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act.023-真好

第23章 act.023-真好

太宰治站在門口遠遠地注視着。

在看到織田作翻身的動靜後才有了那個人還活着的真實感。他後退了一步，靠在了身後的幕牆上，脫力般慢慢滑座在地。

李君竹輕輕将紙門拉關上，這才轉過頭去看坐在地上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哈……還活着、還活着……真的還活着……”

太宰治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不斷在重複着“還活着”、“真好”這兩句話。

李君竹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放任不管肯定不行，一門之隔的房間裏織田作必然會被太宰治現在神經質一樣碎碎念的狀态吵醒，雖然李君竹不會阻止二人見面，可織田作還是傷患，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要是就這麽被太宰先生吵醒，之後大家就都不用休息了——發現織田作醒來後，如今已經沒有疲勞感的五個小崽子定會跑過來玩耍。

但是不等李君竹想到辦法，太宰治就已經收了聲，神經質一樣的表情也如昙花一現般消失不見，他又恢複成了李君竹熟悉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站起來，輕輕拍了拍風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含笑看向李君竹一點也不可氣的問：“今晚我住在哪？小竹子應該早就收拾好了的吧？”

李君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對方計較免得早早被氣死，轉身在前帶路：“跟我來吧。”

太宰治笑着跟在後面，不時的肆意打量。

李君竹将他帶到了一間屋子前，“太宰先生就先住在這裏，屋裏有準備換洗的衣物。”然後她指着一一條過道介紹道：“順着這條走廊過去，走到盡頭向左拐繼續往前直走就是露天溫泉浴場。太宰先生要是覺得遠，屋子裏也有洗浴室，可以就在屋裏打理自己或是洗浴。缺少什麽可以告訴我或是清光——就是那個把你領來的少年，他會幫你準備。”

太宰治倚在門邊打量着屋內的裝潢，耳邊是李君竹絮絮叨叨的交代，看似在一心二用又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實際上李君竹交代的話一句也沒有漏下。

李君竹仿佛習以為常一般，也不在意太宰治是不是在走神。在交代完所有事情後，她朝他微微颔首道了晚安，揮揮手打着哈欠離開了。

直到李君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太宰這才轉身進了門。

房間是規規矩矩的榻榻米屋子，裝潢更是偏古樸的設計，木質的圓形窗柩，挂在牆上的古畫，若是不說，這裏給太宰治的感覺更像是一家主打懷舊的民宿。

太宰治在房間裏巡視了一圈，拉開壁櫥找到了端端正正擺放在一起的被褥枕頭等。

摸上去蓬松柔軟，明顯是才曬過的，全新的一套。

在存放被褥的櫃子旁邊，打開來，太宰治又發現了兩套折疊整齊的日式浴衣，以及全套的洗漱用品。

比酒店民宿準備得都要齊全。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準備好的。顯然，李君竹早就料到了他會過來這裏。

太宰治輕笑一聲，拿起一套浴衣和洗漱用的東西轉身便往外走、李君竹既然說這裏還有露天溫泉，太宰治不會浪費這份好意，既然已經來了當然要好好犒勞自己一番，這段時間為了躲避港口Mafia的追捕也着實狼狽。

這時時間已經不早，露天溫泉靜悄悄的，除了泉水流下的聲音，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太宰治過來時先是驚訝了一下溫泉的規模，他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只允許一人進入的池子，卻不想光是溫泉外的洗漱室就大得離譜，同時容納50人都完全不成問題。

難道小竹子副業是開澡堂的？

太宰治疑惑着脫下衣服，在将身體和頭發清洗幹淨後這才進到湯池。

在拉開門看到冒着氤氲霧氣的偌大湯池後，太宰治沉默了一瞬，然後肯定，小竹子的副業不是開澡堂，而是在經營溫泉旅館。

“呼哈……”

浸入池中，太宰治吐出了一口郁結在胸的濁氣，感覺這段時間以來的疲憊都被舒适的泉水洗刷幹淨了。

他擡起頭，望着萬裏無雲的夜空，眼神再一次變得空空蕩蕩，他仿佛不是在望着夜空，而是在看着虛無。

片刻後，他收回了視線，閉着眼放任身體滑入溫泉池底。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五分鐘過去了。

嘩啦一聲水面被掀起的聲音響起過後，太宰治站了起來，一邊咳着将嗆入胸腔的水咳出，一邊低低笑出聲：“不行不行，死在這裏會給小竹子添麻煩的。”

嗆水的感覺消退後太宰治爬出溫泉，無事人一般穿上浴衣離開了。

回到屋裏，他找出一塊毛巾随意的搭在腦袋上，全然不顧還在滴水的發端，也沒有要将頭發弄幹的意思，任水滴流入衣襟。

太宰治在房間裏摸出了清酒和酒杯，他輕笑了一聲，拿着這兩樣走到窗邊的矮榻上坐下，順手将窗柩全部打開後惬意的以屋外夜景為下酒菜，一杯接着一杯的慢慢喝着。

屋外清風徐徐，偶爾還會響起一兩聲蟲鳴，太宰治喝着酒，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将近午夜之時，太宰治的酒喝下了大半瓶，但他的神色依舊是清明的，半點瞧不出醉态。

