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束月螢草塞進她懷裏

第47章  一束月螢草塞進她懷裏。

研究所內——

所有人屏氣凝神, 緊張地盯着莫莉将軍，等待測試結果。

莫莉的臉色很正常，從防護罩裏出來, 在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對大家輕輕點了一下頭：“有用。”

“啊, 終于成功了！”

氣氛一下炸開，喜悅瞬間出現在每個人的臉上。

她們這次試驗的是一種針對性的藥劑, 雖然還沒完全破解出絲苞雪傘菊對于精神體傷害的根源, 但這個藥劑能夠很大程度減緩絲苞雪傘菊對于精神體的傷害, 至少不會一靠近就會導致精神體受傷, 只要和絲苞雪傘菊相隔一定距離, 就能保證安全。

邦妮實在忍不住興奮, 用力抱了一下葉安。

葉安眼神從莫莉身上挪開，看到她旁邊的那只白豹，白豹甩了甩尾巴，見她的目光看過來, 眼巴巴地往前走了一步，躍躍欲試, 像是想要撲上來又不敢。

但是現在, 所有人都只在關注這次的成功，似乎沒人注意到白豹身上還是出現了傷口。

這代表着藥劑還有缺陷, 并不是完全有效的。當然, 這只是第一次試驗而已, 後續還需要改進。

但是至少看到了方向, 證明她們現在的研究沒錯。

她們這麽多天的努力終于有了一些成果,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第二次第三次還會遠嗎。

興奮開心才是正常的。

葉安移開眼神, 臉上也随大流地跟着帶上了幾分笑意。

見她的眼神移開，白豹很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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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高興過頭，還沒從興奮中緩過來，無意中一轉眼，對上了莫莉的眼神。

她腦海裏的興奮唰地褪了一半，冷靜了下來。

更确切地說，莫莉其實不是在看她，是在看被她激動之下抱住的葉安。只是她距離葉安太近了，被波及到了。

邦妮冷靜下來，立刻松開了抱葉安的手。

她的目光忍不住好奇地在兩人中間悄悄轉了一圈。

莫莉的目光不遮不掩地落在葉安身上。

葉安也在笑，但是卻沒有看向莫莉。

比起沒有注意到，更像是故意忽視。

這很不正常，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算是關系普通的陌生人，都會下意識擡頭想要看看是誰。

更別說莫莉将軍的眼神就定定看着她，存在感極強。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葉安知道莫莉在看她，但葉安不想轉頭看她。

其實不止邦妮，連其他研究員也都感覺到了氣氛兩人之間的不正常。

怎麽說呢。

葉安脾氣好，平時不管怎樣都不生氣，至少邦妮是沒有看到過她生氣的樣子。

她記得上一次，她幫葉安整理研究數據，結果因為她的粗心大意，将其中一項搞錯了，導致葉安要重頭來過，半天時間都白費了。

這樣葉安都沒生氣，甚至見她太愧疚，還反過來安慰她。

邦妮遲疑地又看了兩人一眼，毫不猶豫地換個人抱，發洩一下自己心頭的興奮。

但是一向脾氣好的葉安，現在對莫莉出現了一種很強烈的躲避和抗拒的表現。

這種反常本身就說明了一種特別和在意。

她越表現得反常，越表現出了自己的在意。

反正邦妮覺得自己是沒這個本事把葉安惹成這樣的。

因為……她在葉安心裏還沒那麽重要啊。

邦妮也不知道對不對，但她隐約有點理解葉安現在的狀态。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就像她和姐姐一樣。

她會和姐姐生氣，生氣時是不講道理的，她會無意識發脾氣。

但如果葉安惹她生氣，她不會放任自己情緒失控的，她會和盡力克制自己解決問題。

因為葉安是她的朋友，但卻不會無條件包容她。

姐姐是她最重要最在意的人，同樣的一件事，如果葉安來做和她來做，對自己的影* 響是不一樣的。

因為在意，她對自己的傷害，會被無形當中放大很多倍，但她也同樣知道，姐姐最後會接住她的情緒，讓她開心起來。

反正在外人看來，就像是鬧別扭的小情侶一樣。

她們也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之前白豹就很喜歡去找葉安，這本身就已經意味着關系的不同尋常。

精神體這麽重要，不是親近的人，大部分人是不會允許輕易觸摸的。

而親近的人裏，也分等級。

研究所的大家朝夕相互了這麽久，彼此信任，也已經算是親近的人了。

如果現在蟲獸來襲，她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掩護戰友。但是觸摸精神體什麽的……絕對不可以。

這個答案其實已經非常明确了。

旁觀者清，整個研究所，也大概只有葉安茫然不自知，覺得自己真的沒事，覺得自己表現得和平常一樣。

葉安忽視莫莉的目光，走到奧羅拉的治療倉旁邊。

她也思考過，既然她的信息素對于白豹的傷有用，那對于奧羅拉的傷有沒有用呢。

百分百的匹配度莫莉應該真的沒騙她，就算是有些用，但絕對用處不大。因為她整天泡在研究所裏，如果真的有用，奧羅拉早就應該醒過來了。

但是好在，奧羅拉最近傷口愈合的速度明顯加快，雪隼甚至有過一次短暫的蘇醒，雖然時間不長，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或許很快就能醒來了。

