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喻文州領着藍橋進了藍溪閣的頂級密室,啓動了一個機關,密室中央就浮出了一個四尺見方的水池,不知道裝的是什麽液體,雖然清澈無色,但看着就莫名覺得寒氣上湧。

“你的修為會大幅跌落,甚至還會有其他不可預見的情況發生。”喻文州望着他,語氣凝重,“我最後再問你一次——”

“麻煩快點開始吧,他還在等我。”藍橋說完,就補了一句,“他一定在等我。”也不知道是在勸說別人,還是在暗示他自己。

喻文州點點頭,示意他躺進水池:“我會去找魏前輩和方長老一起,進度會快一些。如果你撐不住就直說,我們就放慢一下。”說罷他帶上門走了。

藍橋深吸一口氣,變回了本體,攀着水池邊緣躍入了水池。陡然間,沒頂的寒涼差點把他的意識都給凍住了。

他咬緊牙關,盡量讓全身都壓到水面之下。

過了片刻,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喻文州領着魏琛和方世鏡過來,毫不耽誤地各自尋了陣腳盤膝坐下,開始為藍橋修改體質。

各色幽光升騰起來,将他籠罩,藍橋只覺得有好幾股力量在撕扯他,把他的神魂扯出體外,又在他的身體裏橫沖直撞,互相攀咬糾纏,沒有片刻能讓他得到休息。

疼嗎?

不知道。

藍橋覺得連腦子都已經被磨成了豆腐渣,什麽都能感覺得到,卻什麽感覺也說不出。但他卻覺得心裏意外地平靜,甚至還能想些別的。

比如當年那個落水的小男孩頭頂上的旋兒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

比如藍雨之前是不是有誰進行過體質修改,為什麽覺得三位大佬的業務如此熟練。

比如方法明明是有的,人選也明明是有的,可這一開大會讨論卻什麽都決定不下來。

比如葉修應該早早就知道他了,也早早就注意到他了,卻偏要撩完自己又跑。

比如葉修幹嘛把那麽重要的元魂嬰晶塞給他,不怕他弄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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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人魚的傳說那一課自己到底有沒有及格。

比如當年做過的一摞數學練習冊,是不是應該重新刷一遍題。

比如在兩腳獸的語言裏“吃”是不是有第二種含義。

比如八十一歸元夢又對自己的道心有多少進益。

比如,葉修,葉修,我到底喜不喜歡你。

“真是不可置信,他居然撐下來了。”魏琛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瞥了一眼靜靜浮在水面上的藍橋。

“聽知月說,這小子最近做了‘八十一歸元夢’。”方世鏡開口道。

“我可以進來了吧?”門外居然響起了王傑希的聲音。喻文州急忙走過去拉開門,卻見他匆匆走進來,把一瓶褐綠色的東西遞給了喻文州:“本草玉露,希望對他有用。”

喻文州怔住了:“這麽珍貴的東西……”

“別客套了。是你們那個春易老找了我們家的天南星,求到我這兒來的。”王傑希說着就要走,“我可不想欠那家夥的人情。”

喻文州也笑了:“我也不想,畢竟他從不做賠本生意。”

筆言飛焦急地等在密室外面,一邊跟曙光旋冰吐槽說:“我怎麽有種等在産房外面的感覺?”

曙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喻文州給藍橋灌了本草玉露,接着招呼筆言飛等人把藍橋挪到外面的榻上休息:“等他全身膚色變成一體色之後才算成功。”

筆言飛低頭看去,果然,藍橋此時身上皮膚的顏色簡直多得可以開染坊了。

藍橋在昏迷中還不斷抽搐着,淚水多得把枕頭都浸濕了。筆言飛他們也只能給他擦擦汗、抹抹淚、掖掖被角,對于其他問題則束手無策。

又過了三個小時,藍橋終于醒了過來,渾身的膚色也趨于正常。

“老藍,你這哭得簡直像之前幾百年喝進肚子裏的水全都哭出來了似的。這麽疼的嗎?要不要吃止疼藥?”筆言飛關切地問。

“不,不用了。”藍橋嘗試着握了握拳,勉強算是玄階大成,希望還能應付。

“你不會現在就要走了吧?”曙光大吃一驚。

“我不想讓他等太久。”藍橋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老藍,”入夜寒拿來了一份飯盒,眉頭攢成了一團,“長老讓我給你帶句話——你的數學題做完了嗎?”