忽然，窗外傳來了一段悠揚的笛聲，忽遠忽近。伴随笛聲而來的還有孩童嬉鬧的笑聲。

太宰治初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笛聲與笑聲并未就此消失。

突然，太宰治看見一團圓滾滾的東西從窗前飄了過去，他端着酒杯往嘴邊送酒的動作驀地頓住。緊跟着，又出現了4、5個光點，身後拖着一條透明的尾巴，像是恐怖電視裏的鬼火，它們圍着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忽上忽下發出孩子般的嬉鬧笑聲。

“Emmmmmm——”

太宰治仰頭将手裏的酒一口喝完，然後将酒杯猛的一放，按着腦袋哈哈幹笑：“啊啊，居然是酒精中毒嗎？都産生幻覺了。”

“什麽幻覺？”

太宰治還沒來得及轉身回被窩，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而在這之前他甚至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近乎本能的，太宰治就地一滾，拉開距離後起身時立即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槍瞬間拉開保險警惕的對着對方。

好了，問題來了，這把手、槍他藏在什麽地方？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本一臉警惕拔槍的太宰治在看清對方的模樣後頓時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你是……”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窗邊又闖進來一二三四，四個小蘿蔔頭，加上第一個，哈，不多不少正好5個。

看到他，後面闖進來的四個中的小姑娘一臉驚喜指着他的大叫：“是那個哥哥！織田作提過的好朋友，呃……嗒、噠、宰？噠宰哥哥？”

“是太宰喔，小小姐。”

太宰治收起了手、槍，沖幾個孩子溫和的笑了笑。

盡管太宰治面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甚至能神色如常的與幾個小朋友打招呼，但鬼才知道他現在慌成了啥樣。

原因無他，就像他們認識太宰治一樣，太宰治也同樣認識他們——織田作在龍頭戰争後收養的孩子，兩周前被mimic成員綁架，在織田作的面前被炸死。

當時太宰治親眼看着消防在将爆、炸引起的火勢撲滅後警方收殓了五個孩子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親眼看着他們被裝進裹屍袋擡走。

但現在他們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滴冷汗從太宰治的額間滑落，合着發梢的水滴，沒入浴衣下赤、裸的鎖骨，風一吹便将僅存的一點點溫度帶走。

太宰治打了個寒顫，有些冷。

這時屋外又響起了太宰治之前聽到的悠揚笛聲，小蘿蔔頭們聽到後紛紛向窗外飄去，臨走前還不忘和太宰治揮手告別。

“太宰哥哥晚安！明天早上再見~織田作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太宰治跑到窗柩邊跟着看過去，就見之前一晃而過的圓滾滾就在窗外吹着笛子。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了圓滾滾的樣子——比籃球大了一倍的圓形身體，全身棕黃色，兩側長出一雙細長的手臂，握着一枚笛子抵在看不清楚的嘴唇上，緊閉的雙眼好似新月。

它輕輕吹奏着，小蘿蔔頭們飄出房間後就圍繞在它的周圍，他們時而化作太宰治之前看到的鬼火一樣的光點，時而顯出人形，就這麽跟着笛聲慢慢飄遠。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關上了窗，扶着額轉身鑽到被窩裏，直挺挺的躺下：“今晚果然是喝多了，醉得神志不清。睡覺睡覺。”

然而，喊着要睡覺的太宰治卻是一整晚都沒能閉上眼，就這麽瞪着眼直到天亮。

一夜未眠的人精神頹靡。

在李君竹來叫他起床吃早飯時，太宰治以做了噩夢為由，賴着不想起，讓李君竹幫他把早餐帶過來

李君竹看着把自己裹成蠶蛹，拒絕離開被窩還耍賴的男人淡定地起身，離開房間前，她像是忽然才想起來一樣對屋裏的“蠶蛹”說：“對了，織田先生已經知道你來了，他可是很期待在早餐時看到太宰先生喲。嘛，不過看來他要失望了。畢竟沒辦法嘛，誰讓太宰先生沒休息好起不來呢，織田先生一定能夠理解的吧。”

說完，李君竹關上門就走了。

屋子裏，太宰治終于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蓬松的黑發因為沒有好好打理而顯得亂糟糟的，他露出了十分孩子氣的表情，癟嘴：“小竹子真是的，故意這麽說我還怎麽賴床嘛！”

一夜沒睡是真，想要補覺也是真。

但在聽到織田作的名字後，太宰治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得着了，更何況李君竹還告訴他織田作等着和他一起吃早餐呢！

掀開被子，太宰治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間。

屋外，李君竹還等在外面，見他出來臉上的笑意明顯加深了。

太宰治也揚起了笑容，仿佛之前賴床的人不是他一樣爽朗的對李君竹打了聲招呼。

李君竹依舊在笑，且有點收不住的意思。

太宰治困惑的眨眨眼，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沒發現奇怪的地方啊？

李君竹笑着輕咳了一聲問：“太宰先生起來後有沒有照過鏡子？”

“欸？”太宰治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他沒有急匆匆的返回屋子，而是微微彎腰将頭低了下來，湊到李君竹的面前：“小竹子幫幫忙呗？”

李君竹從善入流的伸手幫太宰治将炸毛一根根順好。

要完全将炸毛捋順只是這樣當然不夠，不過太宰治也沒有計較那麽多，在順得差不多，看上去不像李君竹剛才看到的那麽沖擊視覺後便開開心心拉起她的手往織田作的房間走去。

織田作還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