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陷(9) 原來這才是真相

第19章 陷(9) 原來這才是真相

祝方硯上午在公司處理集團的事務, 下午和談惟瑾一齊來到弄玉樓。

祝方硯是為了搞清楚昨天在片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談惟瑾卻是來欣賞他養的玫瑰花。

“你最近興致怎麽這麽高,喜歡上哪個小明星了?”

“祝總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打聽別人私事?”

談惟瑾吩咐下人在這兒擺了一張矮桌, 兩把金絲楠木椅, 還有一整套明代流傳下來的茶具, 他和祝方硯坐在閣樓二層,于廊檐下得閑飲茶。

“真別說, 這個視角确實不錯。既能看到片場,底下的人也不會發現我們。但是話說回來,談總什麽時候有了偷窺的愛好。”

祝方硯打趣道。

談惟瑾淡淡瞥他一眼,後者微微聳肩。

“《長生殿》最大的投資人是你吧?說起來, 你不是不喜歡談夏闖蕩娛樂圈麽,怎麽又主動給她投資。”

“你不也一樣。”

“她畢竟是我妹妹。”

從小到大祝方硯都沒虧待過祝依然,但不知道為什麽, 祝方硯對祝依然實在是親近不起來,他和祝依然的關系似乎只能到這裏了。

談惟瑾心知這一點。

談家和祝家兩家是世交,談惟瑾和祝方硯從小一起長大, 兩個人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談夏出生以後, 祝方硯對談惟瑾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還過得去。但是談惟瑾和談夏兩兄妹對祝依然就很一般了, 甚至于連普通朋友都不如。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第一眼就看不對付的人,再多相看無數次也只會徒增煩擾。

祝方硯喝了一口茶, 身子向後一仰,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他眼睛随意地向下一瞥, 突然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形。

不是祝依然。

祝方硯和談惟瑾的目光不約而同都落在剛出場的祝詩意身上。

談惟瑾腦海中浮現出昨天晚上祝詩意緊扒着他不放的可憐樣,只想好好把人揉進懷裏,如果此刻祝詩意沒有站在底下的片場, 而是坐在他腿上就更好了。

祝方硯翻來覆去還是那一句話:像,實在是太像了。

“惟謹,那個女孩到底叫什麽名字?”

祝方硯坐起身,晃了晃談惟瑾的肩膀,着急地問。

“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不知道。”

“……”

祝方硯指着祝詩意所在的方向,卻又怕談惟瑾這厮當着他的面既裝瞎又裝傻,祝方硯幹脆拍了張祝詩意的照片,特地放大拿給談惟瑾看,“就這個女孩,你給人家點贊了。”

“你說她。”

談惟瑾掃了眼祝方硯手機上的照片,唇角弧度不變,“昨天在片場打了祝大小姐的人。”

“……她叫什麽?”

祝方硯咬牙切齒,當然他不是氣祝依然挨了巴掌,而是氣都到了這會兒了談惟瑾居然還在這兒賣關子。

“祝詩意。”

如願得知女孩的名字,祝方硯大腦宕機,他愣了一下,才問:“她也姓祝?”

天底下當真有這麽巧的事情麽?

“怎麽?”

談惟瑾看了眼祝方硯,他今日似乎格外古怪,或者說,一提到祝詩意,他的這位好友就會變得不太正常。

“惟謹,不瞞你說,這幾個月我經常在想我爸媽是不是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小女兒,我是不是應該還有個沒找回家的妹妹。”

談惟瑾聞言深深皺眉,“你懷疑祝詩意?”

唯恐談惟瑾認為他有病,祝方硯趕忙從手機相冊裏調出母親趙尋的照片。照片都是二十多年前拍的了,那時候的像素雖不如現在的照片像素高清,發黃的老照片總有一層柔光濾鏡罩在上面,但仍然能非常清晰地看到人的眉眼與輪廓。

“這是我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你再看祝詩意,惟謹,是不是很像?”