這大概算是另一個好消息了。

身後是皮靴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莫莉走到她身邊。

葉安沒扭頭。

藥劑研發出來，就需要實驗體來測試藥劑的效用。

但是誰都清楚，藥劑的作用還不穩定，處在未知的狀态，貿然嘗試，風險很大。

莫莉主動提出，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選，就算受傷了，也有葉安在，比起其他人更方便。

但這并不代表在試驗過程中她受到的痛苦會少半分。

就像剛才一樣，白豹身上還是留下了傷口。而這些看起來不算嚴重的傷口，會翻倍投射到莫莉自己身上。

莫莉開口安慰：“別擔心，奧羅拉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葉安嗯了一聲。

“這已經是基地最好的醫療倉了。”

葉安點頭：“我知道的。”

輕輕淡淡地說完這兩句，莫莉沒再說話。

她不說話，葉安也不說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陷入了一種不尴不尬的境地裏。

但莫莉也沒有繼續嘗試跟她強行開啓話題。

她知道葉安在躲她，不是那種大張旗鼓的躲她，她是一種無聲拒絕交流的态度。和她說話，她會回複，但是從表情到口吻呢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

像一只貓，你真把她摁在身邊，她也老老實實不掙紮，但指望像以前一樣能好好摸摸她抱抱她，讓她主動蹭蹭你，是絕對不可能的。

葉安那天口口聲聲說自己不生氣，但這像不生氣的表現嗎？

葉安自己恐怕都沒意識到。

她很在意，她對莫莉騙她的事情很在意。

不光莫莉騙她信息素的事，白豹就是貓的事，甚至還有莫莉一開始莫莉對她隐藏身份的事。

她不是不生氣，而是太生氣，反而不自知。甚至還向之前那樣努力克制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

最開始她知道莫莉身份的時候，就已經在她心裏埋下了隐患的火星，而後面兩件事，一下引發了她情緒的火焰，讓她的情緒開始反彈失控。

莫莉悄無聲息地按捺住自己翻湧的情緒。

她有些後悔，自己最開始就應該和葉安好好交流，而不是……

她不能逼葉安，現在已經很糟糕了。葉安現在處在情緒應激狀态，她只要敢往前進一步，葉安就會像只炸毛的貓，立刻退三步，甚至可能反應比現在更激烈。

見莫莉沒有再多說什麽，也沒有朝她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保持得恰到好處。

葉安反而松了一口氣，有些放松下來。

也不希望看到她用那種略帶懇求的口吻對自己說話，莫莉是驕傲的，沒必要為了自己做出一些沒有必要的改變。

這樣正好。

幾分鐘後，邦妮眼神在兩人的背影上繞了好幾圈，在一旁研究員的慫恿下，咬了咬牙，還是硬着頭皮插話：“這次巡邏小隊在基地外圍巡邏時，抓到了兩只野豬，正好我們可以慶祝一下。我們打算一會兒整理完實驗數據就去。”

“莫莉将軍要加入嗎？”

“還有葉安，要一起去嗎？”

葉安遲疑着沒說話。

她有點想去，但如果莫莉也在的話，就算了。

莫莉看着她，率先開口，像是看出來她在想什麽：“去吧，好好放松一下，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雖然是邦妮發出的詢問，但這句回答明顯是對葉安說的。

邦妮倒是沒什麽意見，莫莉不去她們反而會放松一些。

于是看向葉安：“去嗎？”

“今天就放過自己，別喝營養液了。”見葉安還在猶豫，她靠過來，勸道，小聲吐槽一句，“我喝得味覺都寡淡了。”

葉安遲疑了兩秒，點點頭。

……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後，在基地的空地上點了一堆篝火，燃料是撿拾附近的一些幹枯的紅榉木樹枝。

葉安之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合，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平時在實驗室安靜嚴謹的研究員這麽健談。

一群人相互聊天，氣氛興奮熱烈，耳邊是吵吵鬧鬧的說話聲。

火焰燃燒哔啵作響，高高的火舌竄上沉寂黑暗的夜空。

甚至有人興致高昂地開始唱歌，跳舞，好熱鬧。

沒多久，大家明顯上頭了，其中一個研究員突然拿出了一碰不知道是從哪裏搞到的酒，引發了一陣興奮的驚呼聲。

之前奧羅拉的突然出事，每個人壓力都很大，特別是那幾個核心研究員，沒有了奧羅拉，所有的重擔仿佛一下子都壓在了她們身上，再加上蟲獸突然襲擊的陰影，每個人都不敢停下。

但是現在終于能夠喘口氣了。

有人興致勃勃地去找杯子，有人高興地幫大家倒酒。

不過，葉安端着自己被分到的一小杯果酒，難得有點好奇：“原來基地裏可以喝酒嗎？”

