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伏知時猝不及防撞上她的目光,警惕、戒備。
等問完那句,應悄徹底醒神了,眼睛裏的警覺霧一樣消散,只聽那人說:“你猜。”
這還用猜嗎?
不就是在給她貼創可貼嗎,那枚淡藍色的創可貼藏住了她的擦傷,其實剛剛視線掃過去時,就發現這張創可貼了。
尤其,她是被一直不休的,像螞蟻啃噬的疼驚醒的。這人手勁沒個尺度,往邊緣摁時,不小心壓到了傷口。
醒了以後,只覺得螞蟻啃咬的疼慢慢消失,那行螞蟻好像圍繞着她的傷口在爬,疼變成癢。
應悄看了一會兒那枚創可貼,第一次不知道怎麽面對和怎麽處理一件事。
因為這張創可貼,她直觀地發現,伏知時過界了。
伏知時可以丢給她一張創可貼讓她自己貼,也可以在她醒着的時候順手幫她貼了,唯獨不能趁她睡着,做這個行為。
有點怪。
“猜不着。”她睜着眼說瞎話。
更怪的是她不想再疊一架紙飛機橫在兩人課桌中間當三八線。
“剛剛摁疼了?”伏知時伸手虛空點了一下她的傷口,“醒這麽快。”
手指收攏,動作牽動傷口,密集的癢又來了。
上周三,柯寧拉着她夜闖男生宿舍樓,說要偷看卓越和伏知時排練。寝室裏,男孩子拿着曲譜,因為懶而不想下床,就靠着牆坐在上面,嗓音低低地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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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的音色幹淨缱绻,整首歌都在寫一個字。
癢。
“還睡嗎?”伏知時問。
她回神,口氣很差地敷衍了一句:“睡個屁,困意都沒了,寫作業了。”
伏知時笑笑:“行。”
下課鈴準時敲響,今天輪到伏知時值日,他留下來打掃,打掃完也沒回家,而是回了宿舍。
宿舍是王傲華多付錢給他午休的,放學還是得回家,因為伏東風要從監控盯他練舞。
今天之所以不想回,是因為他氣伏東風。
他爸最近老說自己當年練舞多拼多拼,反過來指責他躲懶。
沒躲懶的伏知時一聽這話就煩:“行啊,既然說我躲懶,我不躲一個都對不起您。”
伏東風:“你敢。”
“天高皇帝遠。”伏知時說,“您看我敢不敢。”
寝室沒有充電的地方,他在寝室留了一個充電寶,他連上手機充電,抱着睡衣睡褲進浴室洗澡。
花灑流下來的熱水澆遍全身,手臂擡起搓頭發時,上面鼓出蓬勃的力量感,熱水順着後脊的凹陷流淌,漸變成一條溪流。
溪流慢慢幹涸。
他拿着毛巾擦頭發,邊擦邊看消息。
-伏東風:明天加練兩小時。
伏知時:“……”哈哈,又大意了。
傷口在洗澡出來後重新處理貼了紗布,可能沾到了水,傷口周圍繞着一絲絲的癢,他重重地摁了下傷口,讓疼壓過癢。
翻列表的手停住,擒住那只綠色蝴蝶。
他同桌喜歡換頭像,一個頭像往往用不了一周就得換,上周還是少年坐在海邊看海的素描頭像,這周又換成即将破繭的蝴蝶。
那一抹淡綠藏在上百人的列表裏,這個列表放的都是半生不熟的同學。
手指動了動,他單開了一個名叫同桌的分組,然後把那只綠色蝴蝶拖了進去。
宿舍的窗子沒關,鹹濕的風闖進來,“轟”的一聲,天邊炸開一道響雷,閃電緊随其後,亮着光的脈絡像紮進夜空的植物根系。
伏知時沒管那扇窗,他的傷口還在疼,他點開綠色蝴蝶的頭像,熟練地開啓騷擾模式。
-負整數:我傷口疼,怎麽辦。
應悄正在廚房拌火雞面,晚上因為應如夢,她都沒來得及吃晚飯。
手機亮起來,應悄抽出手回消息,文字都能感受到的不耐煩:我是醫生?
隔了兩分鐘,這人回過來:也可以是。
神經。跟有病似的。
從那個創可貼開始,她好像變得有點擰巴、別扭。
-獅子座:謝邀,沒有cosplay的癖好,cosplay一下別的可以。
伏知時剛關好窗,窗外的大雨就把蜿蜒的根系連根拔起,雨珠噼裏啪啦敲響窗子。
鎖屏剛好熄下去,他重新摁亮,回她:什麽?
應悄這回秒回了,好像就在等他問似的。
-獅子座:雨夜屠夫。
伏知時:“……”
客觀且不帶任何濾鏡地說,他同桌真夠伶牙俐齒的。
他躺回床上,發了一個“捏臉”表情包,後面跟上一句:快睡了,晚睡長不高。
應悄沒再回,他等了一會兒,隔兩秒摁一下手機看有沒有消息,最後受不了了,他拉高被子蒙住臉,只露出蓬茸的黑發,磨牙道:“……魔怔了吧。”
第二天是周一,一周一次的升旗儀式輪到9班。
伏知時在上面演講,隔壁班的姚舜禹找應悄說小話:“放學出去吃?今天有活動。”
查博文他媽每年三八節都做活動,大致是風采由我,“裙”星閃耀的一個活動。
于是每年三八婦女節,滿飯店都是穿蘇格蘭裙的男孩子。
伏知時也聽說了這個活動,和應悄的朋友一起湊了一桌。
剛出校門,應悄和姚舜禹同時瞧見對面停着的那輛面包車,姚舜禹倒吸一口涼氣:“我操。”
循着兩人的視線,伏知時一眼就鎖定了那群人裏的老大,花哥。
至于為什麽一眼鎖定呢,因為他染了一頭發尾過腰的紫毛,腳上還踩着一雙足力健。
老人運動鞋。
和蔣定在一起賣足力健的男人也往這邊看,手裏掂着的那袋旺仔小饅頭往駕駛座上一扔,他邁着騷氣十足的步子過來了。
“怎麽辦,吃不吃了?要不咱回食堂吃算了。”姚舜禹尋求指令。
“躲能躲得了嗎?吃,應付完樊花昌再去吃。”
“你也認識?”
