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為什麽我不行?

第37章 為什麽我不行?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和江荊見面。

算上他年後陪外公回鄉祭祖和我出差的幾天,我們已經十多天沒有見過面了。我幾乎失去對時間的感知,每天只靠安眠藥獲取短暫的睡眠,其餘時間不分白天黑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見律師、見祁修宇的經紀人,比五年前那一次更加焦頭爛額。

這樣的狀态,就算可以和江荊見面,我也不想讓他看到。

祁修宇一有空就來找我,他說是他經紀人允許的。

我說:“我以為你的團隊恨死我了。”

祁修宇反駁:“嗐,圈子裏的破事你還見得少嗎?我不嫖不賭不偷稅,已經很省心了。”

我提不起精神和他聊天,他也看得出來。難得有片刻休息時間,我回到休息室,他跟進來,悶悶地說:“你最近瘦了好多,臉都快要凹進去了,沒有人告訴你嗎?”

我想說除了他誰還顧得上看我的臉,剛要開口,他走過來,說:“好了我知道我很煩,我不煩你了,你休息吧。”

我嘆口氣,欲言又止。

祁修宇推着我肩膀,把我推到沙發坐下:“休息休息。”說完他忽然察覺到什麽,目光一頓,問:“诶,你那條毯子呢?”

毯子……

哦,想起來了,江荊弄髒的那條。

送去幹洗店洗,取回來之後一直放在衣帽間,忘了拿出來。

我回答:“在樓上衣帽間。”

祁修宇問:“你要蓋嗎,我去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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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躺一會兒就起來。”

“哦,好吧。”

我枕着抱枕躺下來,祁修宇坐在我身旁。安靜不到一分鐘,他又忍不住開口:“你最近,要不要抽空看一下心理醫生?”

我說:“我沒事。”

“可我總覺得你現在很像我剛認識你時候的樣子。”

“……過去太久,我不記得了。”

“我記得。”他無奈嘆氣,然後像是想要安慰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這件事情結束,我們去打羽毛球吧。”

我點點頭:“嗯,好。”

“你這兩年太忙了,比我都忙。這樣下去身體會累垮的。”

……

我沒再接話,祁修宇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他說我的狀态像幾年前,我自己倒是沒覺得,上一次我失控崩潰、自暴自棄,這次我至少在想辦法解決問題,至于焦慮和失眠,那是我控制不了的。

下午的時候,祁修宇的經紀人又和我見了一面。

事到如今,已經不單單是我和江峰之間的矛盾,而變成兩方資本的博弈。祁修宇的公司決不允許他因為這種事翻車,就算我現在和江荊分開,那些照片的存在對他們來說也是隐患,一定要想辦法解決。

祁修宇的經紀人說,他們現在做了至少四套預案,到時候可能會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

我問:“對方态度怎麽樣?”

祁修宇的經紀人回答:“比較強硬。不過我們也不怕。”

“抱歉……給你們添這麽大麻煩。”

“不要這麽想,談老師。問題來了解決問題,這是我們的工作。”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章珺說的祁修宇經紀人的專業和資深所在,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的團隊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宣洩,相反一直在積極解決問題。

章珺說:“看來以後談戀愛還是要找咖位大的,換個小藝人,現在只能躺平認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好裴以寧在旁邊,她哼了聲,說:“要我說就別找圈裏人,一點隐私都沒有。”

我最近工作和裴以寧接觸很多,什麽事都瞞不過她,她雖然礙于身份不能插手,但她牙尖嘴利,在我面前把江峰罵了個狗血淋頭,勉強讓我心情好了一點。

送走祁修宇和他的經紀人,天已經黑了,我回到工作室,準備和章珺出發去攝影棚。

今晚有個活,忙完估計又是半夜,章珺給我買了一杯加五泵糖漿的焦糖瑪奇朵,當作是我這一晚的熱量來源。

她說我是一款新能源人機,雖然續航差、動力弱,但只需要少少的能源就可以啓動,非常省錢。

我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誇我的。

收工比預計早半小時,附近的酒吧剛剛開始熱鬧,我和章珺走出雜志社大樓,春寒料峭,迎面而來的西北風吹得我渾身一哆嗦。

章珺說:“又降溫了。明天記得加衣服哦,談老師。”

我點頭:“嗯,知道了。”

一陣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江荊的名字顯示在屏幕上。

這幾天忙昏了頭,我不太記得多久沒和他聯系過了。章珺走在前面去拿車,我接起電話,問:“喂?”

“談蘊。”江荊的聲音帶着一點沙啞,“你在幹什麽?”

“我……”我猶豫了一下,回答,“我工作剛結束。”

“準備回家麽?”

“嗯。”

電話裏沉默幾秒,江荊說:“我們很久沒有見面了。”

我說:“我最近很忙。”

“今天呢?不是已經收工了嗎?”

“今天……”

我不想騙江荊說家裏有人,就在我思考該怎麽說的時候,江荊問:“家裏不能見,外面也不能見麽?”

我很少聽到他用這種語氣問我問題,生氣、委屈、消沉、失望,幾乎瞬間讓我說不出任何強硬的話。

就在我沉默的時候,江荊說:“你擡頭,看前面。”

我擡起頭,夜色昏暗中,一輛不起眼的黑車停在路邊,在我看到它的同時,車燈亮起,對我閃了一閃。

我呆住:“你怎麽……”

“我想見你一面。”

我站在原地陷入糾結。江荊又說:“我下去找你也可以。”

“不用。”我脫口而出,頓了頓,“我過去。”

挂斷電話,我想了想,給章珺發去一條語音:“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章珺回:“啊,怎麽了談老師?”

