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芸澤地

芸澤地

桑入落立刻起身頗恭敬地朝随度走去，心下卻是止不住地有些想笑。

他在随度面前站定，“小主人。”

“裴定和戚故跡，在對付天界的法子上，達成一致了麽。”

桑入落一邊腹诽随度關心魔界事務的時機可真湊巧，一邊面上一派正經地答道：“小主人，你也知道他們，誰也不服誰，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可魔衆也并不服氣他們，他們想出兵進攻，可各派并不撥兵，他們嫡系人馬實在不夠大戰，故而一直未能成行。”

說着，桑入落把握機會又勸一句：“小主人，魔衆都等着你回去統籌進軍呢。你就算不為魔界考慮，也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考慮啊。畢竟再有兩個多月，就又到了生咒的日子，你身上的毒素只有魔衆可解......”

随度面無表情地聽完桑入落絮絮叨叨反反複複的勸告，眼神一偏，正好和某個聚精會神偷聽的小怪的眼神撞了個滿懷。

“這不是你該聽的。”随度突然說。

小藏本以為随度不會在意自己，正專心地支起眼睛，豎起耳朵大大方方偷看偷聽呢，沒成想被随度抓個正着，與随度對視一瞬連忙慌亂地移開眼神。

這時又聽到随度說了這麽一句趕人的話，心下有些悶悶的，抿了抿嘴唇，沒有言語，跑着離開了。

......

今日陽光正好，小藏尋了處草坪，躺在綠綠的小草上面，舒展開身子曬太陽。

正好前方不遠處就是一片溪流。

那片小藏曾與......随度一起捕魚的溪流。

小藏望着那一灣淺溪，一下子就想到了幾日前捕魚的事情。

心裏一酸。

Advertisement

他索性把眼睛一閉，眼不見為淨，只用鼻子感受泥土的氣息和綠草的清香，用皮膚感受陽光的溫暖。

可眼睛閉上後，腦袋裏面那些曾經的畫面反而更加清晰——

數不清肥美的魚，自己的笑聲，像今日般正好的陽光，随度觸碰自己吃撐的肚子......

這些景象在小藏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惱羞成怒地猛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你砸自己腦袋幹什麽。”一道聲音響起。

小藏猛地睜開眼睛。

是桑入落。

小藏悶悶答：“沒什麽。這樣舒服。”

桑入落撲哧一笑，“你知道麽，你的眉毛都快擰成毛毛蟲了。”

小藏連忙努力舒展眉頭，同時撐起上半身，直視半蹲着的桑入落。

“你來這幹什麽？”

桑入落微微一笑，一屁股坐了下來。

“草棚是你搭的，這片草坪也是你鋪的？我不許來？”

小藏聞言，有點臉紅，确實是自己沒道理，“我......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

“是啊，沒錯。”

小藏有些奇怪，“找我做什麽？”

“不是跟你說了嗎，跟你做朋友。”桑入落看小藏一眼，“你挺特別的。”

“特別？”小藏不懂自己哪裏特別。

桑入落輕輕笑了笑，心道我自然不能說我覺得你在小主人心裏挺特別的。

他轉而道：“你剛才偷聽小主人和我的對話，你對小主人很好奇？”

小藏有點被噎住。

他不知該怎麽回答，好奇當然是好奇的。可是如今那個人都明明白白瞧不起自己了，自己怎麽還能對他好奇？

桑入落一笑，并不為難這小怪，“你想知道什麽？”

小藏耳朵一動，“你會告訴我？”

“不如你問問看。”

小藏一肚子的問題，不知道先問哪一個，索性就近着問：“你們剛才說，朝天界出兵？你們魔界難道真的要跟天界作戰？”

桑入落一挑眉，“是。”

“我的天吶。”小藏被吓呆了，“他們可是神仙！”

桑入落眯起眼睛，靜靜地看着小藏，散發出一些危險的氣息，“我們是魔。莫非你是覺得我們自不量力了？”

小藏很有眼力勁，連連擺手，“不不不、當然不是了。你、你們當然也很厲害......”

桑入落其實并不在意，他輕呵一聲，“神仙有什麽了不得的，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之輩。”

小藏還是覺得不理解，“到底是為什麽啊？”

“那說來故事就長了，開天辟地以來，魔天兩界何時又有真正的和諧？”

“嗯......這倒是......不過已許久沒有大戰了，幾十年都井水不犯河水，這次為什麽又要打起來啊？”

“你也說了之前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可敵人來犯，魔界難道坐以待斃麽。”

小藏瞪大了眼，“什麽？”

“魔界有一座魔靈山，山上靈氣充沛，無論是化魔，還是療傷，亦或是修行，魔靈山都是上佳之選，此乃魔界聖地。你可知道？”

小藏點點頭，這個他當然知道。他原先還打算幾百年後若有機會化魔，要申請上這魔靈山完成這一轉化呢。

桑入落：“從古至今這地方一直是魔界的地盤，以往魔主抵不住各界聯合抗議，不滿直指魔界獨占天地靈地。便從山腰處劃出一小塊地來，允許外界人士進入。”

小藏又點點頭，表示知道，他打算申請進入的正是這一片地界。只是怕想去的各界生靈太多，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呢。

“這塊地名為芸澤地，以往均是由魔界之人掌管準進權限，負責審批、通過進入此地的生靈身份。”

桑入落頓了頓，沉聲道：“前不久，天界派出一支僞裝的精兵，以修行為由陸續進入芸澤地，在一日日落之時突然發難，殺了芸澤地的守衛魔士，奪了芸澤地的準進審批權。”

小藏聽呆了，“憑什麽啊！這不是強盜嗎？！”

桑入落哼笑一聲，“事後，天界申明，他們如此作為的理由是魔界在此前審批進入芸澤地的身份時，對各界生靈不公。他們是替天行道，為各界謀福，日後這地由天界審批準進，天界必将公平待每一生靈。”

“啊？真的嗎......”連小藏這樣心思已然十分單純的小怪都聽出來些端倪，“這真的不是個虛僞的借口嗎？”

想了想，小藏又說：“況且，這地方本來就是魔界的啊......一切由魔界做主也沒問題吧......”

“呵，最諷刺的是，天界自不必說，有不少其他各界人士，不曉得是出于什麽緣故，或是真的愚蠢，或是得了天界什麽好處，竟真的選擇相信這一套說辭。吵着嚷着支持天界。”

小藏立刻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天界......天界的野心恐怕不止一塊小小的芸澤地吧......”

桑入落定定地看着小藏，“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寝。魔界當然不會如此般坐以待斃任人魚肉。”

小藏重重地點下頭，又急着想對策，“你此前跟、跟你小主人聊的，你們魔界的裴定和戚故跡，他們打算要出兵嗎？他們是誰啊？”

“魔界三大魔司，除了小主人，他們是另外兩個。魔主便是從這三魔司中擇一而任。”

小藏點頭表示知曉了，又急道：“你說魔衆不服他們，怎麽都到了這個時候都還內讧啊？！既然随、既然你小主人不願意當魔主，他倆又願意，那不正好，就讓他們做魔主，然後去打仗不行嗎？”

桑入落沉吟片刻，“這個，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小藏疑惑：“那誰說了算？”

桑入落嘆息一聲，卻并不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