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小主人,你......”桑入落欲言又止。
随度很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桑入落咬咬牙,“屬下并非故意不守諾,提前來找你,只是......有一事實在是困頓不解,你......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如何?”随度打斷桑入落的話頭,“與你何幹?”
“小主人,你知道是主人臨終前——”
桑入落看到随度危險的眼神,生生自己截斷話語,重新開口道:
“小主人,你知道我是受人之托照顧你、看護你、追随你。”
“我不需要。”
桑入落苦笑一聲,“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我畢竟已答應了,你知道我并非不守諾之人。”
頓了頓,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這兩日之事,我實在是疑惑......小主人,你現在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随度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高興就找地方偷着樂吧,無需專門來告訴我。”
說完,轉身就打算離開。
“不是!”桑入落聲音拔高,試圖将随度留下,又頓了許久,他終于把想問的問出了口:
“小主人,你的身體......為何會好轉?”
随度轉回身子,用一種很冷漠的眼神靜靜地看着桑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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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我想的一樣麽?跟小藏......”
“無論跟他有關無關,都跟你無關。”
“小主人!我只是想說,若小藏他真有法子助你身體好轉,何不将他帶在身邊?想來他也是願意的......”
“你又不是他,又怎知他願不願意?更何況,”随度冷笑一聲,“我做事,什麽時候需要掂量着別人願不願意了。”
“不是,小主人,帶着他,對你也是大有裨益啊。”
随度似笑非笑,“又是何時開始,我需要你來教我何為益,何為害?”
“屬下不敢。”
“這話我只說一遍,莫要打他的主意。”
“......是。”
随度走近桑入落一步,聲音很輕,“你知道嗎,我已動了殺你的心思。”
桑入落垂下眼睫,低聲道:“我知道。”
随度退後一步,淡淡道:“那你莫要逼我将此心思施行。”
桑入落還想說些什麽,但随度一個動作,讓他噤聲,“閉嘴。他醒了。”
......
小藏是在院後的小樹林裏找到随度的,當他有點心焦地跑到随度跟前時,遠遠地看到有個人影離開。
小藏伸長脖子看了看,有點好奇,“那是桑入落?”
“嗯。”
“你們和好啦?”
“和好?”
“對啊,你們之前不是吵架了嗎?嗯......好像也不算是吵架,”小藏頓了頓,改口道:“總之你之前不是生他的氣嗎?現在他來求你原諒,然後你們倆就和好了嗎?”
“......不是。”
“诶,那你們剛才不就是在談話嗎?”
“是。”
“對啊。”小藏不解,“難道你們倆還沒把話說開啊?”
随度靜靜地盯着小藏,道:“沒有。”
看到小藏有些失望的神情,他繼續道:“不但沒有,我剛才還動了殺念。”
“啊?”小藏被吓一跳,怎麽一大早上剛醒來就要打打殺殺的。
沉默了一會兒,小藏開口問:“他又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惹你生氣了嗎?”
“嗯。”
“他都說了些什麽啊?”
随度沉默不語。
小藏有點不甘地說:“又不能讓我知道?”
随度一颔首,“是。”
小藏垂下眼睛,“那好吧。”
說着,他轉身,“回家吧。”
“生氣了?”
小藏搖搖頭。
繼續悶頭往前走。
“小藏。”随度喊他。
“幹什麽。”小藏有點悶悶道。
“我累了,走不快。”
小藏這才驚覺自己竟忘了随度還是個病號,他有點愧疚地返轉回去,伸出手來就要扶随度。
随度微微一笑,反手扣住小藏的手,“不需要扶,你牽着我就好。”
兩人牽着手,靜靜地走在小樹林裏。
腳踩落葉和泥土發出一點細碎的聲響,林間間或有一兩聲蟲鳴鳥叫聲。
“你們兩個有好多秘密啊。”小藏終于還是開口了,聲音低低的。
随度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不是。”
“不算什麽秘密,只是你不知道會更好。”
“我不知道會更好?”小藏不理解,“不知道怎麽會好呢?我不知道能對誰有好處?”
“對他,對我,對你。”
小藏搖搖腦袋,更加不解。
“那你跟我說說你跟他之間的故事吧,這個總可以說吧?”
随度失笑,“我跟他能有什麽故事?”
說着,他捏了下小藏的手心,“你想多了。”
“不是,”小藏連忙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
接着道:“你跟他很熟吧?剛才你說動了殺念,可你不會真的要殺他吧?”
看随度不說話,小藏自顧自地下了結論,“看吧,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又不會真的殺掉他。他到底是你什麽人啊?”
“不是什麽人。”随度頓了頓,道:“只是感念于年少時,他對我的一衣一飯之恩。”
......
“退下。”
“是。”
桑入落看着周遭魚貫而出的随從,一線天瞬間空蕩了,只剩下瀑布砸在石塊上的聲音。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向身旁剛才發號施令的人。
裴定微擡起下巴,示意桑入落往遠處看。
桑入落順着裴定的目光看過去。
竟在寒清潭中央的石塊上看到一個小人。
看着不過八九歲年紀的小孩。
一副人間孩童打扮,渾身狼狽,癱倒在那塊大石上,失去了意識。
拿不準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暈厥過去了。
“他是......?”桑入落遲疑地開口問道。
“我從人間精挑細選的大補之寶,擁有最好的靈根,待他在這寒清潭泡上幾天,清幹淨他身上染的濁氣後,我再進補。”
桑入落大駭。
“你、”他咬牙低聲道:“吸食他人之靈以提升自己修為是禁術!”
