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口渴 定然是很細很軟的腰
第18章 口渴 定然是很細很軟的腰。
六年前,中州學府。
雲晦在封則的服侍下喝下了一整碗湯藥,半夜裏燒得昏昏沉沉,睡在床榻上人事不省。
屋裏大半學子都被宋汲趕回去了,只剩封則和褚明桀守着。
夜色極其濃郁,昏暗的燭光使人視線不明,封則一直沒有起身,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床榻上的影子。
身形單薄,呼吸粗重,時不時還傳來幾聲呓語。
“瞎看什麽呢!”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呵斥,轉而直直扔過來一塊冰涼的帕子,封則沒躲,擡手就将那塊帕子接住了。
褚明桀甩了甩手上的水,轉頭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朝着榻上的雲晦一指。
“殿下還在發熱,你替他擦擦身子。”
封則沒動,托着那塊帕子跪在原地,面容隐在一片暗色之中,周身冷得像塊凝住了的堅冰。
褚明桀見他不動,不耐地擡腳沖着他的肩膀踢了一下,底下的人晃都沒晃。
“怎麽,我使喚不動你嗎?”褚明桀不悅,“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一個小國庶子,能讓你跪着服侍殿下已經是恩賞了。”
這話句句插人心窩子,封則抿了一下唇,“學生身份低微,不敢碰殿下。”
“呵。”褚明桀輕笑一聲,傾着身子對他說,“你大可以‘不敢’,出了這扇門,我就告訴宋先生,說你不敬殿下,将你趕回去。”
他顯然已經将封則的底細都摸清楚了,“屆時你說你父親還會不會讓你母親瞧病?”
封則眉峰一斂,跪着膝行幾步,伸手撩開了床帷外的那層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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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靜,榻上的人雙眼阖着,臉上浮着一陣潮紅,眼尾的位置尤其嚴重,呼吸之間傳出輕微的響動,帶着一水兒的嬌氣。
帳內昏暗,封則的視線只在那張漂亮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随後便面無表情地掀開了雲晦的衣角。
腰腹上的皮膚細軟白嫩,雖還沒有長成,卻已經可以露出一些少年端倪來。
定然是很細很軟的腰。
封則強迫自己不能多想下去,又值年輕氣盛,手裏的冰帕子連捂都不捂,徑直就按在了雲晦的小腹上。
燒得迷迷糊糊的人頓時發出一聲呻.吟。
封則手上一頓,循着聲音的來源去看,只見那嬌貴的小皇子在睡夢中擰緊了眉頭,手指緊緊攥着單薄的綢衫,指尖是粉色的。
他忽然想去看他的腳趾。
轉眼又挨了一腳,褚明桀氣勢洶洶地說:“你到底會不會照顧人?”
封則不語,将帕子重新拿起來,用自己的手捂着,刺骨的涼意逐漸浸到他的手掌上,等到手上的觸覺沒那麽明顯了,他才又替雲晦擦身體。
這一次小皇子沒有太大的反應,但還是發出了輕輕的“咛”聲。
他好像很喜歡叫。
封則這麽想着,又将熱起來的帕子從雲晦身上取下來,指腹帶過那片被擦拭過的皮膚,已經沒有那麽燙了。
他膝行着将帕子浸到冰水裏,撈起來,重新與手掌去捂。
如此周而複始。
期間褚明桀揚言自己累了,打着哈切出門去休息,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封則跪着伺候。
門關上的時候封則回頭看了一眼,确認這是個帶着暖意的盛春,可手上的溫度卻刺骨寒涼,如同那塊永遠暖不起來的冰帕子。
後半夜時,雲晦的高熱已經漸漸退了下去,呼吸平穩下來,幹裂的嘴角也多了些血色。
他是被渴醒的。
嗓子裏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嘗試着咳了聲,卻啞得發不出什麽聲音。
身上出了一層汗,黏黏膩膩,頭痛欲裂。
雲晦撐着胳膊想要從床上起來找水喝,上身剛剛掀起幾寸,手臂驟然哆嗦起來,“哐”一聲又摔回到床榻上。
好在被褥夠軟,這一下摔得并不疼。
“殿下醒了。”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極為陌生的聲音,雲晦吓了一跳,側首看過去,果然叫自己床榻邊守着一個人影。
只是天色昏沉,屋裏的燭燈又已經燒完了,他一時無法看清那人的樣子。
只知道是個背影,靠床坐着,看衣着有點兒眼熟。
“你是誰?”小孩兒怯急了,扒着一截被角咬着嘴唇問,嗓音因為高熱而變得極為沙啞。
封則背對着雲晦坐在床邊的腳踏上,聞言并沒有要答話的意思。他一只胳膊撐在膝蓋上坐着,如果提着燈籠靠近去看,就會發現那張冷峻的臉上已經盡是疲累。
近一整日都跪着,鐵打的人都受不了。
封則動了動腿腳,沒出聲,緩着僵硬的身體從腳踏上站起來,才又問雲晦:“殿下還有哪裏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瞧。”
攥着小被子的雲晦倏地松開了手。
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在夜色中仍然顯得很亮,因為在生病的緣故,眸子裏似乎也蒙了一層若有若無的水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但他的語氣卻有些驚訝,“是你啊?!”