春易老按住藍橋,強行催他吃飯,一邊疑惑地問入夜寒:“你确定沒聽錯?”

幾人沉默片刻,只有筆言飛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我看錯你了兄弟!我以為你是去當卧底的,沒想到你是去談戀愛的!我告訴你,你這樣是會失去你爸爸我的!”

反應慢半拍的入夜寒還在發呆,曙光已經一臉驚恐:“你你你你做什麽了?”

藍橋瘋狂地扒完飯,這才扯歪了衣領,淡定地說:“給你們十秒鐘時間,我要走了。”

他的脖子上,赫然正挂着那枚楓葉晶體,而繩子則是被葉修剪成了楓葉的蝴蝶結。

筆言飛一個鯉魚打挺也蹦了起來:“我也去!”

“你去幹嘛。”藍橋說着,背上自己的劍就要走。

“唉,不去怎麽行?你要是有個好歹,以後我和曙光掐架都沒人幫忙了。”筆言飛理直氣壯地說。

“我也去,我不能給你任何賄賂老藍的機會!”

“我帶瓜子去應該沒問題吧?”

就在這時,黃少天出現了:“你們幾個不要争不要搶,都跟我來。藍橋打先鋒,我們後備部隊再去搜救。不然那家夥真的撐不了多久了。”說着他還遞給了藍橋一個小包裹,“藥品、食物、發信器都有,注意安全!”

藍橋發誓,這是幾百年來黃少天說話切入重點最快的一次。

他終于踏上了去尋找葉修的路,一直狂跳不已的心卻平靜了下來。

“對一個情人來說,不管多麽漫長的時光也是稍縱即逝,那時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實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

耳畔仿佛又響起了葉修溫柔的聲音。他念起這個句子的時候,是不是就在對自己說情話呢?

楓葉晶體微微發熱,仿佛在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在,我一直都在。”

藍橋喃喃一句,加快了禦劍飛行的速度,在落日之前抵達了污厄之淵的原址。

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座小山,絲毫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藍橋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氣,接着橫劍在在身前,念起了開路的咒語——

他不知道用劍劈了多久,不知道用手刨了多久。在毫無時間概念的這段時日裏,藍橋只管循着楓葉指引的方向去找。

“是你嗎?”

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句微弱的問話。

“是我。是我。”藍橋越發小心地清理開周圍的土,劍光撐起了一小片天地,這才看見了倚着純白千機傘的葉修,渾身泥屑,臉色慘白,笑容卻還是一下子就照亮了他的心。

藍橋急忙又施了幾個加固的咒術把泥壁頂住,接着小心地替葉修擦掉臉上的髒污,喂他飲水喝藥,接着如同之前那樣,取出了一份藍雨盒飯,用中級加熱咒迅速處理得熱氣騰騰,然後端到了葉修跟前,一口一口地喂給他吃。

見他來了,葉修才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待到他再次醒來,才意識到哪裏不對,一把抓住了藍橋的手腕,臉色都變了:“玄階大成,不應該啊?”

“怎麽?嫌棄我?”藍橋笑着帶過這個話題。

葉修怔了片刻,啞聲道:“對不起,我以為我什麽變數都算進去了,可獨獨卻漏了你。”

“是沒算到我的人,還是沒算到我的心?”藍橋笑着問。

“是沒算到我有這麽幸運,也沒算到我有這麽大的魅力。”葉修笑嘻嘻地答道,見藍橋要惱,主動靠過去抱住了他,“田螺先生最好了。我拯救世界,田螺先生拯救我。救命之恩當以——”

“又貧嘴!”藍橋羞惱地推開他,“別亂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先做點處理。”

