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戰場
戰場
凳子劇烈晃動後,地下的雪松了,凳子腿完全失去支點,向一側歪去。
“啊!”秦常念驚呼一聲,從凳子上飛了出去。
摔在雪地上也不會很疼的。秦常念在心裏安慰自己,閉上了眼睛。
一陣松木香的風刮來,秦常念覺得自己墜在一個有些硬的墊子上,那墊子似乎還會說話,發出了一聲悶哼。
秦常念吓了一跳,趕忙爬起來,往身後一看,和隗絮四目相對。
“隗,隗公子。”秦常念愣住了,他怎麽在這。
隗絮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剛剛因為墊在秦常念腦袋下而磕在冰上的手,甩了幾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常念,檢查她是否受傷,卻看到秦常念的腳踝因為蹭到凳子擦傷,有些紅腫。
隗絮第一次對秦常念發了火,臉色陰沉,握着秦常念手腕的手越來越緊,怒吼道:“秦常念!我說沒說過,練武不可心急,要量力而行。我課上不教你是因為你還沒學到那程度,你倒好,自己在這瞎練!”
秦常念從沒見過如此愠怒的隗絮,吓得不輕,一手揉着自己的衣擺,聲音細如蚊子:“我……對不起,隗公子。”
隗絮看着她因為害怕而低下去的頭,找回了幾分理智,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壓低了音量:“你不是對不起我,你若是傷了,最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可是練武哪有不受傷的。”秦常念覺得不服氣,小聲地反駁。
隗絮在這位将軍府大小姐的眼中,看見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堅持和信念。
她是認真的。
向來都喜歡睡懶覺的她,在加了這節課以後,從未遲到過;有時候教的內容難了些,秦常念課上沒能很好的掌握,就一定會在深夜見到她偷偷練習的背影。
皚皚白雪,銀霜滿地,一襲玄色練功服的少女在上面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亂了對面透過窗縫偷看的少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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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後院裏便多了幾個梅花樁。
“今日起便學劍吧。”隗絮将一柄長劍遞到秦常念手上。
這把劍刀刃及薄,磨得很好,在白雪的反光裏透出刺眼的光。劍柄上有精細的雕刻,磨損不多,一看主人便将其保護得很好。
“這是你的劍?”秦常念将劍拿在手裏,細細地看。
“從今日起,便是你的劍了。”
聽到這,秦常念立刻擡起頭來,詫異地盯着隗絮。
“你先用着,若是日後覺得不習慣、不喜歡,便再去訂一把。”隗絮的眸子漆黑,眼神卻是淡淡的,似乎很不在乎這把劍。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秦常念把劍遞回去,她知道,隗絮這麽精心愛護的一把劍,對他一定有重要的意義。
無論是趁手的武器,還是紀念的禮物,秦常念都不能收。
“我還憂心這把劍配不上大小姐。”隗絮把劍推回去,繞到秦常念的身後,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執劍。
“隗公子……”秦常念微微側過頭去,怎料隗絮彎着腰,她的額頭正好抵在隗絮的下巴上,秦常念吓得一時不敢動作。
“噓,別說話。觀呼吸,融劍氣。”
因為距離太近,隗絮說話時,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秦常念的脖頸,秦常念一擡眼,就能看見他眼角的那顆痣。
撲通、撲通,秦常念覺得自己的心跳像鼓點一樣,幾乎要震碎自己的胸膛沖出來,甚至擔心隗絮會不會聽到這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秦常念極力調整,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你的呼吸有些快了,不要緊張。”隗絮當她是第一次拿劍,有些害怕。
秦常念覺得再這樣下去要完蛋了,從隗絮的懷裏鑽出來,如釋重負一般吐了一口氣,拿着劍:“我……我自己試試。”
隗絮點點頭,松了手。
可沒一會,又重新握住秦常念的手,一手攬着她的腰,帶着她舞劍:“快如疾風,觀其破綻,先行試探,一招致命。”
最後一劍快速有力地掃過枝桠上的雪,一瞬間,雪花四濺,那幹枯脆弱的樹枝卻沒有折斷一根。
原來母親當年是這樣舞劍的,秦常念在心裏想象着。
泰豐三十二年,崔虞蘭剛剛及笄,是刑部尚書崔介的二女兒。她一襲紅衣,日日在元瀝河邊練這套劍法。
彼時還是伏波少将軍的秦遠看見她舞劍,忍不住上去指點。
崔虞蘭見他長相稚嫩,不似行伍之人,便以為他是上來找事的,一生氣,竟跟他打了起來。
兩人不打不相識,這之後,逐漸熟絡起來。崔虞蘭驚嘆于秦遠武功了得,又精通書畫;秦遠折服于崔虞蘭的熾熱勇敢、高超劍術。在第三年的春天,他們成了親。
就在秦常念聽聞邊關戰事吃緊,北涼召集了三萬兵馬,大軍壓境之時,秦遠意外地派人回了将軍府,帶走了隗絮。
秦遠似乎要人要得很緊急,隗絮只來得及簡單收拾一下,就準備要走。
“隗公子把劍帶上,在戰場上要多加小心。”秦常念拿着那把劍匆匆趕到隗絮的房間。
隗絮輕笑了一下,細密的睫毛垂下來,蓋住眼睛裏複雜的情緒,摸了一下秦常念的頭:“不帶了,留給你在府裏練習。”
然後便準備出門。
“隗絮!”秦常念忽然在他身後大叫了一句,滿臉擔憂。
和北涼打仗,父親為什麽要派人回來接隗絮?