祝方硯把手機舉到談惟瑾眼前。

談惟瑾看到照片之後,他的目光不由得也變得凝重。

別說像,二十一歲的祝詩意和二十一歲的趙尋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模子裏雕刻出來的,說是孿生姐妹花都不為過。

“怎麽回事?”

談惟瑾的語氣也嚴肅了幾分。

祝方硯的視線牢牢跟緊祝詩意,他回想起那一天,說:“我那天送依然去公司上班,在她們公司看見了祝詩意這個小姑娘。只不過當時我在車上,離得又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就進電梯了。我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和年輕時候的母親特別相似。最開始我和你一樣想着世界上應該不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但後來我在餐廳遇見她,我就坐她後面,終于看見她的正臉,我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于是想辦法要來了她的聯系方式。只可惜這小姑娘戒備心很強,但凡我多說一句話就能被她拉黑,我只好從長計議。”

“直到今天,準确來說就是剛剛我才知道她叫祝詩意。惟謹,她和我母親長得那麽相似,而且你不覺得那小姑娘的眼睛和我的眼睛也很像嗎,我沒辦法不多想。”

談惟瑾倒了杯茶。

祝方硯這會兒表現得很激動,仿佛恨不得下一秒鐘沖到片場拉着祝詩意去醫院做親子鑒定。

談惟瑾潤了潤嗓子,說:“祝詩意有個哥哥。”

“我知道,她在餐廳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那麽祝總不妨猜猜祝詩意的哥哥是誰。”

祝方硯轉過頭,狐疑地問:“聽你這麽說,難不成是我認識的人?”

談惟瑾不置可否。

“詩意的哥哥,該不會是鐘意科技的總裁祝攸吧?”

“嗯。”

“……還真是。”

祝方硯松了口氣,随即眉梢沾了些喜色,說,“那也挺好,鐘意科技是這幾年雲城風頭最盛的幾家科技公司之一,至少說明詩意的家庭條件還不錯,這麽多年來沒受苦。”

談惟瑾卻不這麽想。

祝攸明明是祝詩意的哥哥,可無論是祝攸還是祝詩意,這兩個人對外抛出來作為煙霧彈的資料都寫的是“單親,獨生”,這吸引了談惟瑾的注意,因此他叫人查到了一些旁人查不到的東西,也就知道了當年那些事情。

談惟瑾晃了晃杯中的茶,平靜地開口:“大概三年以前,祝家遭受重創,公司高層攜款出逃,帶走了幾乎所有的流動資金,祝明的公司瀕臨破産。同時祝攸開的那輛車被人動了手腳,他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昏迷不醒。而那一年,祝詩意十八歲,才剛上大學。”

祝方硯呼吸一頓。

聽到談惟瑾說這些,祝方硯感覺心口悶悶的,“後來呢?”

祝攸是在景山第一醫院做的手術,當年為他主刀的醫生恰巧與談家有些關系,談惟瑾想查到這些往事易如反掌。

“祝明大部分流動資金都被高層卷走,那幾天正是發薪日,絕大多數員工的工資都沒發。祝明拿家裏的存款頂上,他才安撫好員工,轉頭得知兒子出了車禍正在ICU搶救。人是救過來了,但如果不及時做手術,祝攸下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然而祝明的錢都拿去給員工發工資,哪裏還有錢給祝攸做手術。”

“祝明的房産怎麽處置的?”

祝方硯擰着眉追問。

流動資金沒有了,總還能變賣不動産吧?不管升值貶值,先賣了不動産拿錢給兒子做手術才是最重要的。

“雲城的別墅沒有那麽好出手。”

随随便便就是幾億甚至數十億的交易,無論是二手別墅出售還是拿去給銀行抵押貸款,都得走很長的流程辦完手續才能拿到錢。

談惟瑾這麽一提醒,祝方硯也反應過來了。他剛才純粹是一時情急,作為祝氏集團的總裁,祝方硯怎麽可能不知道手續有多麻煩。

“對了,詩意呢?”

