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盼往矣

盼往矣

“……銷毀主控程序，啓用‘創神計劃’？”

主控程序是一切的中樞，在這個人類與機械智能高度結合的世界，銷毀主控程序就仿佛除去人類的四肢，帝星塔做這種計劃實在是出乎意料。

“看來當時是帝星塔下達的指令導致主星系統失效的，不過主星07號沒有完全聽從，而是在根據殘留的程序修複重建。”

“畢竟已經離不開機械智能了，要完全剝離貴族根基他們會先抗議。”桑雪裏嗤笑道。

“不過……‘創神計劃’，這個讓我挺在意的。”謝子沫說，“我曾經就有種感覺，初神是為人類而存在的，所以我不相信初神來着。”

“帝星塔要再創個神出來。”

創造必要舍去，花那麽大的代價創個新神是為了什麽呢？不是帝星塔一直在自诩神明嗎？

“別推斷太多。”桑雪裏淡淡說道，“我不認為從帝星塔發出的最後指令就是內議會決斷的結果。”

“你是說……”謝子沫想了想也反應了過來，“主腦系統？”

“嗯，不能排除，畢竟主腦系統也做着許多決斷。以及，你仔細想想，在初神犧牲後，人類發生了什麽變化？”

“……進入了星紀年，開創了abo三性社會……”整體算得上是向好的呢，雖然也付出了許多。

“以及人與機械智能的深度結合。”桑雪裏周身的氣氛冷冰冰的。

機械智能在作為人類騰飛之翼的同時，也困縛了人類。除非更進一步。

那麽這免疫缺陷應該便是篩選的一環了。

“無論背後之人是誰，都走到這一步了，能緩和些過渡就好了……”謝子沫喃喃自語了一會兒，直到肚子的叫聲打斷了思緒。

“先吃飯。”桑雪裏說。

街道冷冷清清，剛下了場小雨，陸車的輪軌在路上碾過，揚起的灰塵沉重朦胧。

好久沒有一起平和地吃個飯，算來已經各自忙碌二十多日了。謝子沫看着在一邊切菜的桑雪裏心情不知為何很是平靜，看久了還有些想笑。

“你切菜的手法跟切小鼠似的。”謝子沫終于忍不住走過去笑道。

曾經在主神之塔學院什麽課都要學，連烹饪也包括在其中。那時候桑雪裏家裏總是彌漫着一股焦煙味，以至于看到滾滾黑煙冒出，謝子沫都會在心裏笑她又做飯失敗了。主神之塔學院教的飯菜都是好看至極的高級菜品，不至于太難做，但足以讓家主們誇贊炫耀一番，而教授烹饪課的目的也只在于此罷了。謝子沫以為桑雪裏不會對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感興趣，沒想到她還挺認真的，不過不奇怪，她對任何事都一向認真到令人自愧不如。

“這麽認真嗎？你父母也吃不到吧？”謝子沫實在忍不住揮着黑煙問她，“再折騰下去，我擔心你這房子诶！”而且那些東西真能吃嗎？謝子沫看着那盤黑糊糊的東西，想起來上次南钰不怕死試了一口桑雪裏做的菜然後辣到胃進醫療艙的事兒。

“不是做給他們吃的。”桑雪裏冷着臉皺眉道，“應該沒問題的啊……”

謝子沫瞅了一眼那坨烏漆嘛黑的東西，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太慘了，“你要不要我幫忙？祁川白的作業也是我代做的呢。”

“不要。”桑雪裏眼見着又在生悶氣了。

“哈哈哈！”謝子沫終于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見桑雪裏用無語的表情看着她，她抹了把眼淚道，“其實不用執着于這些花架子的，你要想學不如讓我教些實用的。”

“學姐做的也挺好看的。”桑雪裏說，“上次的蘋果花就很好看。”

謝子沫臉上的笑容淡了淡，“苦中作樂罷了。食物好看點食欲也會強些的。”

是啊，如果只有一個蘋果，除了雕花也沒什麽可做的了，雕完花自己還可以欣賞一下假裝是在吃國宴。其實沒什麽意義。

“我很喜歡。”桑雪裏說。

當時，為了這句不經意的喜歡，謝子沫一直保留着苦中作樂的精神，也一直做些其實沒什麽意義的浪漫的小東西。

後來，她見證過凹凸不平的松鼠桂魚，吃過手撕成厚肉塊的青椒肉絲，嘲笑過散成一鍋肉餡碎皮的煮水餃……最終承認了桑雪裏真沒辦法做出好看又好吃的飯的事實。

“好死不瞑目的魚。”謝子沫看着桑雪裏手下的魚忍不住說道。

不過說實話，在連笏星她就發現了，雖然桑雪裏做飯還是不怎麽好吃也很不堪入目，但是已是能吃的地步了，也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也許她自己偷偷苦練過吧。