葉修便乖乖地躺平任他檢查,一邊說着“做人”這些年的往事。

原來他的弟弟葉秋命裏原本是獨生子,他找到了時任仙門主席的馮憲君幫忙,複制了葉秋的元身以供他使用。雖然他轉投為人之後相當早慧,但以前遇到過的魂體不合又發生了。

葉修說他回想起來,那時候自己經常會做出來一些孩子氣的舉動,愛撒嬌、愛吃醋,欺負了葉秋好多回,還不讓他喊哥哥。

“大概是因為覺得,自己只是借住人界,所以總想着要走,也并不想與他們有過多牽扯。壽元短暫的人類,感情卻比我們豐沛得多。我自己浪蕩了幾千年,就覺得怎麽着都不習慣。”

他八歲時,為了找魏琛幫忙,主動哄騙綁架犯以他為目标還舉債訂購了豪華游輪套餐,帶他去了海上。

“那時候我特別缺靈氣,吃到妖界的飯簡直不能更開心。不過人界還有很多很多美食,我們以後可以一家一家地逛。”

他十三歲時,借着留學的名義,跑去坑了魏琛,那時候就知道藍橋春雪了。

“老魏說,你是個好孩子,就是太乖了點,不如黃少天皮。我心想他也不多誇兩句,就搶了他的法杖跑路,這才把他給拐走。”

十五歲時終于成功地離家出走了,只是方式有些過于驚世駭俗——他趁中考完的暑假四處拜訪佛寺道觀與修仙者辯論,于是仙門長老們聯名寫推薦信,希望他去自己那兒講學。

葉爸葉媽很不舍,但還是答應了,還給了他一張卡讓他随便刷:“這是你的零花錢,每個月會給你打到賬上。六個零。”

“六個零是密碼嗎?”

“不是哦,是金額。”

他一個人走了很遠的路,風餐露宿,完全秉持了當豹子的習慣,結果葉秋堅持天天給他打電話。他一開始不想接,但後來心軟了,也聽從了弟弟的叮囑改住了旅館——他逐漸意識到,人族很脆弱,會容易生病,容易死亡,容易傷心,容易牽挂,雖然他們也向來貪婪、狡猾、傲慢、嫉妒、懶惰。

游歷人界的途中,他也學到了人族修仙者的許多手段,獲益頗多,甚至考慮要不要以後建議馮主席組織兩界交流會。

在完成地圖的那一天他打電話回了家,說自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會有一段時間聯系不上。可沒想到葉秋暗地裏打聽了那麽多,甚至出資邀請了義斬。他的父母想必也做出了許多讓步。

“想想這世間諸法皆是因果。我占了他們兒子的身體,卻沒能好好孝敬他們。如果還能出得去,我一定要了結了這份業果。”

藍橋替他抹完了最後一處藥膏,笑着合上了瓶蓋:“有牽挂是好事。”

葉修直起腰,湊近了些:“我最牽挂的人就在眼前,不知道你信不信。”

藍橋向後一靠,嘟哝了一句:“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我也不相信。我只是在一段長久戀情的開端就明晰了自己的心意。”葉修按住了藍橋想要逃離的手,緊緊地扣在了指間,語氣靡靡,“其實我一直不敢說,因為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死,但我還是任性了一回。我會盡力去找燭龍,絕不丢下你。”

“一言為定?”藍橋直直地盯着他。

“當然!”葉修笑着,湊得更近了些,說話間的吐息吹動了藍橋臉上的絨毛,“現在——我可以‘吃’你嗎?”

藍橋眨了眨眼,撲閃着眼睫毛,顯得特別無辜:“吃?”

葉修輕輕伸出另一只手托住藍橋的後腦勺,聲音愈發顯得蠱惑:“就像這樣……”

就在這時,斜上方的土層開始漏下光亮,一點變成一束,一束變成一團,一團變成一片。

鐵鏟鐵鍬的聲音停了一瞬,接着傳來了黃少天恨恨的大嗓門:“真的,我現在特想給他們倆再埋兩鏟子下去。”

藍橋掙紮了半天葉修才放開他:“記住了嗎,藍老師?”