談惟瑾說了這麽多,一直沒提到祝詩意。

現如今祝明退休,祝攸不破不立,另起鐘意科技,他們父子怎麽着也算是雲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初究竟是誰接濟了祝家,給了祝攸那筆救命錢?

杯中的茶被一飲而盡,談惟瑾放下茶杯,撫了撫拇指上的玉扳指,擡眸重新望向祝詩意。

祝詩意此刻正和陳從之對戲,昭昭被景和公主有意為難,慕三爺及時出手相救,他當着衆人的面不由分說将昭昭帶走了,準确來說是撈起來摁在懷裏抱着她離開的。

“祝攸的手術費,是祝詩意湊齊的。”

“用她攢下的零花錢?”

“不是。祝總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財大氣粗,每個月随随便便就是幾十上百萬的生活費?”

“我不是這個意思。”

祝方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祝詩意和昔音娛樂簽了一筆為期五年的霸王合同,拿到昔音娛樂承諾給她的六十萬,當晚就拿着錢救人去了。”

負責治療的醫生是這麽和談惟瑾說的:

“雲城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天氣特別冷。病人躺在床上,氣息很弱,情況非常危險。他父親在病房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平常來往的人一聽到借錢兩個字,立刻就把電話挂了。等到晚上,從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姑娘,紅着眼睛說她湊到錢了,說自己賣了很多包和首飾,還找朋友借的。”

“那小姑娘氣喘籲籲,臉凍得紅紅的,一雙眼睛卻很亮。值夜的護士說手術期間小姑娘就在外面守着,她很堅強,一滴眼淚都沒掉。我們手術做完天也亮了,小姑娘見我們出來,沖到跟前特別緊張地問她哥哥的情況,聽我們說腿保住了,那小姑娘才背過身哭了出來。”

“多好一小姑娘,誰家有這樣的女兒簡直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過這些談惟瑾并沒有告訴祝方硯,有些秘密只有他一個人知曉就夠了。

“所以……是詩意救了祝攸,救了他們一家。”

祝方硯沉默良久,才道。

“昔音娛樂簽下祝詩意,但沒怎麽給過她好資源。甚至有時祝詩意憑借本事自己拿下的角色,”談惟瑾掀了掀眼皮,接着說,“也會被別人搶走。不知祝總助纣為虐的感覺如何?”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難不成是我幫着依然搶走了詩意的資源?”

祝方硯深深擰着眉毛,“有時候依然會跟我說她遇上了搞不定的麻煩希望我幫她一下,但她從來沒跟我說過那些資源是搶別人的。”

談惟瑾回報給祝方硯一個冷笑。

祝方硯急了,“惟謹你別不信,這種小事都是我手底下的人去做的,你知道我只看結果,所以他們向我彙報的時候從來都不說多餘的話。我真不清楚依然會搶別人東西。”

倘若他當真幫着祝依然搶過祝詩意的資源,那祝詩意知道他是依然的哥哥以後會不會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祝方硯忙抓住談惟瑾的胳膊,“惟謹,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以前,你不要在詩意面前暴露我的身份。”

“怎麽,祝總心虛了?”

“我……我會跟詩意解釋,我做錯的事情自己會承擔後果。”

“如果祝詩意和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呢?方硯,我提醒過你,不要再讓祝依然招惹她不該招惹的人。”

“我知道。”

祝方硯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談惟瑾你給我等着,詩意百分之八十是我妹妹,現在多讓你神氣一會兒,以後還不得老老實實叫我一聲大舅哥,呵。

