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24

chap.24

學功課也未曾如此努力的常昱通宵達旦看話本，直到翻開了一本尋常封皮的話本，話本一開始一位名門世家的公子登場，二十出頭的年紀，滿腹經綸，衣裝華麗，但因嬌生慣養又有些公子脾氣。

常昱翻了半本，期待着的女主角遲遲未出現，胞妹、長輩，每一個書中出現的女主角都不可能。大量的篇幅反倒是小公子和府內的馬夫的相處。

直到，馬夫推倒小公子這樣那樣之後，常昱才後知後覺。

他氣得把書摔在塌上。

剛想罵那個無良掌櫃，後又回想起自己并未有言在先，倒是他理虧了。

默默吞下苦水，常昱有些生無可戀。

可這手不知怎地又伸向了塌上的話本，常昱繼續翻開讀到的那一頁。

開始唾棄自己的時候，常昱已經讀完了一整本。

小公子和馬夫的故事在常昱腦海內重複上演，攪得常昱一宿都沒睡安穩。

翻來覆去，都是馬夫第一次見到嬌生慣養的公子因被馬摔倒，怒氣沖沖地過來在馬旁指責馬摔了他，馬吃着草一點也不懂這個人再說什麽，公子的模樣格外可愛。因着摔倒，公子顯露出馬術不精來，所以公子便時常到馬廄來，又到馬場上跑馬，馬夫随侍奉一旁。

時間久了，馬夫開始送公子一些不值錢的玩意，只是摘來的野花也能逗公子開心一整天，喝醉了酒，膽大包天的馬夫，半推半就的公子水到渠成。

後來，便是二人的事情敗露，家族先是辭退了馬夫，又禁足公子。馬夫半夜偷摸進府內去看公子，勸說公子和他遠走高飛，但公子感于父母的養育之恩，不肯離開，只好和馬夫這樣每日偷偷見面。

直到馬夫被家族發現每日偷跑來見公子，一怒之下将馬夫打死，知道後的公子悲憤之下撞牆而死。

後來，有異鄉人路過之時，感慨二人之間的感情，偷摸地将二人合葬在一起，上書，馬夫之妻，公子之夫。

半睡半醒之間，常昱突然有個念頭，宴朔因自己突然出聲時而害怕的模樣也格外可愛的。這一念頭讓常昱猛地驚醒，額頭上浮着一片汗。

他剛剛在想什麽，總覺得是什麽很可怕的念頭，常昱輕舒一口氣，平靜下來。

但已近早朝時間，常昱起床收拾好先忙正事，傍晚之時并未找宴朔，而是來到了昨日的書鋪，本想開罪掌櫃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掌櫃，寫那話本的作者是誰？”

話本本就是在坊間流傳，作者通常都是匿名。

因昨夜記憶深刻，掌櫃知曉對方所說是何話本。

他并不知曉作者真名，若是知曉也絕對不會告訴常昱。

若告訴了常昱，他在這話本界可不用混了，圈子裏的作者都絕對不敢再讓他售書，掌櫃自然是不會告訴常昱。

掌櫃只得又從櫃內多拿了幾本話本。如果一本書不可以，那就兩本，再不行就三本。

常昱剛想說什麽，鋪內進來一人，常昱只得作罷，連忙藏好，扔下錢便急匆匆跑了。

挑燈夜讀的又一晚，昏頭昏腦地上了朝，光武帝一次早朝瞪了常昱好多眼，但常昱都置若罔聞。

怒目而視的光武帝瞪着常昱惺忪的睡眼，那游離的目光，滿朝文武大臣除了常昱都察覺到光武帝的不滿，可無一人敢提醒常昱。

但光武帝沒真的發作。

坊間真會玩，一本是兩位世家是世代仇敵，卻偏偏兩家從小就針鋒相對的公子因着長久的置氣和攀比，在一次獵場比試之中，一家公子陷入困境掉下山坡，另一家公子陪他并救下了他，二人之間就結下了姻緣。故事的結尾是二人遠走他鄉，算是收獲了幸福。

另外一本是兩位鄉野村夫，因村風開明，二人忙着種田養家，家裏長家裏短的。

還有一本是位高權重的官爺和賣藝的小倌，二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攪得讓常昱最後都沒理清，無非是你愛我時我不愛你，我愛你時你不愛我。