“哼,不學無術!”藍橋喘了兩聲,瞪了他一眼。

“那就等藍老師日後教教我咯。”葉修揚起了笑臉,嘴角簡直能咧到眼角去。

真正的凱旋慶功宴終于開幕了。

喻文州找到了藍橋,關切地說:“你現在回藍溪閣的秘境裏閉關,說不定還能再早些恢複修為。”

“謝謝了,”藍橋滿懷歉意地笑了笑,“不過,我暫時不想修仙了。”他大大方方地挽起了葉修的手,“我打算出去看看,和他一起。”

于是,藍橋和葉修告別了榮耀之森的朋友,前往了人類的地界。

藍橋終于親眼見到了葉修的雙胞胎弟弟葉秋。不過經歷了這些年的淬煉,兩人的樣貌氣質早已千差萬別。

籠統了解了修仙的葉爸好奇地提出想看看藍橋“變身”,等他見到藍橋變成的三米多長的藍色大龍蝦之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哎呦喂這可得賣多少錢一只啊!”

葉媽氣得擰了他一把:“說什麽呢,也不怕吓着孩子。”

藍橋微微一笑。真論年齡的話他才是長輩呢。

不過葉修的父母和弟弟都沒有打算修仙。他們覺得如今的生活就很充實很美好,況且現在才開始修仙也意義不大了。他們更習慣于快節奏、高密度的現代人生活。

葉修也沒有強求。他為藍橋在人類社會登記了一個名字,叫“許博遠”,一聽就能腦補出來一位笑容幹淨明朗又溫柔的少年。

兩人一起走過了許多地方,看過了許多風景,在人類社會快活地過了二十五年。只是可惜葉修終究沒能扛過一甲子,而燭龍的消息也甚是渺茫。

尚有黑發的葉秋握着他的手哭得暈過去好多回,七十多歲的葉父葉母更是把速效救心丸當水喝。

葉修倚在病床的靠枕上,氣若游絲地呢喃了一句:“我錯了……人的壽元……真的不夠用……”

一瞬間,藍橋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小男孩,大言不慚地說“夠用”,還說“以身相許”。

葉修用盡最後的力氣握住了藍橋的手,嗚咽着說:“對不起……我太窮了……我只有四十二年能愛你……”

“不是四十二,是84%。”藍橋也握住了他的手,将額頭與他相貼,喉頭哽咽,“只要你能回來,就可以比84更多,比84更遠。”

當天下午在殡儀館,藍橋沉默地把一束藍色的牽牛花放到了葉修軀體的心口上,接着後退了一步,隐沒在追悼會的來賓裏。葉修臨終前催促弟弟早點安排“自己”火化,好讓神魂得以離體:“你嫂子還在等我呢,我趕時間。”

而此刻,望着焚化爐的蓋子合上,五十歲的葉秋嚎啕大哭。

藍橋定定地站在原地。只有他才能看見葉修的神魂飄了過來,在他的身邊轉了一圈。

“我的節日終究還是到了。”葉修伸出手去拉藍橋,眉眼彎彎,唇齒帶笑,眸光堅定而決然,“好好修仙,等我回來。”

“——好。”

“還有,抱歉先預定了你餘生的百分之百。”

比微風更淺的溫柔沾過藍橋的唇,然後倏爾消失,仿佛真的只是一陣風。

葉修帶走了他的元魂嬰晶,而藍橋則帶走了一束用楓葉蝴蝶結捆起來的藍色牽牛花。

之後,藍橋謝絕了葉秋挽留他繼續在人界居住的邀請,回到了他從前生活的地方。而在葉氏集團的牽頭下,榮耀之森也開啓了觀光旅游線路,并初步形成了小有名氣的一片産業。

其中,霸圖線路最受歡迎的景點居然是送子觀音韓文清。這一天,觀光游覽車停在了霸圖門口,韓文清正站在原地“輪崗”。

“咦,我怎麽覺得它剛才動了?”

“這3D投影技術也太逼真了吧?”

“麻煩讓讓,前排求個女兒!”

