟希澤說自己該走了，因為有朋友聚會，大家都還在等着他，爸媽便沒有強留他，只叮囑大兒子要好好地将他送過去，然後佟媽媽又拉着佟希澤的手，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外，方才放開。

兄弟倆便仍照着來時之路走出去。

佟希川突然開始碎碎念：“阿澤，以後你還是回家來住吧，你看，一來是爸媽年紀也大了，需要人陪，二來呢，你的身體也不是很好，如果回來住，就可以天天吃上熱飯菜，胃也就不至于再壞下去，你說呢？”

佟希澤倒也沒有反對，只靜靜地點點頭，說他會考慮的，佟希川也知道他這個弟弟一向性格倔強又認死理，這回能這樣太太平平地跟他回家來又表現得這麽溫順已屬不易，便沒再強問下去，只是心裏還有一件事，仍如鲠在喉一般，不吐不快，因此，躊躇再三，還是傾吐了出來。

“阿澤，關于回警隊的事，我希望你還是再好好地考慮一下，只要你有這個意願，哥哥我一定——”

結果還是被佟希澤一口回絕了。

“對不起，哥，只有這件事，我……”

佟希澤滿臉抱歉地看着哥哥，佟希川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還在為文雅的事歉疚與哀傷，便輕輕地住了口，暫緩提起。

兩人走到停車場，佟希川上車發動車子，佟希澤也繞過車頭往副座上走去，就在他剛要拉開車門時，他聽到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

江盼一口氣跑回了佟希澤的家。

一進門，她就蹬掉鞋子，直往卧室裏沖去，她用力拉開衣櫃的門，果然看見裏面平常自己放衣服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一時間，一路強忍住的委屈的淚水直沖了上來，可江盼來不及哭，她掏出手機，給佟希澤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然後江盼就聽到了佟希澤那熟悉的聲音：

“啊，團團……”

這曾經是多麽親切的稱呼！雖然一開始，她也為此而氣過、惱過、可終究還是接受了，并且不知不覺還喜歡上了……盡管每次佟希澤這麽叫她，她不是故意頂撞他就是假裝沒聽見，搞得好像她有多麽讨厭這個名字似的，可她內心到底還是歡喜的，自覺這是拉近她與佟希澤之間距離的證明，可為什麽，此時此刻，當她再次聽到佟希澤這樣叫她，她的心裏，卻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甜蜜，反而覺得這是對此刻的現實的一種嘲諷……

江盼越想便越覺得心酸起來，眼淚也掉個不停，因此半天也講不出話來，佟希澤見她沒回應，自然就情急了起來：

“團團，你怎麽了，說話呀，出什麽事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江盼聽佟希澤這麽說，語氣又這麽真切，反倒一陣茫然若失……她一下子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不，沒什麽……”她縮起雙腿，把身體蜷成一團，然後輕輕開口：“沒什麽事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我走了，我要回家去了，然後，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與關心。“

佟希澤便沒再說話了，江盼也只是怔怔地坐着，但兩人心裏，都各有依依，窗外的天色徹底地暗了，江盼便想，終究到了該告別的時候了，便從地上站起來。

“佟希澤，我走了，走之前，請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每天要按時吃飯，不要抽煙喝酒，不要熬夜，最重要是，凡事不要擱在心裏，更不要沒事就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最好呢，是能經常找岑恩他們出去玩玩，只要你開開心心的，我也就……”

結果話說到這兒，江盼又哽住了……

“放心吧，團團，我會好好的，”于是佟希澤把話接過去，“你也是，回去之後，就靜下心來，好好地考慮一下自己的将來吧，不管是要繼續念書，還是你有更想要做的事，你只管大膽跟你媽媽說，相信她會支持你的，而且，你這麽優秀，不管你最終選擇做什麽，你都一定會成功的。”

江盼只管點頭應着，心裏想，也不知道背地裏佟希澤為了這些事和媽媽說了多少話、兩人有沒有起什麽争執、一向争強好勝的媽媽又是否對他說了什麽刻薄話，而佟希澤又是那種只會一味為他人着想的人，她的心裏便更加不是滋味了起來。

但她終究沒再說什麽，只最後說了一聲再見後，便挂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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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希川見弟弟半天沒上車，便探出頭去問他好了沒有，佟希澤這才匆匆收起手機，坐上車來。佟希川見他就這麽一小會兒，臉色又是慘白慘白的，但擔心地問他怎麽了，佟希澤只管搖頭，說沒事，然後又說：“我不去聚會了，你送我回家吧……”

“怎麽又不去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送我回家就好。”

見他這麽堅持，佟希川也只好這麽做了，送到後，他忍不住又叮囑了幾句：“晚上我值班，離這兒近，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不舒服就別硬扛，聽見了？”

“好。”佟希澤邊應邊就急不可待地往家跑去。

等他跑到家，用力推開家門，看見裏面漆黑一片，再也找不到半點江盼的蹤跡，雖然這是他一手安排的而心裏也早有預料，但終究難忍悲傷，眼淚便再也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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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佟希澤到火車站，送別他的朋友。他先是和樂隊的幾個好哥們兒一一擁抱告別，再是站到也同他們一起去北京打算重新開始生活的莫楓面前，與她話別。

“一路順風，別忘了到了之後，不管遇到任何問題，只管打電話給我，我會叫朋友去幫你！”

莫楓微笑着，眼裏卻閃動着依依不舍的淚光，她忍不住張開了雙臂，而佟希澤也馬上就會意地俯身抱住了她。

兩人緊緊擁抱着，然後莫楓說：“謝謝你，阿澤，謝謝你這兩年，給過我的所有幫助……”

佟希澤只輕輕拍着她的背，沒說什麽。

要檢票了，阿達他們排進隊伍，佟希澤也送莫楓過去，可是，就在輪到她要檢票進站時，她突然又扭身，朝佟希澤猛沖了過來。

佟希澤被吓了一跳，還以為她落了什麽東西，正想問，莫楓已沖到他的面前、往他手裏硬塞了一件東西，這才又沖他凄然一笑，然後就跑回去檢票進站。

佟希澤怔怔低頭，看見自己手心裏躺着的是一張字條，上面只寫着兩個字——

【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