我說:“沒什麽,突然有點事。”

“哦……”章珺聽出我不想說,便也不多問,“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我走過去,停在那輛車旁邊。

車窗漆黑一片,只映出我自己的臉,如果不是剛才車燈亮過,我不會發現它停在這裏。

“咔”的輕響,車門從裏面打開,我擡手,在半空微微一滞,拉開車門。

帶着淡淡檀香氣味的溫熱空氣驅走我身旁的冷風,我坐進車裏,車門關上,駕駛座上投來一道晦暗不明的目光。

沒有任何迂回或寒暄,江荊開門見山:“我不來找你,你打算什麽時候見我?”

“……”我穩了穩心神,回答,“我最近真的很忙。”

“是麽?我以為你又打算甩了我。”

他的語氣不太好聽,我無奈,說:“沒有……你不要總是這麽想。”

車裏安靜幾秒,江荊叫我:“談蘊。”

我轉過頭,他看着我,一雙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

“為什麽不想見我?”

我心口一緊,像有一塊石頭忽然壓下來。

江荊說:“不要騙我,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借口。”

我張了張口:“我……”

“我還有哪裏讓你不滿意嗎?”

“沒有……你沒有哪裏讓我不滿意。”

“那為什麽不肯見我?”

“我說了,我工……”

“我也說了,不要騙我。”

江荊步步緊逼,我本就緊繃的神經面對他的追問,愈發的緊張焦躁。

“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我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穩,“我今天很累,我想回去休息。”

“談蘊!”

江荊按住我手臂,我轉頭看他,黑暗中他眉頭緊鎖,僵持着不肯罷休。

我疲倦嘆氣:“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江荊氣笑了,“這段時間你和祁修宇在一起,有關心過我在幹什麽嗎?我莫名其妙被安排相親,所有人都逼迫我,因為這件事,我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你說我想怎麽樣?”

我皺了皺眉:“相親?”

——忽然想起江峰曾經對我說過,“江荊會有一個完美的妻子、一個體面的家庭。”

原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家就已經開始打算了。

江荊說:“我沒有同意。”

想到江峰我有點惡心,語氣也不自覺變得冷淡:“現在不同意,以後呢?你不可能永遠不結婚。”

“我為什麽不可能!”

空氣靜下來,四目相對,我看着江荊,不知道該說什麽。

車裏很暗,與夜色融為一體,只有路燈投下一點昏黃的光線,照出江荊棱角分明的輪廓。這段時間沒有見面,他似乎過得不太好,我在他臉上看到疲倦和焦躁,困獸一般,憤恨而不甘地望着我。

我的心忽然一擰一擰的疼。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睡好還是因為別的,江荊的眼眶有一點泛紅。我擡起手,頓了頓,掌心覆在他臉頰,很輕地撫摸他眼下的皮膚。

“江荊……”

江荊神情一滞。

我低聲:“不說這些了好嗎,我們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麽?”

江荊目光更深:“你認為,我們那樣的關系叫‘好好的’?”

我沒有聽懂。

“其他人不在,我才能分到你身邊的位置,像做賊一樣的見面,你認為很好嗎?”

“我……”

“如果只是這樣我也認了,但是現在,你連讓我見一面都吝啬,一句工作忙就想打發我。”江荊說着,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我今天不來找你,你還打算晾我多久?”

我似乎應該辯駁,但我說不出話。

我在躲他,他看得出來,我自己也知道。就算用再多的語言解釋,也沒辦法掩蓋這個事實。

江荊眼裏的光一點一點黯淡,變成夜色般的死寂。

我們之間陷入漫長的沉默,車裏空氣是溫熱的,我卻感覺不到溫暖。

像積雪壓在身上,冰冷、沉重、每一個毛孔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和鈍痛。很久以前的想法再次侵入我的腦海——我們兩個,也許真的不合适。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荊終于開口:“我不明白,為什麽。”

他垂下眼簾,搖搖頭,“他們比我好在哪裏?誰都能留在你身邊,為什麽我不行?”

為什麽……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輕而易舉得到圓滿,我卻不行。

兩個我在身體裏争執,一個說,再堅持一下,這次一定不要放棄。

另一個說,好累,放棄吧,趁這個機會,放過他吧。

……

“要麽,”我輕聲開口,“算了吧,江荊。”

江荊擡起頭,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半晌,嘴唇微微顫動,露出痛苦到近乎扭曲的表情。

“什麽叫、算了?”

我不忍與他對視,移開目光說:“算了就是,算了。”

“我不要算了!”他忽然怒喝,一把抓過我手腕,把我拽到他身前,“我回來找你,不是為了再聽你說一次算了!”

我擡起頭,撞上江荊蓄滿淚水的雙眼。

他渾身顫抖,想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眼裏卻只有害怕被抛棄的惶恐不安。

我好像又一次傷害了他。

“你收回剛才的話。我不要算了……”他落下一大顆眼淚,“為什麽突然這樣,為什麽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又突然說算了?”

我的心髒隐隐抽痛,連呼吸都覺得難過。

“因為,太累了……我們兩個都不快樂。”

他搖頭:“我不累。”

“江荊……”

“我不累。”他固執地重複,“我不累……半個月見一面,你都覺得累嗎?”

半個月……

我過得渾渾噩噩,不曾注意我們已經這麽久沒見過面了。

江荊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他以前很愛面子的,連分手都要說狠話,現在卻願意讓我看到他的眼淚。

我擡起手,猶豫着,輕輕擦掉江荊眼角的淚痕。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江荊把我拉進懷裏,用力擁抱住我。

“你說氣話是不是?你根本沒想和我分開。”

“算我求你……”

“你可不可以,再喜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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