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這枚氣泡屬于誰

這枚氣泡屬于誰

随度周身氣壓低沉,拉着小藏的手,沿着石階,繼續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上走。

不知怎的,小藏覺得随度的腳步似有千斤重。

小藏肚子裏有無數的困惑,可此時他選擇默不作聲地由随度牽着,陪在他身邊,一步一步向上走。

石壁之間縫隙愈發狹窄,周遭再無任何氣泡。

穿過一處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眼前終于豁然開朗。

霧散卻許多,兩側石壁以展翅之勢延展開來。

忽然見前方似乎有一處低矮的石窩。

小藏看到,向內凹陷的石窩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隐隐閃着幽光。

只是石窩本就低矮,周遭有些細草又将其遮蔽,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小藏本想問問随度要不要過去看看。

還未出聲,随度已一步一步、很慢地走了過去。

小藏感覺得到,與他相執的、随度的那只手,隐隐有些發抖。

随度走近那石窩,也不顧地上泥土會髒了衣裳,緩慢地單膝跪下。

然後伸出他的手。

似是想撥開石窩前的細草,又不知怎麽,手停滞在空中,久久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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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幫你?”小藏輕輕道。

随度側過頭,與小藏對視片刻,然後也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滞在空中的手終于繼續向前,明明撥開那細草不過輕而易舉之事,他卻做得艱難,好似那細草在他手下變成了千斤巨石。

不過終于還是撥開了。

一枚淡得幾乎透明的小小氣泡,栖在石窩中。

小藏瞬間感到自己手上一痛。

是因為随度無意識的動作。

這枚氣泡屬于誰,小藏已經知道,無需再問。

他轉眼朝氣泡看去。

随寧閉着眼睛,在這片靜幽山地打坐。

可她雖是閉着雙眼,外表一副恬然自得的模樣,可她自己知道,自己近來心下甚亂,此刻心緒也是一片煩雜。

近年來由于身上背負着的血契,每一遭生咒時,所遭受的混雜魔息的反噬也就越強。

最近幾次生咒,自己是愈發壓抑不住身上的戾氣了。

上回好不容易結束那一遭折磨,由于太過急切趕回家,想去見見能讓自己心安的人,忘了自身還沒來得及全然褪去周身暴戾之氣。

反倒怕是已傷了他們的心。

度兒肯定是難過了,明明那麽小的人還為自己栽了櫻桃樹,自己卻......

而臨遠......随寧心下泛起一陣柔軟與難堪。

他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像是什麽都知道。

臨遠說,無論如何,都會一直等着自己,一直陪着自己......

随寧心下泛起絲絲甜意的同時,更洶湧的酸澀泛濫而起。

若自己真的被身上的咒念所累,混雜魔息将自己反噬得失去神志,兇狠暴戾,若自己壓抑不住潛伏于自己血脈與骨骼的猙獰的兇戾悍暴之意,而為害四方大開殺戒之時......

臨遠還會一直等着自己嗎,還會一直陪着自己嗎。

可随寧從一個小小魔怪歷經千辛萬苦走到魔主之位,期間的血淚與不易只有随寧自己知道。

如今已然結了血契,再無回頭之路。

事實上,雖然如今遭受反噬,随寧痛苦難當,但随寧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即便再來一次,随寧也會義無反顧地走同一條道路。好不容易争取而來的地位,擁有的權力,衆魔的臣服,随寧絕不願意輕言放棄。

什麽都不可能讓随寧放棄。

可一想到臨遠和度兒......随寧心下又忍不住發軟發酸。

随寧鼻腔裏輕輕舒出一口氣,心中實在亂得很,索性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漫無目的地往遠方蔓去。

魔靈山裏一片靈幽,是修行的上好之地。

以往的随寧并不在意依賴這山上的靈氣修行,也就并不常來。

最近倒是發現這山上靈氣純淨異常,多多以此處靈氣濯自身血脈精氣,就算治不了根本,但多少能消解掉身上一些混雜的魔息,總是好事。

思及此,随寧又打算要閉上眼睛,好好再濯一遭周身的血脈。

下次回家,可不能再吓着度兒了,也不能再讓臨遠擔心。

正要閉眼時,有靈力波動,緩緩朝自己而來。

或是随寧的存儲的氣泡過于精純,她的一絲一感都同樣傳遞給氣泡外的人。

所以連小藏也感受到了距離老遠的靈力起伏波動。

一步一步,朝自己而來。

不多時,施施然進來一個人,竟是先前那長相斯文俊朗的男子!

不過此時的他,不再像小藏剛才見到的那副陰郁模樣,眼中的狠意也褪去了。

他面對着随寧頗為恭敬,一雙笑眼,對着随寧行了個禮,道:“魔主。”

小藏正好奇,這男人到底是誰,随寧已面色微冷地道:“餘慨然,你來此做什麽。”

她言語間有上位者的壓迫感:“跟你們說過了,不許擾我清修。你沒聽見麽。”

小藏腦海裏想了又想,實在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來頭,無意識喃喃重複了兩道他的名字,“餘慨然......餘慨然......”

“在戚故跡上位之前,餘慨然便是淩青司前任司主。”随度道。

小藏連忙應了一聲,在腦袋裏理了理思路。

那頭餘慨然面對随寧隐隐的苛責,頓了片刻,道:

“魔主,若是尋常,我必不敢擾你清修。今日匆忙前來,只是有一樣東西想獻與你。”

随寧默了片刻,視線凝着餘慨然,緩緩道:“什麽東西。”

餘慨然不知在想什麽,一時并不動作,而是悠悠道:

“能解魔主近來之惑的東西。”

見餘慨然竟賣起了關子,随寧本就稀缺的耐心都要告罄,聞言并不言語,只繼續凝視着餘慨然,目光越來越冷。

見随寧不為所動,餘慨然不免自覺無趣,難掩讪讪地抛了個東西浮在空中。

是一枚竹節,漂浮與随寧與餘慨然之間。

竹節中似有水聲作響。

随寧凝起眉頭,“這是什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餘慨然壓低聲音,“這是明水。”

“能讓你憶起那些遺失過往的,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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