因為是話本，所以有些場面和插圖格外香/豔，原本還害羞地趕緊翻過去的常昱漸漸欣賞起來。

一直挨到早朝結束，光武帝正想讓太監叫住常昱，結果就得到常昱早就出宮的回複。

這小子一結束早朝溜得比兔子還快，問過來這幾日全在挑燈夜讀讀那些話本，但前段時間日夜忙公務，勤懇工作光武帝倒一時不好發作。

最終只是随他去吧。

随他去吧的常昱回到親軍都尉府內，掌櫃不願意告訴他，他只能動用自己的手下查了。

半日，寫話本的身份被查的一幹二淨，常昱看過的四本裏竟然有三本是一個叫做“零陵有夢”的家夥，這家夥竟然還是話本大戶，專寫這種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愛戀故事。

常昱今日又沒見常昱，偷摸地摸到了零陵有夢的家中，一間靠近城外的破落院子，荒敗的似乎無人搭理的模樣，常昱敲門，有一位只穿着長衫，蓬頭散發的男子打開門。

瞧見是完全不認識的赤袍男子，立馬掩上門，卻被常昱大力扣住，輕輕推開。

零陵有夢力氣不支，這是仇家尋上門了？零陵有夢在他面前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只得默默地引人進來，拴好門。

常昱快步走向裏間。

零陵有夢跟在身後。

常昱果然瞧見案上一堆紙張，和未寫完的紙。

看來是零陵有夢沒跑了？常昱尋了個地方坐下，故意板着臉，說，“你就是零陵有夢？”

此人穿着不凡，更何況尋上門，定是達官顯貴，零陵有夢知道這回碰上硬茬了，想必是來追究他話本之事。

頓時吓得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官爺，官爺我知錯了。”

沒想到這麽不經吓，零陵有夢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樣讓常昱無言以對。

但零陵有夢哭得停不下來，抽泣聲簡直要哭暈過去。

最終是常昱受不了了，敲了敲桌子，說道，“別哭了，我沒要抓你。”

不抓自己？零陵有夢立馬止住哭聲，透過哭腫了的眼睛看向常昱，一副乖順的模樣。

常昱一時沒想到來意，只瞎問着，“你是專門寫男子與男子的話本？”

零陵有夢低頭應是。

“俗話說陰陽調和，男子和男子有失陰陽。”

對于這個問題，零陵有夢膽大地反駁，“男子和男子也可以是真愛。陰陽調和固然是正道，但也有人就愛藍顏，你不能因為大多數喜歡的東西而否定少數人的存在。”

不知道寫話本的人是不是各個都膽大包天，在自己面前說話如此不顧忌也就罷了，這番言論若到了外面說出口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那你覺得男子和男子也是正道？”常昱詢問。

零陵有夢自信，“自然如此。若你見到一位男子，覺得他十分與衆不同，與他相處覺得和世間所有人相處都要高興愉悅，甚至每日都想多見他一眼，餘生想着如果他一直在自己身邊就好了。最重要的是，瞧見他和別人親密時就會心情不好，覺得除了自己以外他不該和其他人過分親密。若把這個人代入是女子，難道不是喜歡麽？就只是因為對方是個男子，就能否認是喜歡嗎？”

零陵有夢這話實在是太過颠覆，常昱從未接觸過這樣的想法，雖偶聞軍中有男子搭夥，常昱也只以為是為了過日子。

卻沒想到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感情原來也可以如此。

“那我問你，若是你覺得一個男子很特殊，你逗他的時候覺得很開心，願意每天送他回家，陪他一起吃飯，還會想帶些禮物給他，就想對他好一點，這是？”

本着能多一對是一對的想法，零陵有夢自然說道，“若是這些表現，确實是有點喜歡了。”

見常昱沉思的表情，零陵有夢下了一劑猛地，“官爺，希望準許我說一些大不敬的話。”

都已經那麽大膽了，不怕什麽，“但說無妨。”

“官爺說的這些也有可能是将對方當成知己或胞弟抱兄看待。若真想知道，就看官爺想不想親那位男子，是否對那位男子，有，沖動。”零陵有夢艱難地說出口，唯恐常昱動怒就要砍了他。

常昱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零陵有夢松了口氣。

“若是覺得他可愛算嗎？”

零陵有夢和常昱大眼瞪小眼，最後是零陵有夢敗下陣來，“官爺想親麽？”

這真是個天大的難題，宴朔的肉軟軟嫩嫩的，因不常運動，皮膚格外白皙，唇紅齒白的，黑眼珠子眨巴眨巴，似要鑽進人的心底裏。

若是那臉蛋親上一口是什麽滋味，宴朔的眼珠子肯定瞪得大大的，呆愣地望着他，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那種，想到這，常昱确實想親宴朔，想看到他的表情。

“大概是想的吧。”

零陵有夢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常昱難得露出了個笑臉，看向零陵有夢，“這麽說，我是喜歡他了？”

零陵有夢頓時不敢接話，他可擔不下這樣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