“廢話。”姚舜禹說,“沒見我正緊張呢。”
“花哥?”
姚舜禹表情變了變,由于“花哥”現在離他們只有兩步遠,他最終沒有多說什麽,只點了點頭。
“悄~悄~想我了嗎?”
伏知時上前一步擋住應悄,而姚舜禹則是不動聲色地攔了上去:“你怎麽來了?”
“有事?”伏知時冷冰冰地問花哥。
花哥沒理他倆,只探着腦袋往後面看,狹長的眼睛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不認識我了?怎麽不和我打招呼呢。”
“花姐。”應悄說。
……?
伏知時記得很清楚,蔣定那幫人喊這人喊的是“花哥”,剛剛他問姚舜禹,姚舜禹也對“花哥”這個身份不置可否。
她為什麽喊姐?
還是說……這是花哥奇怪的小癖好?
樊花昌滿意了:“回去問了我才知道蔣定揍那小子算他活該,我幫你免了你朋友的麻煩,怎麽,不打算回個禮嗎?”
“我讓你幫忙了?自己想幫忙就別找我邀功。”
伏知時雖然擋在兩人中間,但樊花昌明顯無視他。氣氛冷場,連伏知時都覺得這處理方式有點硬,他道:“你想要什麽?”
樊花昌上下打量他一圈,用近一米九的身高俯視他:“旺仔小饅頭啊。”
伏知時表情松動,反而姚舜禹和應悄表情變得難看。
“給。”巧了,伏知時的書包裏剛好有一罐旺仔和一袋旺仔小饅頭,“一袋夠嗎?不夠我再請你,你說個數,我請你。”
樊花昌沒接,只說:“我要她請我吃。”
伏知時在心裏罵了一句這人還挺難伺候,然後把旺仔小饅頭塞進應悄手裏:“你給她。和氣生——”過了一手也算應悄請的。
“財”字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應悄揚手撕開旺仔小饅頭,潑了樊花昌一臉:“吃你媽,沒完沒了了。”
伏知時:“……”原來應悄的處理方式還能更硬。
姚舜禹:“……”猛啊,他妹是真猛啊。
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就在伏知時腦子都快轉冒煙時,樊花昌突然笑了,舌尖一伸舔上猩紅的嘴唇:“還是和以前一樣,潑辣、帶勁。”
頓了頓又說:“我怎麽就喜歡你這樣的呢,你說。”
應悄對樊花昌的示愛已經免疫了,她拽了一下伏知時的袖子,不耐道:“走了,吃飯。”
俏廚娘飯店。
幾人坐下來,其他人提前過來占了位置,菜已經上得差不多了,姚舜禹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邊撕包裝邊說:“這閻王又上線了,不會又纏你三個月吧。”
應悄夾起一塊黃牛肉,吃完又去夾旁邊那道油爆鳝絲,評價道:“鳝絲爆老了,怎麽都是肉,姚舜禹,去點個素菜。”
伏知時還是覺得剛才的處理方式不太妥,拿出手機下單:“他要吃旺仔小饅頭就請他吃啊,一袋不夠十袋呢?我再額外送他三袋旺旺大禮包。”
“不一樣。送這個沒用。”應悄捂住他的屏幕,“別買,浪費錢。”
伏知時反手把手機扣在桌子上,問她:“那你說。”
應悄說完那句就不想說了,她繼續夾菜吃,伏知時抽開她的筷子放到一邊,聲音很低地說:“你起碼讓我知道怎麽回事,上次我說了,如果你有別的麻煩,這一筆就銷不了。但我今天看花哥挺好說話的,你就不一樣,為什麽?”
應悄拿起筷子繼續吃,剛夾了一粒玉米,筷子又被抽走。
她陰着表情去夠筷子,伏知時攔住她的手:“要麽你自己說,要麽我問姚舜禹。”
“套話不難,就算他扛着不願意說,我也有別的辦——”
“砰”的一聲,驟然拔高的身形帶翻了椅子。
應悄拎着他的手腕往外沖。
卓越和虞小滿正在為了一塊雞腿搶來搶去,椅子翻倒的聲音震得筷子一抖,雞腿順理成章被虞小滿搶走了。
“……他倆怎麽了?”
“不知道啊,”虞小滿咬着雞腿說,“就挺突然的。”
應悄找了一處僻靜的地點,肝火直往上蹿:“你弱智嗎?普通一個旺仔小饅頭我幹嗎不樂意?”
“什麽意思?”伏知時愣住。
應悄朝他腦袋指了一下,意思是自己想,然後說:“你別管了。說了我自己能應付。”
也真是神了,伏知時一開始沒往葷的地兒想,但一往葷的地兒想就想通了。
“我明白了。”
飯館後門放着一桶半滿不滿的泔水,他拎起提手,泔水桶一晃就有味兒飄出來,應悄往後退:“你幹什麽?”
“扣他啊。”伏知時說,“再問問花哥吃不吃我請的旺仔小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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