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咬頸 “來送屁股

第10章 咬頸 “來送屁股。”雲晦坦誠。……

雲晦這一覺睡得很沉,經狹關道大雪、睹中州城腰斬、受人心向背唇亡齒寒,徑直轉向很多年前的模糊光影。

夢裏應該已經到了春天。

說來少有人信,他一個榮國皇子,已經八個多月沒有睡過囫囵覺了。

最初是在诏獄裏關着,衙吏總是不由分說就将他從獄裏拖出去受刑,诏獄裏的刑罰快走了個遍,可他最終也沒記住那些人想要強加給他的莫須有罪名叫什麽。

後來朝廷給他定了刑罰,他被帶出了诏獄,轉眼投進了控鶴監。

進暗室的第一日就被當衆撕了衣服,監丞張禀忠舉着刀子揚言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被那個鐘副使攔住,說……說這樣的貨色調.教好了,定然夠新朝的達官貴人享用。

有屬吏給他戴上鐐子,在他的後頸上黥字,在他的……塞藥。

雲晦哭叫一聲,驚恐地睜開眼睛,冷汗已經密密麻麻地席卷全身上下。

屋裏只有一盞油燈,眼前是西側院的床帳,天似乎還沒有亮,周圍沒有人影,像是已經到了後半夜。

黎明前最暗也最靜的時候。

雲晦一時動不了,仰面躺在床榻上盯着灰撲撲的床帳,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那種驚喘平定的感覺很奇怪,像他被按着刻上黥印的時候,也像他身上難受被綁起來熬過一晚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像很多年前,他生了一場急切的病,高熱驚厥之後的哭聲。

那雙眼睛眨了眨,眸子裏很快浮現出困惑的神色。

姓江的那個太醫說他的腦子不好使了,所有的記憶都被切割開來,再怎麽努力回想,也只能回溯到自己在诏獄裏醒來的那一日。

腦袋上裹着紗布,耳朵聽不見。

至于夢裏的那個盛大春日,竟久遠得像上輩子的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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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也沒記住。

躺着好一會兒,被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攪擾的思緒總算平複了一些,後頸上的刺痛變得鮮明起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摸,剛擡起手就先愣住了。

手上沒有鐐铐。

這一愣持續了好一會兒,雲晦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停了,而後忽然醒悟似地從床上爬起來,掀開身上蓋着的薄被。

要哭了。

腳上也沒有鐐铐!

一副鐐子在雲晦的手腳上鎖了三個月,他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和鐵鏈對付過了,誰想到有一天還能被解下來,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抱起來直直地抛到空中,又輕快又沒有着落。

借着油燈昏暗的光,他仔細端詳自己手腕上的痕跡,被磨破的創口一直沒有愈合,血痂斑斑駁駁地爬滿一圈兒,但都被上過了藥,此時竟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迫不及待想要體驗一下不戴鐐铐的感覺,雲晦從床上爬下來,剛一落地就變了臉色。

明顯有些站不穩。

腿軟,撐在地上的胳膊開始發抖,剛消下去的冷汗又層層疊疊地冒了上來。

癢。

又來了。

雲晦扶住一旁的桌案,口中露出一絲難耐的呻.吟。

在控鶴監受了一場刑罰,又被一場大夢纏住思緒,他一時竟忘了這每晚都會折磨自己的情.欲,以及這具被藥喂養出來的身體。

雲晦想要叫人,剛一張嘴就忍不住一陣哆嗦,臉上火燒火燎一般灼熱。他的耳朵雖然不好使,但自己發出了什麽聲音總是能聽到的,他怕自己再露出那種聲音,索性放棄了這個想法,一路扶着桌案向房門走去。

“吱呀”一聲,外面守着的暗衛聽見動靜,率先将門打開,見狀先是一愣。

“雲小郎君?”暗衛訝然,“您怎麽起來了。”

“我……”雲晦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扶着門框說,“我要找鶴循哥哥。”

暗衛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名叫封鶴循,只是從這個前朝餘孽口中聽見這幾個字,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一屆奴寵淪落到這般田地,身份比他們還要卑賤不堪,連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生死都是他們将軍一句話的事兒。

但将軍似乎也沒說這小餘孽不能出房門吧。

兩個暗衛湊在一起嘀咕了句什麽,雲晦沒聽見,腦子昏昏漲漲地看見他們給自己指了一個方向。

西側院往東,那是封則的書房。

雨水較之白天已經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雲晦也沒精力去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撐一把傘,一路帶着輕顫往隔壁的院子挪。

他想快點見到鶴循哥哥,他要受不住了。

雲晦仍然沒有穿鞋,單薄的襕衫很快被雨水淋透,濕噠噠地貼在身上,露出纖細薄弱的身形。

雖說細雨淋人,但渾身上下被雨氣這麽一裹,那點兒急躁與難耐倒也削減了不少。

雲晦一鼓作氣摸到了唯一亮着燈的廂房。

“鶴循哥哥?”

