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住一晚上

第16章  住一晚上

湯雪從兜裏竟還真掏出一張紙，卻不知道從那裏下手，童嘉熙從她手裏接過，随意的擦了擦，血漬已經凝固，只是傷口看着還是挺觸目驚心的。湯雪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他為什麽會有那些傷口。

婦人已經安靜下來，可是人群卻還沒散去，因為湯雪的加入，他們想看戲的心情似乎更甚。她站起來，朝他們擺擺手，“快散開，你們圍在這裏，空氣不流通，這阿姨再犯病，你們付得了責任嗎？”

湯雪看着就不像那好說話的，面對這群人也絲毫不慌，只想着讓他們趕緊離開。畢竟她心裏頭明白，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童嘉熙是絕對不希望讓人看到這一幕的。

童嘉熙拖着婦人慢慢站起來，那婦人似乎又恢複了神志，嘴裏卻還是念叨着什麽。人群這時候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湯雪走上前也想幫忙一起扶着，卻被他攔住，“小心她傷了你。”

童嘉熙的聲音很啞，沙沙的，湯雪竟覺得這樣的他，有點美強慘那味了。如果那兩個女生沒有說錯，恐怕面前這個婦人真的是他母親。

兩個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湯雪覺得自己好像無意中闖進了他的世界，不同于在學校的那種感覺，而是發現了他的秘密。她不知道該怎麽輕松地面對她，顯然童嘉熙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湯雪。

他想着被誰撞見，都沒什麽，卻偏偏被她撞見。而她明明看着害怕，卻又敢走上前來，真不知該說她勇敢，還是莽撞。

“那個，你今天請假就是因為這事嗎？”她覺得她已經誤打誤撞接近答案了。

“嗯。”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的，我嘴巴很嚴的。”她做了個封嘴巴的手勢，來寬他的心。

“謝謝你。”童嘉熙無所謂旁人知不知道，從小到大，流言他早就聽過了，哪怕別人在背後聽到，他也覺得沒什麽。可是忽然出現這麽一個人，小心翼翼保護着他的自尊心，不顧他人眼光走向他，除了謝謝，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哎呀，不用客氣，大家都是朋友。你以後輔導我的時候，用心點就行。”湯雪最後還是和他一起扶着那婦人往前走，她這個時候很配合。湯雪離她近，這個時候将她的疤痕看得更清楚了，應該是由來已久了。

湯雪收回眼，三個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拐了兩條街，才到了他家。家裏頭收拾的很幹淨，東西也不是很多，就是平時需要用的生活用品，地上還有碎了的碗，沒來得及收拾。

童嘉熙進了卧室，湯雪只好坐在客廳等待，沒一會童嘉熙就出來了，發現地上的碎碗已經被她打掃幹淨。

“阿姨睡了嗎？”湯雪壓低聲音，指了指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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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不用放低聲音，她吃了藥，暫時醒不過來。”

“她是你...”湯雪不知道這麽問。算不算侵犯他的隐私，可既然她已經知道這麽多了，應該也不介意再知道點吧。

“我媽，躁郁症，平時看不出來，如果受到刺激，就會這樣。”

前些年，對待這種病還不是那麽包容，大家統一将這種稱之為精神病，但其實不是。這種病只要藥物控制與心理幹預，還是有痊愈的可能。只是，往往生病的人，更加敏感，恐怕聽到旁人的那些說辭，還是很難做到不理睬的。

“那你好酷，把你媽照顧的這麽好。”

童嘉熙想從她眼裏找出一絲同情的眼神，卻都沒看到，她似乎真的覺得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畢竟那樣的眼神，他見得太多了，鄙夷，厭惡，恐懼，同情，卻唯獨沒見過她這種，帶着點崇拜的眼神。

“說好話沒用，明天的筆記還是要記得給我。”童嘉熙不是很能處理這種溫情的時刻，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其實是帶着點缺陷的，可他改不了。

湯雪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說，可轉念一想，确實，這才像童嘉熙會說出來的話。“知道了，非要說真的煞風景的話，你真的是很…好學。”湯雪最後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曉他是故意岔開話題的，索性就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阿姨吧。”湯雪起身，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繼續呆在這裏的理由了。

“我送你。”

“不用了，這裏離我家我走一會就到了，你媽媽這樣，萬一醒了看不到你，估計不行吧。”

童嘉熙無意瞥到她的腿，在燈光下，襯的更白了。他移開眼，不再看，卻也沒放她一個人離開。

“走吧，挺晚的了。”

湯雪沒轍，想着就這麽點路，應該也耽誤不了太多的時間。童嘉熙從屋子後頭，推出來一輛車，很小的電動車。湯雪還是小時候坐過電動車，後來她家裏買了汽車，加上學校離家也很近，她已經挺久沒有坐過電動車了。

童嘉熙用毛巾擦了擦後座，這是他媽平時買菜用的，勉強可以載人，只是他腿長手長，坐在前面都還顯得有點擁擠。

湯雪坐上去，空間顯得更小了，她不得不貼着他，即使她再注意，手還是要捏着他的衣服，才能坐穩。

“抓緊我的衣服，別摔了。”童嘉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的手一直不太安分，卻又不敢抓緊他，似乎只是抓住他的衣角，恐怕這樣不太安全。