“當然……不可以啊。”

“安安想什麽呢。你忘了嗎。”那個研究員哈哈笑了兩聲，被她的單純逗笑了，“我們平時要訓練的，如果每個戰士都人手一瓶酒，那我們的基地恐怕要完蛋了。”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啊，所以莫莉将軍才答應了。”她沖葉安眨了眨眼。

拿出酒的那位研究員口吻很娴熟，來了興致，給葉安又多講解了兩句：

“不過，基地裏倒是一直有一批酒儲存着。如果碰上戰事嚴峻的時候，每個戰士的個人物資裏，除了一份基本的補給外，都會額外加上一份酒。”

見葉安露出好奇的表情，另一名研究員插話解釋道：“戰場上生死僅隔一線，死裏逃生之後，背後都冒着冷汗，手腳發麻，有時候很需要一杯酒鎮定鎮定，用來短暫逃避一下現實，或者短暫清醒一下思緒，真的很有用。”

說話的這名研究員，她原本隸屬于第二基地，後來才來到第三基地，算算時間也已經五六年了。

見葉安還盯着她，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她自證清白，給出一個絕對令人信服的論據：“絕對沒有亂說啊，連莫莉将軍也會喝酒的。”

聽到這句，葉安愣了一下，她想象不出來，也不知道原來莫莉也會喝酒。

但嘗了一口，底味微澀，入口卻是甜的，還挺好接受的，比起酒，這更像是一種帶有酒精味的果味飲料。

其實仔細想想，葉安才來到第三基地兩個月。

只經歷過一次蟲獸襲擊，再加上當時莫莉帶着支援來得很快，嚴格意義上，她還沒有真正踏上過戰場。

但她還記得當時孤立無援的心情。

那種心髒繃緊，連自己呼吸都顧不及的感覺，偶爾想起來都會是想要做噩夢的程度，絕對不想要再來一次。

……這種感覺，莫莉大概是常常經歷。

葉安垂下眼睛，又抿了一小口。

她知道自己不會喝酒，很克制地淺嘗辄止，喝完她手裏的那小小一杯，就沒有再碰了。

但即使如此，她的臉還是很快開始泛紅，看人時眼神都變得水潤霧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層水光。

她知道自己沒喝醉，清醒得不得了，只是從來沒有喝過酒，因此生理反應比較劇烈。

臉頰泛起一層薄紅，鼻尖也有點冒汗。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喝了不少。

反而是年齡比她還小的邦妮，喝了好幾杯，臉不紅心不跳，一點都看不出來。

簡直是人不可貌相。

結束時，邦妮甚至還自告奮勇地把她送回宿舍，雖然沒喝醉，但明顯酒精給她帶來了一股比平時更強烈的興奮勁，渾身上下透着一股亢奮。

情緒也比平時外放很多，上一秒還說自己很高興地給其他人捧場鼓掌，一臉開心，但下一秒又抱着她的手臂嗚嗚了兩聲，語氣低落，說自己好想姐姐啊。

不止是她，除了她之外的大部分人都很興奮，葉安甚至還看到平時互相看不順眼，争辯吵架時恨不得撸起袖子揍對方一頓的兩個研究員，現在抱在一起激烈互吻，嘴唇磕碰，用力抱着對方恨不得要把對方的嘴唇咬出血來，連接吻都透着一股劍拔弩張的意味。

葉安默默移開了目光。

拒絕邦妮，自己回到宿舍。

她用手貼了貼自己的臉，手心的溫度是燙的，臉頰的溫度也滾燙。

她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夜風摻雜着冬日的寒意吹在臉上，臉頰的溫度終于降了一些。

但是被風一吹，剛剛無比清醒的思緒反而混沌了一些。

她晃了晃有點發懵的腦袋，慢吞吞去洗澡，然後躺上床。

但剛剛閉上眼睛，還沒睡着，窗外突然傳來了篤篤篤的敲窗戶聲。

一聲接着一聲。

葉安被吵得睜開眼睛。

除了白豹，幾乎不會有其他可能。

葉安将臉埋在枕頭裏，裝作沒有聽見，強迫自己屏蔽那道聲音，重新閉上眼睛。

但是窗外的白豹卻死活不放棄，依舊敲着窗戶，像是一定要讓她開窗戶出來看。

十分鐘後，葉安抿了抿唇，有點煩，下床，站到了窗戶邊。

她打開窗戶，視線向外掃，但是第一眼沒有看到白豹。

“……”她正要關窗戶，一束月螢草突然被直直遞到她面前。

月螢草散發着盈盈星光，在月光下散發着朦胧光暈，像是一把飄浮飛揚的星星，草綠色半透明的葉片輕輕搖晃。

身後是寧靜的夜色，白豹用尾巴卷着這樣好大一束月螢草，兩只前爪扒在窗戶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見她沒反應，輕輕叫了一聲，尾巴高高舉起來，将花往她懷裏塞，示意她快點收下。