-

宴會這場戲以陳從之飾演的慕三爺抱着昭昭離開而告終。

下一場戲是慕三爺在皇宮的戲,與昭昭無關,因此祝詩意正躺在小莫搬來的太妃椅上悠閑地喝奶茶。

準确來講這把太妃椅是談惟瑾命人送過來的。

昨天分別的時候,祝詩意問談惟瑾弄玉樓裏面有沒有躺椅,可否借她休息用,談惟瑾自然答應。

祝詩意拍戲期間,小莫和兩個工作人員打扮的人将桌子椅子擡到了祝詩意的休息區,順道還為她搭了一把遮陽傘。上一場戲剛結束,祝詩意便躺了上來。

為表感謝,祝詩意拿起手機自拍一張,将自己和桌椅都拍了進去。

她比了個“耶”字手勢,打字:「談先生,您和您那位朋友都是好人。」

這條消息恰好也被一旁的祝方硯看見了。

“朋友,什麽朋友?惟謹,你該不會在詩意面前無中生友吧。”

“管好你自己。”

“呵。”

祝方硯從自己的聯系列表裏翻出祝詩意,祝詩意原本的微信昵稱就叫「不會寫詩」,之前祝方硯沒能套到有用的信息,現在終于可以給祝詩意改備注了,

「祝詩意」。

“不行,太正式了。”

「詩意」。

“還湊合。”

他對祝依然的備注也是「依然」。

“要不還是叫「小意」吧……”

祝方硯删删改改,最終決定先改成「小意」,等做完親子鑒定确認了血緣關系,他就改成「妹妹」。

談惟瑾冷笑。

今天的戲看完了,談惟瑾晚上還有別的事。他站起身,撫平衣袖,說:“我還有事,先走了。還有,祝詩意不知道我的身份,她目前只知道我在景山大學任教。”

祝方硯聽懂了談惟瑾的言外之意,他擺擺手,“放心,我會替你保密。”

談惟瑾離開了弄玉樓,祝方硯還在閣樓坐着,他在思考如何安全地從祝詩意那兒薅一根頭發下來。

然後就看見祝依然朝着祝詩意走過去。

她們兩個不會起什麽沖突吧?

祝方硯眯着眼睛盯仔細了。

“詩意,我昨天不是故意讓你下不來臺的。實在是你下手太重,我委屈才……對不起,我代昨天指責你的人向你道歉。”

祝依然走到祝詩意面前,低着頭說。

祝詩意躺在太妃椅上,無動于衷。她閉着眼睛,心想談先生給她搞來的躺椅還真是舒服,改天她也去古玩市場上淘一把一樣的椅子放到溪語庭,有事沒事多曬曬太陽,有助于長高。

不過後來當祝詩意知道談惟瑾命人給她搬來的這把椅子實際價值六位數的時候,祝詩意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詩意……”

見祝詩意完全沒有要搭理她的樣子,祝依然表現得更委屈了,“你在怪我,對不對?”

“你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就是在怪我。”

“祝依然。”

祝詩意終于睜開眼睛,她說,“我覺得你演技挺好的,怎麽出道三年多了一個主流大獎都沒拿過?”

“詩意,你……”

祝依然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咬緊嘴唇,看上去柔弱無比。

“祝大小姐,你要是有公主病,建議回到城堡別出來,外面可不是所有人都會慣着你。讓一讓,擋着我曬太陽了。”

“詩意,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祝詩意沒說話,卻在心裏想以前不這樣那當然是因為她有顧慮,現如今哥哥都知道了她的秘密,那她還怕什麽?

她早就看祝依然不爽了,再擱她面前裝綠茶,直接開怼。

見祝詩意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祝依然只好無功而返。她給自己團隊內某成員發消息:「查一下祝詩意身上最近都發生了什麽。」

她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有底氣。

祝方硯坐在閣樓看完了全過程。盡管他離得遠,并不能聽清楚祝依然和祝詩意都說了什麽,可兩個女孩臉上的表情祝方硯卻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祝方硯第一次覺得看不透自己的妹妹,祝依然好像并沒有在家裏表現出來的那麽乖巧可人。

他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搜集小姐這幾年在娛樂圈的情況,小姐有哪些資源是搶別人的,搶誰的,查清楚後全部告訴我。”

“是,祝總。”

祝方硯皺着眉,難道真如談惟瑾所說,某種意義上他也成了祝依然在娛樂圈橫行霸道的“幫兇”?

他必須要弄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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