他扒着門縫嬌嬌軟軟地叫了一聲。

沒什麽回音,雲晦疑心是自己的耳朵聽不見,傾身去看的時候忽然一個踉跄,險些摔到地上,訝然回身——原來門竟是虛掩着的。

細雨淋濕了屋脊房檐,雨珠順着磚瓦滾落下來,正落在廊下的小渠裏。

滴滴答答嘈雜異常。

許是這些莫名的雨聲作祟,又或是封則的确有些累了,竟沒有被雲晦進來的聲音吵醒,仍單手支在案前阖眼淺睡。

雲晦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面——

在外冷厲異常的将軍只穿一件圓領寬袖袍子,黑袍玄領,冷眸阖着,眉心微微蹙起,似乎也陷在一場不知名的夢裏。

雲晦看見他就覺得呼吸急促,身上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抿着唇往封則身邊湊。

他沒有穿鞋子,素日戴慣了鐐铐的手腳竟覺得很輕快,因而這幾步路走得不算艱難,湊近了才看到封則面前的桌案上是一本兵部的奏折。

雲晦失憶之後對很多事情都失去了認知,即便所有的字都還認識,但連起來讀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西峽……兵變……狹關道……”

只勉強讀了幾個字就再也沒有興趣,視線再度落在那人的身上,垂下的眉眼比平日看起來溫和許多,脖子上的喉結似乎格外好咬。

雲晦低下頭,然後攀着封則的脖子咬上去。

随即耳邊一聲厲喝:“誰?!”

坐着的人一碰就醒,冷戚戚的眸子裏還帶着些困倦的血絲,衣袖一抖,徑直撥開雲晦叩在自己脖子上的嘴唇。

塵封的夢境還未從腦中抽離,喉結處被咬傷到痙攣的皮膚竟然還一跳一跳的。

封則看清撲在懷裏咬他的人,一時竟氣笑了。

沙場搏命的時候一聲哨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如今竟在睡夢中被這個小病秧子咬了脖子。

他也是真累了。

雲晦本來咬得正起勁兒,乍一被推開還很生氣,一擡眼對上封則的眼神就老實了。

“是我。”他回答封則驚醒時的問題,舌頭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落回到封則的脖子上。

還想咬。

小東西有賊心沒賊膽兒,還沒有做出什麽行動就覺得自己後頸一疼。

“啊啊啊疼!”

身體一輕,他已經被封則拎着後頸的衣領提留起來,沾着雨水的腳趾在地上擦出一道水痕,後頸上的傷被碰到,疼得臉色一白。

“你輕一點!”雲晦嗔怪道,“我的衣服要裂開了。”

封則看得疼得咬唇的樣子,不禁微微眯眼,松開手上的力道,但仍抓着雲晦的一小截衣領,饒有興致地問:“衣服還能裂開?”

“穿了好久了。”雲晦的眼睛有點兒紅,像是委屈,說着還低頭在自己袖口上聞了聞,“我只有這一件衣服。”

封則眉梢一挑,這才真正打量起雲晦那件有些潮濕的舊襕衫。

衣服是尋常的夏布,交領素色,樣式簡單,或者說因為穿了太久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他換下诏獄的囚服被送往控鶴監時,應該就已經穿上了這件衣服。

封則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口,心裏默默生出一個想法,卻沒有對雲晦說,只是冷着一張臭臉問他:“你幹什麽來了?”

“來送屁股。”雲晦坦誠。

封則:“?”

外面雨水滴落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封則這才聽出雲晦話音之後粗重的喘息聲。

雲晦雙腿發軟,忍不住伸手撐在封則的前胸上,手心裏碰到厚實柔軟的肌肉,他微微蜷了一下手指,發覺手也軟了。

身上的衣服濕噠噠的,已經分不出是怎麽濕的,總覺得黏膩難受。

而且癢。

“幫幫我吧,鶴循哥哥。”天亮前最黑的夜色中,眉眼漂亮的小孩兒擡起臉,仰頭對眼前的人說,“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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