隗絮連劍都不帶,也沒換上盔甲,很顯然不是去打仗的。
那他是去幹嘛的?
他,還會回來嗎?
隗絮聽到秦常念喊他,轉過頭,又用眼神将她從頭到尾描摹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裏。隗絮清了一下嗓子,故作輕松道:“很快我們就會回來了,回來檢查你的作業啊,不要因為我不在就偷懶。”
秦常念點點頭,又使勁沖他擺擺手:“注意安全!”然後站在門口目送,她看着隗絮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連快馬揚起的塵埃也落回地上,心裏的疑惑和擔憂又添上了幾分。
走了一段距離,隗絮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剪書:“你去找家糕點鋪子,按照這上面的做法做,我回來的時候要。”
“是。”剪書接過那張菜譜。
大齊邊境,風沙四起,兩軍對壘,劍拔弩張。
“去吧。”秦遠騎在馬上,望向北涼的騎兵,對隗絮說道。
隗絮抱拳行了個禮,徑直向前走去。
在铠甲滿身、武器遍地的隊伍中,一身白衣、目若朗星的隗絮只身一人、手無寸鐵地走了出來。
秦遠緊張擡起手,準備指揮落石手和弓箭手。
對面北涼的騎兵也蓄勢待發,随時準備着進攻。
“父王。”隗絮走到鎮北軍和北涼騎兵的中間,對着北涼賢王作了個揖。
“他們可有待你不好?”賢王和隗絮許久不見,一時竟有些熱淚盈眶。
“兒臣很好。但是父王,現在天氣太過寒冷,正是草木不生、牛羊飼料短缺的時候,百姓的負擔很重。大齊和北涼素來多紛争,邊關戰事不斷,現在又臨近新年,我想,北涼的百姓也需要休養生息,好好過一個年。”
“絮兒!回來吧!”賢王神色複雜,堂堂北涼的少主,竟去做了質子,他實在是對不住隗絮啊。所以,他此次下了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将隗絮搶回來。
隗絮神色堅定,緩緩地跪下,任憑風将他的發吹亂,雪落在肩頭浸濕一片衣裳,铿锵有力地喊道:“鎮北将軍待兒臣極好,兒臣一切都好,懇請父王退兵!”
漠北荒涼空曠,隗絮的聲音撞到雪又傳回來,在邊境回蕩。
秦常念,這一次,我來替神明實現你的願望。隗絮跪在那裏,帶着比誰都堅定的心。
秦遠和賢王一時間都靜止了,互相看着。
隗絮仍然跪在雪地上,脊背挺得筆直,铮铮鐵骨。
賢王看着隗絮,将許多話都咽回肚子,半晌,舉起手:“撤兵!”
“謝父王!父王保重!”隗絮對着轉身策馬離開的賢王,深深地磕了個頭。
賢王的馬停了一下,最終沒有回頭看,向更遠處奔去。
隗絮跪在地上,眼神像一片幽深的海,讓人看不清楚。
秦遠坐在馬上,靜靜地看着他。許久,他從馬上下來,将自己的披風脫下,蓋在隗絮的身上:“莫要着涼了。”
隗絮擡起頭來,看着秦遠。他的臉上因為常年征戰沙場,很是粗粝,皺紋爬上臉頰,皮膚也有不同程度的皲裂,但眼裏的堅毅卻愈加鮮明。
什麽時候,秦遠也這麽老了。
他的臉龐和十年前重合,讓隗絮一時陷入回憶。
廣運三年,隗絮跟随父親搬離江南,前往漠北,從江南的小公子,搖身一變,成為漠北草原赤狄人的少主。
秦遠那時還很年輕,頭發卻已經白了,隗絮見到他的時候,他很頹然,胡須也沒有刮。秦遠也是這樣給他披了一件狐裘大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保重。”
現在回想起來,秦遠當時的眼神很複雜,又心疼、有無奈,亦有對他的期許。
可當時,隗絮沉浸在人生發生重大變故的打擊之中,只顧着傷心和生氣,并不知道前方在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他怪過賢王很長一段時間,怪他為了一己私欲,舉家遷來漠北;怪他太有野心,非得當個一方之主;怪他不尊重他和母親,讓全家陪他受苦。
但是在漠北看得東西多了,隗絮的心裏也生出一份責任感。一改在江南時的頑皮,收斂起自己的性子,學着沉穩、學着把情緒都藏起來,盡力去做父王心中、赤狄人心中那個合格的少主。
沒人知道,北涼少主隗絮原本是生在江南、長在江南的翩翩少年郎,他的人生從來到漠北的那一刻起,就随着漠北飄了一場鵝毛大雪,封住了屬于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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