這是認出來了。
一場高燒不至于将人燒糊塗,雲晦上午剛淋了封則一頭洗腳水,自然不會轉頭就忘。
封則卻守着規矩向後退了一步,擡手行了個揖禮,一板一眼地重複剛才的問題。
“殿下還有哪裏不舒服?”
那語氣裏聽不出一點兒溫度,活像一塊在冰天雪地裏被凍住了的木頭。
雲晦登時就覺得有些委屈。
明明早上還見過的,雖說淋了你一頭水,但不是給了帕子道了歉嘛,怎麽還冷着一張臉!
小孩兒仰面躺在床上,一雙大眼睛緩慢地眨動,餘光瞥見封則還拘着禮數,大有一種自己不說“免禮”他就不知道起來似的。
雲晦于是跟他較上了勁兒。
他拽着手裏的被角在床上側了個身,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封則看,就想看他什麽時候知道自己放下手來。
小時候最愛這麽瞪人了。
瞪了許久都沒看到對面的人有什麽反應,雲晦終于卸了力氣,壓着被褥軟綿綿地說:“我沒哪兒不舒服,你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封則站在暗色裏,聞言仍然沒有什麽反應,雲晦覺得自己今夜這口水算是沒指望了,軟噠噠地躺回床上“哎呦”一聲,可憐兮兮地咬住了嘴唇。
算了,渴死我吧。
他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就這麽自暴自棄地躺着,即将昏昏欲睡時忽然覺得頭頸一輕——封則已經單手托住他的脖子将他扶了起來。
雲晦身份尊貴,很少被人觸碰這麽敏感的位置,後頸處迅速紅了一片。
覆在自己後頸上的那只手生着厚厚的繭子,每一個指頭的顫動都讓他覺得渾身發癢,似乎有什麽穴位被人拿捏住了似地。
雲晦不敢亂動,但臉上一點兒都看不出懼意,一板一眼地擰起眉毛,想要呵斥這犯上造次的人。
正要開口,嘴邊忽然被遞過來一碗溫熱的水。
封則已經在床邊的腳踏上屈膝跪下,原本托着雲晦後頸的手順勢向下挪動,整只手都托住他的後背,使他能夠半躺半仰地靠坐在床上。
另一只手攪動調羹,小半勺溫水遞到雲晦嘴邊,貼心周到之至在于連那調羹也是溫熱的。
雲晦高熱缺水,嘴唇都已經幹裂了,下意識地張開嘴唇去含那只調羹,一口溫潤的水流就這樣潤到他的喉嚨裏,嗓子總算沒有那麽難受了。
久旱逢甘霖,雲晦立刻覺得自己像一棵被澆了水的小豆芽,充盈着水氣滿足地擡起頭來。
小郎君好會伺候人呢。
雲晦不知道,方才他神志不清被喂藥的時候,封則用的也是這個動作。
但床褥恰好遮擋了他的視線,以至于雲晦并沒有看到封則因為久跪而開始發顫的腿股。
他滿足地喝下一整碗水,靠在床上揉揉眼睛,展開一個皇子對庶民的盤問。
“你叫什麽名字啊?今年十幾?”
封則沒有擡眼,将手中的水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仍然很規矩地答話:“學生封則,十六歲。”
“哦。”雲晦圓起嘴巴答應了一聲,又攪着手指問,“你有表字嗎?”
“有的。”
雲晦是個乖小孩兒,拽着暈乎乎的腦子掐算了一會兒,小郎君比他大三歲,體貼入微會照顧人,連喂得水都格外好喝。
小孩兒擡起臉來,嘴角裂開明媚的笑意,幾乎可以虧到藏在最深處的犬齒。
“那我就叫你‘鶴循哥哥’了!”
這一聲叫得極為熱切,封則的眉梢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古水無波的一雙眼睛微微一擡。
他在家裏的日子艱難,從未被人這麽叫過。
心裏像是被小貓爪子撓過,泛起一陣癢意。
一陣沉默過後,雲晦忽然在床上不安地動了動,揚起腦袋問封則:“表兄呢?”
他的表兄便是褚明桀。
“世子在休息。”封則察覺到雲晦的臉色有些奇怪,傾身問他,“殿下?”
“那,你抱我起來。”雲晦結巴了一下,臉上又浮上一陣高熱一般的潮紅,糯聲說,“我想去濕濕。”
中州小孩兒嬌生慣養,都管解手叫“濕濕”。
封則沒聽過這個,皺着眉表示不解,卻得到雲晦手蹬腳踢的一陣催促。
“快一點……我要憋不住了!”
封則恍然大悟,撐着床榻将自己僵硬的雙腿從地上起來,想要彎腰去抱雲晦,手伸到半空卻又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眼前的小皇子只穿着一件綢衣,露出來的手腳極其白皙,看起來不容亵渎。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抱他。
再一怔愣,只覺得懷裏依上來一個熱熱的人——雲晦已經自己攏着他的脖頸貼上來了。
“快點快點!”小孩兒踢着腳催促。
封則只能收起全部的心思,單手龍這他的後背将人抱起來,又騰出一只手去開門。
門一開,恰好碰上前來探望的褚明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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