說着,他不由得遠遠看了一眼潭中大石上的小孩,眼中帶着絲不忍和憐憫。
裴定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嗯?誰來禁我?管不住我,于我而言就不是禁術。”
桑入落捏緊了拳頭,“是沒人管你,”他頓了頓,“可世間萬物平衡有道,你不是靠自己苦心修煉得到的修為,反而走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假以時日,你的靈體必然是承受不了的。”
他壓抑着怒吼:“你就不怕自己遭到反噬嗎?!”
裴定無所謂地說:“不怕。”
他似笑非笑,“真到了那個時候,難道最高興的不就是你麽?你且等着吧。”
桑入落張了下嘴,沒說出什麽話來。
“怎麽?到時候我死了,你也就不用再在我面前虛與委蛇了,不好麽?”
看桑入落被自己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裴定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過玩笑幾句,還真當真了。”
待看到桑入落擡頭,臉上帶着些不服氣的忿恨,裴定才收斂了笑聲。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桑入落緊繃着的臉,惡劣地說:
“可惜目前暫時我還死不了,還得繼續辛苦你在我面前了。”
桑入落面色不太好看,裴定湊近看一下,對此很滿意。
“惡心我?忍着。”
桑入落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于是指着那孩童,咬牙道:“所以他到底是誰?”
裴定笑了,笑得很輕浮,“好了,不逗你玩了,你仔細看看這孩子,你看看他是什麽。”
桑入落便靜心仔細看了看那孩子,确實是靈根出衆,而且,不完全是人。
他身上淌着一半魔族的血。
這孩子是個半人半魔。
看到桑入落流露出一點驚異的神色,裴定滿意了,“是,他是個半魔。這是我遺留在人間的私生子。”
“什麽?!”桑入落沒忍住,低聲驚叫出聲。
看得出來他确實很驚訝,再出聲時都有些語無倫次,“你、你何時,你竟有孩子了??”
“怎麽?”裴定湊近桑入落一些,“你很驚訝?”
“你怎麽......”
裴定又笑了,像是在笑桑入落愚蠢,“有何震驚的,不過是幾年前在凡間游玩時,跟一個凡間女子歡好一夜,便有了。”
桑入落閉嘴了。
裴定把桑入落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看了個夠,才開口緩緩輕松說道:“這麽好騙,真不知道随寧當初是怎麽放心把司務交給你的。”
桑入落情緒落地,智商回籠,“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沒理由要把自己的孩子囚在一線天。”
桑入落沒由得有些心慌:
“那他是,誰的孩子?”
“你說呢。”裴定似笑非笑。
......
裴定走在棧道上,突然前方閃出一道人影擋在自己面前。
“裴司。”
是桑入落。
“何事。”
“可否借一步說話?”
“就在這說不好麽?”
桑入落眼神落到裴定身後的一隊人馬。
裴定直視桑入落的眼睛,“希望你要說的話值得。”
然後做了個手勢,他身後衆人便倏然消散。
看裴定已然遣散衆人,桑入落輕吐出一口氣,低聲道:
“裴司,不知那名幼童,你打算如何處置?”
“什麽幼童?”
桑入落其實心急如麻,可此刻裴定戲瘾大發裝傻充愣,他也只好配合他演下去。
“一線天內寒清潭中的幼童。”
“哦,”裴定應一聲,“那小子叫什麽來着......随度?你說他呀?”
桑入落恭敬答道:“是他,随度。”
“如何處置?”裴定笑了笑,好像在笑桑入落提的問題太傻,“将他放在寒清潭不就是對他的處置麽。”
“可是!”桑入落的聲音終于壓抑不住地急了,“他一個不滿十歲的人間孩童,怎麽挨得過潭中寒石的冰冷?”
“他又不是人,他身上也淌着魔族的血,怎麽就挨不過了?過去的兩天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他也不是純魔!”桑入落咬牙道:“區區兩日可能還挨得住,但若長此以往,必定會損壞身體根基。”
“還有,”桑入落越說越難受,“他已兩日滴水未沾,顆米未進。”
“所以?”裴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是想活活把他餓死,把他凍死麽?!”
“怎麽會呢,我從未這麽想過。”
“你到底想怎麽樣!”桑入落壓抑着低吼道。
裴定唇角勾起一個笑,“不如你告訴我,你今日來找我,你想怎麽樣?”
桑入落愣了一下。
他低頭了幾瞬,不知在想什麽,再擡頭時,他對裴定說:
“我想要一線天的準進權限,我想給那孩子送些食物和衣裳。”
裴定不置可否,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桑入落。
等到看到桑入落帶着點哀求的目光時,他才開口道:
“交換條件呢。”
“你知道的,我從不做虧本買賣。”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桑入落沉默半晌,最終艱澀地說:
“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裴定笑了,“都可以?如上次一樣也可以麽?”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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