“還是你做吧。”桑雪裏無言地和死魚白眼對視了一會兒，認命地放下了刀。

謝子沫忍不住樂了一會兒。

做的飯菜都是些家常菜，最新鮮的紅薯飯軟糯甜香，蒜蓉清蒸魚不掩鮮滑肉質。二人坐在一起吃飯，外面雨後濕沉的天空壓着一輪落日降下，紅晃的一抹平鋪在高樓大廈上。

“在星際怎麽樣？”謝子沫單純好奇問道。

“就那樣吧，沒什麽意思，要是你在就好了。”桑雪裏低頭扒拉飯，“關千瓊看着礙眼。”

謝子沫稍稍想了想兩個棺材臉相對而坐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地搖搖頭，“他說不定也這麽想呢。不過，你們發現了什麽嗎？”

“我們的發現嗎。阻斷主星系間的聯系的是空間裂隙，附近宇宙風暴頻發，想來那些反叛軍也藏在其間。如果我們要聯絡上其他主星系，必然是要穿過那些地方的，不過裏面似乎有強大的電磁場，我們暫時不準備貿然進入。”

“嗯，安全為上。”謝子沫說。

“不用擔心。”桑雪裏放下筷子擦了嘴，靠在椅背上看謝子沫吃飯，“我不會再放任這樣下去了。”

這句話仿佛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想，她猶豫地攥緊筷子，實在想問明白所有事。若桑雪裏真的有着超出她預估的勢力，甚至能影響內議會決斷……如果桑雪裏真的對她有所圖謀，又能想要什麽呢？她也沒有什麽。

“說來，雪裏，我在想，你……上次被動易感期挺嚴重的，若是真正到了易感期，會更難受吧？”謝子沫斟酌着語言，“就……你要不要在折花圈裏也找一個o，這樣……會好點兒吧？”

折花圈。說得好聽點兒叫折花，難聽點就是窯子，一般人直接隐晦地說圈裏。之前說顧往矣這個圈名指的就是折花圈。這在貴族豪門是并不少見的圈，甚至南钰的某位前女友也是前圈裏的人，後來被她母親強制勒令着分手了。

“為何這麽說。”桑雪裏悠閑敲着桌邊的手一頓，神色微微不虞。

“當然，我不是說婚約作罷的事兒，只是還是o更能幫到你吧。我們只不過是婚約，你不必在意太多。”

“你這麽想嗎，謝子沫？”這還是重逢後桑雪裏第一次直接喊她的全名，杯壁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只是婚約？”

謝子沫心念一動。難道她動真心了？

“我猜你只是試探，你希望我如你所願說什麽？說beta更好操控也不麻煩？”桑雪裏沒有什麽表情，“還是希望我說，我就是奔着你去的？”

“所以是嗎？”謝子沫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

有什麽不敢承認的呢？攤開了說不好嗎？

桑雪裏還沒說話，門鈴先響了起來。謝子沫看了桑雪裏一眼，還是先去開了門。

“你們……？”謝子沫看到葉泮筠和關千瓊這一對神奇的組合有些驚訝。

葉泮筠往屋子裏看了一眼，看到正慢條斯理收拾碗筷的桑雪裏後嘴角抽了抽。

“你們在吃飯？”葉泮筠問道。

“你們來得巧，正好剛吃完。”謝子沫笑着說，“有什麽事嗎？進來說吧。”

關千瓊背後突然伸出來一個頭，把謝子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瞧着倒是非常面生。

“這是……”謝子沫走過去俯身和女孩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摸了摸她的腦袋。

“馬家家主豢養的一個女寵。”

謝子沫眼睛微微睜大，她忍不住低頭看去，這女孩兒聽了這話也沒什麽反應，專心磨着指甲，似乎想把每個小缺口磨平。

他們坐在客廳裏，桑雪裏轉身端了盤切好的蘋果遞給謝子沫，謝子沫看了她一眼，把蘋果放在了小女孩面前。

“你叫什麽名字？”謝子沫看着她用手抓着蘋果狼吞虎咽地吃。

“盼往矣……”小女孩忙着吃東西，含糊地回答道。

“什麽？”謝子沫身形一僵。盼往矣？

“你看，這就是奇怪的地方。”葉泮筠說，“我們休整完機甲在食堂吃着飯，她溜進來蹭飯吃，關上将抓住她之後她又說她是來找你的。我們覺得奇怪才來找你們。”

“找我？”謝子沫一愣，她抽了條椅子坐在小女孩面前十指交疊看着她。

“嗯，”小女孩把嘴裏的蘋果咽下去，“姐姐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所以我來找你啦！”

“什麽話？”謝子沫奇怪地思索了一下。

“在天臺上你……”

“啊哈哈哈——”謝子沫驚恐地瞪大眼，猛地打了個哈哈打斷了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別提那個了！”

“哦……”小女孩收回目光，又移到了蘋果上，“我覺得你說得很好啊，所以我才想來找你說，別人我不信任。”

“額……”謝子沫汗顏。

“說什麽。”桑雪裏趴在謝子沫的椅背上淡淡問道。

小女孩看了桑雪裏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謝子沫身上，“先生挾持的那個人，我一百年前就已經認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