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灼焱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一看到寇寒不舒服就比自己打架輸了還要難受，心裏揪成一團，怎麽也抹不平。

在他心裏，寇寒似乎就應該站在高高的講臺上，被冷白光照着，講那些他完全聽不懂的數字符號、數學定理。他似乎就應該表情淡淡，不怎麽理人，遠離病痛、甚至死亡——

就像因塔瓦塞澤所拉神殿上的聖像那樣。

灼焱雖然平時總是把“脆弱的人類”挂在嘴邊，可從沒想過寇寒會這樣好端端的就臉色煞白。

直到現在，他坐在寇寒卧室的門口，才突然意識到他真的是個普通的人類。

灼焱突然一陣心慌。

他本來還想着就算以後回到因塔瓦塞澤所拉了，等救完公主完成使命閑下來之後，他就去求師父教他穿梭人類世界的法子，偶爾回來看看寇寒呢。到時候他還可以給寇寒做他愛吃的面條、他們還可以一起去爬山看星星。

可照現在來看，說不定他只能看到寇寒卧病在床、一個人在卧室裏痛苦地呻吟。

他突然有點不想回因塔瓦塞澤所拉了，想一直留在這裏照顧寇寒，和他一起看自爆的恒星的屍體。

灼焱坐在門邊，望着窗外。

這裏的星星沒有郊區山裏的多，但比因塔瓦塞澤所拉多多了。

救公主是他的使命，他必須完成。

但他想晚一點，再晚一點回去。

灼焱心裏默默地将那本《魔法師戀愛厚黑學》合上，不想再借助外力。

就讓他再多陪寇寒一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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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寇寒醒來的時候，身體沒感到一丁點兒的不适，就仿佛昨天突然的頭暈目眩、惡心想吐都是他的錯覺。

灼焱見他沒事，興奮得就像得到保研名額的學生，渾身上下寫滿了輕快。随後他又一臉內疚地向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拿他的名聲在外招搖了。

寇寒不太有所謂地點了點頭，就繼續研讀這次買的新書了。

平靜的日子沒過兩天，寇寒接到了劉院長的電話，說校領導讓他下周去學校錄個宣傳視頻。

原來上次他去書店被人拍下的視頻在網絡上走紅，甚至有了專屬詞條——

#尋找平央大學最帥的老師#。

後來又被神通廣大的網友挖出來他是夏谷當年的理科狀元、現在是平央大學數學學院最年輕的副教授，甚至連他的碩博論文、學術論文都被挖了出來。圍觀的群衆一股腦地去知網上下載，生生搞崩了知網的服務器；還有些跑去Google Scholar上，把他的學術成果從頭到尾調查了一通。

還好寇寒是真才實學，就連讀書時候的每一次作業都是超高質量完成的。不然被網友這麽扒，很容易整成社會事件。結果網友們每扒一次，就更佩服他一次。

平央大學的校領導見他熱度高，便想讓他給今年的新生錄段視頻，開學典禮上一起播放。

“我知道你不喜歡搞這些，”劉院長語重心長地說着：“我本來想推掉的，咱們系又不靠這些招生。但吳書記點了你的名，實在是推脫不了。不過你放心，我跟他們說好了，能省則省，現場不會有很多人，就一個攝像師和導演。臺詞我也讓人寫好了，已經發到你郵箱裏了。你就背下來到時候照着念就行！”

“好。”寇寒只得應了下來。

要去錄視頻的那天下午，灼焱在客廳裏像只采蜜的熊蜂一樣竄來竄去，等到寇寒準備出門了，才突然喊道：“表哥，暑假裏沒班車，我跟你一起去學校吧！”

寇寒一愣，這才明白他剛剛在洗手間磨叽了半天原來是準備跟他一起出門。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只不過……

“劉院長安排了車接送，不知道有沒有別的老師一起。”

灼焱雙肩一垮，擠出個笑來：“哦，那好，那我還是在家吧。本來怕你一個人坐地鐵無聊的，既然你們院長安排了車，那我就不去了。”

寇寒想說點什麽，思忖半天，最後只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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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如劉院長所說，工作人員出奇的少。

寇寒按照場務的要求站好位，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一個攝影師和一個主持人。他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他怕要是像上次在書店裏那樣被人圍着，自己又會突然頭暈想吐。

後面的錄制環節就簡單多了，他按着稿子說了兩遍臺詞，主持人兼導演就喊了“咔”。

“寇老師真不愧是平央大學的學霸啊，這兩條都堪稱完美！”主持人從監視器裏擡起頭來笑道：“之前劉院長還千叮咛萬囑咐的，我們都以為今天得幹到天黑呢，沒想到和寇老師第一次合作就這麽順利！不用加班了，咱們是不是應該請寇老師吃個飯？”

這個主持人是個挺時髦的高個男子，穿着休閑西裝，身上的香水略帶侵略性。他的頭發打理地很精致，臉上還化着淡妝，一眼看上去很打眼。

他說着話，沖攝影師眨了眨眼。

“诶，對！”攝影師也從攝像機後面露出腦袋來，笑道：“寇老師，咱們第一次合作就這麽愉快，說明什麽？說明咱們有緣分啊！這也快到飯點了，收了工一起去吃個飯喝點小酒，怎麽樣？”

寇寒是有些不太會處理人際關系，但不代表他聽不出別人的弦外之音。

這個主持人從他進門開始眼神就沒離開過他，甚至多次在他腰際徘徊。如果這樣他還看不出他是什麽意思，那他就不可能考上平央大學了。

這人90.68%的概率是想和他發展一段短期的親密關系；

9.31%的概率是想趁着約飯酒醉來一段一夜情；

0.01%的概率嚴謹地留給其他情況，比如想向他請教數學上的問題或者是有什麽要高考的親朋好友想請他做家教……

他突然感到一陣厭煩，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更是冷了下來。

“不了，謝謝，家裏還有人在等我。失陪了。”他說完，裹着一身的冷氣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門，主持人和攝影師才回過神來。

“真冷酷啊……”攝影師一邊誇張地搓着胳膊一邊感嘆道。

那個主持人撇了撇嘴，滿臉的遺憾：“長相和身材都太對我胃口了，可惜情報有誤，失算了。”

攝影師疑問地挑了挑眉。

那主持人便道：“這個寇寒肯定不是單身，絕對有對象了。”他說着，似乎又不爽起來，從兜裏掏出一支纖細的女士煙，想要點上。

“喂！”攝影師把他手上的煙搶了過來，“這裏可是學校，室內禁止吸煙。”

那主持人“切”了一聲，心有不甘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能拿下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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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寒回到家，一開門便看到暖白色的燈光下，灼焱圍着有些小的圍裙在端菜。

燈光下彌散的熱氣、餐桌上鮮亮的菜品和灼焱高大卻靈活的身影構成了一副有些奇怪卻意外和諧的畫面。

被燈光偏愛着的人聽到他的開門聲，放下手中的盤子轉過身來，沖着他咧嘴笑着：“你回來了！”

情緒一如既往的高昂輕快，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煩惱。

寇寒突然有種沖動，有種想把這樣的畫面永遠留下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