于是今天的“韓·送子觀音·文清”也依然收到了許多錢包。

一切都欣欣向榮。藍橋卻沒有再去前線工作,而是回了藍雨學院當了一名數學老師。小妖們都親昵地喊他“許老師”。

藍橋時常會回想起那篇沒有批分的作文和那本數學題,還有筆言飛曾經的玩笑話——“據傳在兩腳獸的世界裏,有這樣一種說法,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去做數學題,做了三道以後多半就不想喜歡了。”

他如今終于明白,所謂的“數學題”只是一個泛指,它代表着橫亘在所有求而未得的珍寶之前的深淵與迷瘴,有時候,也代表着悠久的歲月與熬人的思念。葉修就是他這輩子最難的數學題,不過不是題目,卻是答案。

他想着,什麽古人誠不我欺?兩情若是長久時,皆在朝朝暮暮。

而他每天的生活裏必備的日常任務,就是清晨把當年的任務道具螺殼擦拭幹淨,然後放入新鮮的藍色牽牛花。那個鬼畫符被他日複一日的撫摸給磨平了,卻又被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刻上。

一百年來都是如此。直到有一天早晨醒來,他發現螺殼突然不見了。

藍橋的心懸了起來。他惶然地走出公寓,才發現螺殼變大了,成了一座小屋。

“老葉在馮主席那兒死纏爛打才騙回來一枚須彌芥子術專用的菩提子,現在已經被列為只限雙修人士領取的資源了!”黃少天的突然出現把他給吓了一跳。

藍橋卻沒顧得上去理解他的話,而是迫不及待地轉過身,恰撞進了一個期盼已久的懷抱。

“你猜我是在哪兒找到的燭龍?”

“哪兒?”藍橋的聲音悶悶地從葉修的懷裏傳出來。

“你一定想不到。它居然早就化為了黃河源獸,與其同生共滅。我找到它之後,他給了我一份命源魂體,還附贈了同族元身——所以,我現在要學着做一條龍妖了。”葉修笑眯眯地解釋道,“很耐用,就是融合煉化費了我不少時間。而且我還答應了他一個條件——”

藍橋頓時緊張了起來:“什麽條件?”

“要去黃河邊上種樹引水,治理環境。”葉修說着,又低下頭輕輕咬耳朵,“順便,燭龍也想看看我家那口子呢。”

“沒個正經!”藍橋笑鬧着推開了他。

二人終于在妖修朋友們的見證下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已經醒來的蘇沐秋穿着白庶借給他的神父制服,居然顯得有模有樣:“葉修,許博遠,你們是否願意和對方結成雙修伴侶,無論天劫與神罰,無論違律或破戒,無論堕魔和飛升?”

藍橋和葉修相視一笑,剛開口說了個“我”字,就猝不及防地被筆言飛和蘇沐橙從背後推了一把,将對方抱了個滿懷。

葉修則小心翼翼地展示了他從馮主席那兒要來的婚書,那樣子就像監考老師在給學生們展示未拆封的試卷。

“啧啧啧,鄭軒你說我這是怎麽了?我莫名有種很想把這家夥摁着打一頓的沖動。”黃少天呱唧呱唧地一邊說一邊往嘴裏塞瓜子,“那張破紙有那麽重要嘛?”

鄭軒看着沐浴在喻文州“和善的眼神”裏卻渾不自知的黃少天,舌頭差點打了個結:“你不要跟我提這種話題。我壓力好大的。你可別逼我放電。”

“隊長隊長,這個很漂亮,不知道好不好吃!”戴妍琦蹦蹦跳跳地端給肖時欽一碟漂亮的小糕點。

玉石一族沒有味覺,也往往對吃食沒興趣,可戴妍琦總是喜歡給肖時欽塞吃的,然後問他好不好吃,樂此不疲。可惜以一個玉石妖的審美來看很漂亮的食物卻往往令人目測就疑似黑暗料理。

“咦,我嘗嘗!”孫翔恰好路過,結果剛才還試圖婉拒的肖時欽光速把碟子從他的爪子下奪走了。

“小事情你怎麽這麽小氣!哼!”孫翔剛說了兩句,就被江波濤陪着笑叼走了——陪着笑的對象是肖時欽和戴妍琦,而被叼着後頸的則是孫翔。

孫翔本來還在撲騰着,結果周澤楷見到他來,就把爪邊的一盤烤魚推給了他:“這個好吃。”

孫翔立馬搖起了尾巴,胡子都一抖一抖的。他吃了兩口,忽然疑惑道:“杜明呢?”