湯雪聽他這麽說，将手慢慢往上移了移，只是輕輕地攥着，惹得他腰間一緊，若有若無的觸感最是讓人心悸。童嘉熙開的不快，陣陣微風吹來，她的頭發往後飄揚，兩人的距離比平日更近許多。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啊？”湯雪坐在後面有點無聊，這時候放松下來，也覺得自己與他沒有那麽多距離感了。

“什麽？”童嘉熙的聲音裹挾着風，從前面傳來，悶悶的，像夏天的雨一樣。

“我剛剛去好像沒有看到你爸爸。”像他媽媽生病這麽嚴重，屋子裏卻只有他在照顧，很難不讓人想到這一點。

童嘉熙沒有立馬回答，湯雪問出來才覺得自己冒犯了，想着如果她不回答，那她就當她沒問過。良久，在湯雪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童嘉熙突然作了回答，“不知道，長這麽大沒見過。”他一句話輕飄飄的，沒有悲傷，也沒有情緒，好像并不在意。

湯雪突然不知道做什麽回答，她本來還以為他父親或許是去外地工作，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一時失語，覺得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索性閉嘴。

突然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很輕，和剛剛拍他媽媽的力道一樣。童嘉熙的後背僵住，為這突如其來的一下。

兩人都沒說話，卻又都明白，她在安慰他。

“那個，你放我下來吧，這邊好多鄰居，要是被看到，我怕他們誤會。”湯雪眼看前面一棟樓就到家了，想了想還是不要給彼此找麻煩。

童嘉熙剎車剎的穩，湯雪卻還是因為慣性，微微往他身上傾倒了一下。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陽光曬過衣服與汗混雜的味道，并不難聞。

“我送你到小區樓下。”童嘉熙将車停好，與她一起往裏走，兩人保持着距離。

“那個，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她再次保證，少年的自尊心本就重。

“順其自然，旁人該知道還是會知道。”童嘉熙看得清，這本來就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了的事情。

“不過，你一直都是這麽長大的嗎？”一直都是自己照顧母親，從小受盡委屈，這麽長大的嗎？

“說了，不要對我的事情好奇，沒意義。”童嘉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甚至覺得他們的距離有點過近了，他不适應，卻不排斥。

“行行行，反正我知道你的秘密，以後我們就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放心吧，你一定不會後悔有我這個朋友的。”湯雪拍拍胸脯，像個俠女。

童嘉熙不知道她天天哪裏來的這些熱心腸，但總歸是被這份好意溫暖到了。不可否認，經過了今晚，他确實無法繼續忽視她了。

“回去吧，不早了。”童嘉熙在她小區前面停了下來，讓她回去注意點。

“童嘉熙，你一定會有很好的未來。”湯雪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了這句話。聲音不大，卻直擊靈魂。從小他就在母親的期待下長大，他要優秀，要努力，不能輸給別人，慢慢的這成了他的執念。

可現在有一個人，對你沒有期待，只有祝福，令他恍了神。

“好。”他的聲音很輕，湯雪沒有聽到，可看着她眼前的這棟樓，他的心感覺到了鮮活的跳動。那天，他隐隐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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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外面的風聲雨聲，刮的窗戶轟響，也讓湯雪從睡夢中醒來。她看了眼手機，不過才過去一小時，許是放松下來的緣故，她這會覺得渾身酸痛。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下的，這個時間已經很大，好在她之前便将窗戶關好了，否則這麽大的雨，淋到地板，就麻煩了。

她四處逛了逛，有幾扇窗戶沒關，地上有了些積水，雨勢越來越大，還伴随着陣陣雷聲。湯雪倒是不怕打雷，可還是被突然的一聲，弄的睡意全無。

她本就晚上覺淺，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睡意，這會倒是消散的快，看來今晚又要熬夜了，這個作息恐怕一時半會還真是調不過來了。

她将剩下的還沒收拾好的衣服，都裝進櫃子裏，這邊的櫃子很大，之前她的櫃子都不夠裝，而現在卻還有空餘的地方。女孩子總歸是愛美的，真的一歸攏，甚至都想将那空下來的地方補上，想着有時間可以去逛逛商場。

就這麽邊收拾邊想着，湯雪覺得還有些東西需要置辦，等這幾天都一起買了。

她打開手機，發現天氣預報都還沒有顯示有雨，而這場雨也不知道是為何而來，竟毫無一點征兆。好在這是在半夜，如果這是在白天，又不知要攪亂多少人的計劃。

湯雪将客廳的燈關上，窩在被窩裏，随意的刷着手機，打發時間，同時培養睡意。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在整個房間顯得突兀。

她幾乎沒有什麽猶豫，就接通了。“喂。”她不知道童嘉熙這個點為什麽給她打電話。

“我在門口，方便給我開下門？”他的聲音還帶着一聲喘息，并不平靜。如同這個黑夜，勾的人心癢。

湯雪穿好衣服，打開燈，開門，只花了一分鐘。開門的瞬間，她看到童嘉熙，外套上有積水，頭發也是，像是從雨中跑過來的。可是，他不是早就離開了。

“你…”

“方便我在這住一晚上嗎？”

外面雷聲再次響起，她卻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