吳啓指了指遠處跟在一只大白貓後面獻殷勤的阿拉斯加——沒錯,今天的杜明依然只證明了他的阿拉斯加血統。

“方明華呢?”

“他找韓文清去了,求子。”呂泊遠幽幽地說,“感覺嫂子催得挺急。”

而在霸圖席位,張新傑則皺着眉問周圍幾人:“奇英喝了那麽多酒,你們怎麽也不攔着?”

“我……我沒醉!我就是想知道……我……我什麽時候……能有……韓老大……那麽大的角……”宋奇英兀自在說着胡話。

只是去找喬一帆聊會天的高英傑迷路了。沒找到微草席位的他被喝多的白庶纏着傳教。

“你們,咳,你們不信佛不信道,你們為什麽不信我們耶稣呢?你難道要信馬克思?”白庶揪着他不放。

高英傑弱弱地說:“我們信神農氏。”

楚雲秀還在和田森讨論旅游觀光區裏該在哪建道觀和佛寺。方銳正在和林敬言啃着草葉,一邊埋怨李華不應該用貓頭鷹本體突然出現吓得他都噎着了,李華反駁說“虛空倆蝙蝠剛剛路過也沒見你抱怨”。張佳樂和孫哲平在商量要壟斷藍色牽牛花好騙一騙葉修的錢。邱非和聞理則在聽吳雪峰前輩給他們傳授修道心得。魏琛則在向陳果賣慘,想要再多喝一壺,陳果反駁說就憑他瞞了那麽久小藍的真實身份一百年以內是別想加工資了……

筆言飛一夥想去鬧洞房,甚至還慫恿包子幫忙開路,結果得意忘形的包子一腳踩空,本體把屋頂砸了個洞。

“咦,他們人呢?”曙光旋冰很疑惑。

入夜寒拾起了床鋪上留的一封親筆信,念了出來:“我們去黃河邊種樹了,順便度蜜月,勿念。”

“老大也太狡猾了!”包子嗷嗷叫了一聲,這才發現螺殼也不見了,估計被帶着當房車用了。

此時,手牽着手從藍雨地下河道溜走的藍橋與葉修剛從人類地界的海濱浴場裏混入了前來度假的人群。

陽光、沙灘,加冰的汽水。

游人、海浪,相扣的指尖。

藍橋讓葉修閉上眼,接着替他戴上了一根項鏈,吊墜是牽牛花形狀的藍色貝殼。

葉修瞥了一眼藍橋敞開的沙灘衫裏露出的楓葉吊墜,眸光裏柔情似海。

兩人相視一笑,舉起汽水瓶“叮”地一碰。

藍橋春雪君歸日,不羨鴛鴦不羨仙!

【彩蛋】

筆言飛:“他們可真是一對幸福的小龍蝦,又聾又瞎!”

春易老:“此話怎講?”

筆言飛:“聽不見我的心聲,看不見我的痛苦,不是又聾又瞎是什麽!”

“是人生贏家。”曙光旋冰秒答。

筆言飛:“嗚嗚嗚老藍走了你們都不愛我了!”

曙光旋冰:“沒愛過,再見。”

嗑瓜子的入夜寒:“我有很多侄子,也有很多侄女……”

“滾,我才不要比你小一個輩分!你就沒有什麽姑姑嗎?”

“沒有。”入夜寒秒拒。

筆言飛于是唱着走調的歌飄遠了:“我滴~好兄弟~啊~~~他娶了媳婦忘了爸~~~”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本文實際上是一篇沙雕的環境保護倡議書,沒錯!

有錢的黃河邊上種樹,沒錢的螞蟻森林種樹(bu)

不到黃河心不死,到了黃河賊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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